AI时代，“鸡娃” 教育没用了

作者 | 郑渝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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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四月，某机构官网发布的论文引发网友热议。该论文宣称，东南亚国家因为文科生太多所以影响了发展，并据此得出结论认为，我国应该更加重视理工科教育。

对此，多数网友甚至一些专家都提出了反驳。一种观点认为，我国一直高度重视理工科研究，但“钱学森之问”的存在，一定程度上凸显了人文科学滞后发展的影响。网友认为，欧洲的工业革命是在文艺复兴、宗教改革、社会世俗化发展的前提下才出现的，所以，文科发展不但不会误国，事实上还会带动理工科乃至整个国家的发展。也有学者主要从文科专家对于我国乃至世界的贡献说起。

再来说一个热度比文科生（教育）是否有意义高出很多的名词：“鸡娃”。鸡娃的意思就是，父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不断地给孩子加码学习、补习、才艺训练等项目，虽然嘴上说得很好听，就是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种打鸡血式的、主观强加目标的教育。

“鸡娃”教育有没有用？持不同观点的人们都可以找到支持自己观点的理论例子：赞同者认为，给孩子“打鸡血”、加码补习和培训，等于是起跑线上抢跑，通过时间的累积（刻意练习），来让“一万小时天才定律”变真。而反对者往往认为“鸡娃”教育会加重孩子的负荷，导致严重后果出现。

加拿大籍著名记者、作家，《纽约时报》畅销书作家大卫·爱泼斯坦注意到，在美国和加拿大，而今也越来越多地掀起了“赢在起跑线”的教育狂潮（类似于中国网民所说的“鸡娃”教育）。这种教育毁誉交加，但美国和加拿大的父母们也是乐此不疲。

大卫·爱泼斯坦在其所著的《成长的边界》书中援引心理学家加里·克莱恩和丹尼尔·卡尼曼的研究指出，“鸡娃”教育，也就是相当强度的、专业化的训练，能否有效取决于所在的领域，比如训练钢琴弹奏、国际象棋、桥牌，或是训练军事队列、消防救援技能，等等，这些领域的规则相对明确，也不存在探索未知问题，会相当有效——而在需要应对较多陌生问题、较频繁出现的不确定要素，规则不甚明晰，无法长期单一重复进行训练，比如预测金融市场、政治局势发展、企业人事管理、消费品市场发展，或是作为医生判定病人病情发展，专业化训练或者说“一万小时天才定律”就失效了。

也就是说，家长们在推行“鸡娃”教育时，如果仅仅是培养孩子的钢琴等乐器的弹奏技能（目的是考级），背诵单词、古诗文（不涉及理解），解答某一类型或几种类型的数学问题的能力，训练高尔夫球、足球、篮球、排球、乒乓球等球类运动的技艺，提早进度、增加时间投入确实高度有效的。

但如果训练项目更多的需要调用创意思考、创新思考等方面的能力，目的在于提高具体应用能力，比如在已经高度娴熟掌握钢琴等乐器弹奏的基础上，要形成和提高作曲与编曲的水平，就变得不太可能了。

《成长的边界》这本书指出，近年来依托于（越来越灵敏的）即时反馈和无穷无尽的数据，人工智能飞速发展，但表现最好的领域其实就是中国、美国、加拿大等国父母们“鸡娃”教育最有效的领域，也就是规则明确，可以通过高强度专业化训练提高水平的领域。但一旦进入规则不明确，也没有大量完备的数据支持的领域，人工智能的表现就可谓灾难级。

书中举例指出，人工智能曾在国际象棋比赛中击败人类顶尖选手，在知识竞答节目中更加“完爆”人类对手，但在进军医疗行业探索癌症治疗秘方后，却没有再掀起什么水花。在此之前，曾名噪一时的“谷歌流感趋势”（依托于用户搜索提问来预测冬季流感发展），很快暴露出预测水平偏差性太大的问题，因而被谷歌关闭。

按照《成长的边界》这本书的观点，无论叫做“鸡娃”教育，还是“不输在起跑线”式的教育，高强度专业化的精确练习存在极大的局限性，也就是只能帮助孩子将起跑线的范围缩小到较小的范围，让孩子在牺牲个人成长可能的情况下通过艰苦努力掌握技艺。而这种教育的最大隐患在于，人工智能的长处恰恰也在于此，它们终将战胜那些通过“鸡娃”教育取得过短暂起跑优势的孩子。

我们再将目光转向本文开篇提到的文科生之争。文科教育，以及理工科教育更有效的争论，其实已经完全过时。书中援引多个工业化国家进行的数千名成年人的研究指出，如果要自助解决问题，完成非重复性挑战的现代工作，就需要具备认知灵活性，这恰恰需要突破工业社会通过文理分科带来的认知桎梏。

谈到认知灵活性，书中举出了17世纪威尼斯共和国的一批高水平音乐家的例子。这些音乐家基本上是女性，她们的身世很不幸，一般是妓女的孩子或贵族家庭不想认领的私生子，由教会机构抚养长大。在福利院中，这些女性被教授阅读、写作、算术以及其他职业技能，还被要求演奏各种乐器。

请注意，不同于而今许多“虎妈”要求自己孩子只演奏钢琴或小提琴等一两种乐器，当时的威尼斯的教会机构对于孤儿的音乐素养培养，是全能式的，也就是每个孩子都被要求懂得各种乐器并能演奏，掌握各种音乐流派，还要能够编曲。简言之，她们在教育过程中得以培养出了充分的认知灵活性。《成长的边界》书中指出，正是得益于威尼斯的这批高水平音乐家，才为欧洲近代莫扎特等天才音乐家的涌现创造了条件。

这本书认为，在工业时代、“公司人”时代，高度专业化的职业需求催生出高度专业化的教育；但在而今的知识经济时代，过早锁定专业方向，过度发展专业技能而忽略了关联领域、关联的关联领域的知识和技能，会大大降低创新、研究的效率。

所以，“在日益需要超专业化的系统中”，我们需要的是“把握并培养广度、多样化经验和跨学科探索的力量”，突破文科和理科的划分，让自己成长为足以应对各类未知挑战的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