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舞弊案引发的廷争

01

崇祯元年十一月初六日，文华殿。

十多位朝廷重臣聚集在此，由于天气渐寒，殿内还特意准备了几盆火炉，但这在偌大的文华殿里，更多只是象征意义罢了，大臣们都冻得搓手。

崇祯皇帝很快也到了，众大臣赶紧行过礼，便开始说事。

很显然这是一场小范围的会议，但越是这种人数不多的会议，却常常更重要。正所谓：大事小范围说，小事大规模讲。

这次会议的主题是礼部尚书温体仁弹劾礼部右侍郎钱谦益。

原来在天启元年，钱谦益担任浙江主考官之时发生了舞弊案。韩敬和沈德符两人与钱谦益有仇，遂冒用钱谦益的名义来策划科场舞弊案。浙江的学子一听是主考官在策划这事，纷纷陷入其中，最终约定以“一朝平步上青天”为字眼，也就是试卷中出现这几个字就给录取。本来这件事也算是天衣无缝，但出卖关节的人分赃不均，最后把舞弊情节透露了出来，钱谦益发现之后，主动向朝廷汇报了这件事。

由于这件事并不是钱谦益主导，并且他主动上报此事，所以朝廷就没有重处，而钱谦益仅仅因为失察而受到了罚俸三个月的处罚。

现在温体仁旧事重提，崇祯皇帝收到了奏疏之后，遂召开会议处理此事。

按说温体仁和钱谦益都在礼部为官，一个是一把手，一个是三把手，温体仁何必对自己的左膀右臂下手呢？

说来这纯属是典型的“怀璧其罪”，原来崇祯皇帝继位之后，想要重新确定内阁人员，要求吏部给出一个内阁候选人名单，好让自己挑选。吏部给出的名单中，有吏部右侍郎钱谦益。这个钱谦益在当时的朝廷属于是一个明星官员，知名度高，声望高，学生也多，为很多官员所看好，入阁的呼声很高，所以这次直接把他选入了内个候选人名单。

而尚书温体仁和左侍郎周延儒却没在其中，这等于是礼部的一把手和二把手眼巴巴地看着三把手入阁。

这下可惹恼了温体仁，候选名单上一共有九人，他唯独死死咬住钱谦益不放，其他人入阁没什么，要是自己的下属进了内阁，而自己却被晾在一遍，他这老脸往哪里搁？

二把手左侍郎周延儒也对这件事情很不满意，也在多个场合来诋毁钱谦益。

崇祯皇帝收到了温体仁的奏书之后，召集一众重臣来商议此事，并让温体仁和钱谦益现场对质，所以也就有了这场会议。

温体仁的弹劾一出，其实官员们也都明白这是温体仁心中不满，在故意找茬，因为这件舞弊案当时已经处理过了，钱谦益等主考官已经被处罚过了，况且都是七年钱的事情了，所以在会议上纷纷为钱谦益说话。

02

有一名官员就站出来说：既然你温体仁说钱谦益涉及科考舞弊，为何在推举内阁名单之前不弹劾，非要在内阁预选名单出来之后再来弹劾？

温体仁回答：之前他只是礼部侍郎，现在他要入内阁，承担更大的责任，我当然要说。

吏部尚书王永光这个时候不得不站出来了，因为名单是他吏部出的，他必须得为这件事做出解释。王永光说内阁人员名单是吏部郎中、吏科给事中、河南道监察御史等人一起做出的，意思很简单，这是大家共同的意思。

温体仁岂能善罢甘休，说：你是吏部尚书，你说是下边人的意思，你为何把责任推到下边官员身上？

王永光一时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内阁大臣李标、钱龙锡两人这个时候开始说话了：科场舞弊案的关节与钱谦益无关。

还没有等温体仁说话，崇祯帝先开了口：关节是真，他作为主考，如何说不是他？那个考卷上的“中”字是不是钱谦益写的？

两位辅臣只能回答：是。

温体仁在此时又说话了：臣孤身一人，满朝皆是钱谦益一党，不只钱谦益恨臣入骨，钱谦益一党也对臣恨之入骨，臣岂能一身挡众怒！恳请皇上罢臣归乡，以避凶险。

温体仁这句话厉害啊！

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孤胆忠臣的形象，而把其他人说成了结党营私。崇祯帝素来疑心极重，温体仁此举在崇祯帝面前获得了一个极好的印象。崇祯帝马上安慰温体仁：卿为国劾奸，不必如此，卿奏的是！

崇祯帝此话算是给整件事定了性，钱谦益伏地请罪，崇祯帝让他等候发落。

此时，崇祯帝还不忘问在场所有的大臣一句：如此处理，是公议么？

在场的大臣们虽然心中有异议，但却不敢再言。

崇祯皇帝又说话了：问你们的时候，你们就放心说，不要会后又有千言。以前不召对你们的时候，你们说见不着皇帝，说君臣的关系淡了，现在给你们机会了，你们直管说。

一众大臣们见崇祯帝早就下定决心要处理钱谦益，有哪里敢再说，只是说：臣等共事尧舜之主，岂敢有私，岂敢有党。

马匹拍完，事情结果也有了，钱谦益被免职。

钱谦益真是倒霉，原本好好的一个朝廷大红人，等着入内阁，现在就连侍郎的官职也搞丢了。

而温体仁也凭借着这一次出色的发挥，给崇祯帝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后入内阁，并担任首辅，成为崇祯一朝任职时间最长的首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