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奋强:研究不了红楼也要宣传红楼

今年3月5日，在87版电视剧《红楼梦》中饰演贾宝玉的欧阳奋强在其社交媒体账号上官宣荣休。“忆往昔，从影48年、工龄46年。曾沾名著的光，跟着前辈大闹过一场。现如今小鲜肉早已变成老腊肉。”

日前，欧阳奋强接受了北京青年报记者的电话采访，透露自己虽已退休，但退休不息影、继续拍片子——今年5月，一部京剧题材的电影《鼻梁上的豆腐块》将开拍。

采访“贾宝玉”，《红楼梦》是绕不开的话题。令北青报记者意外的是，尽管87版《红楼梦》已被认定为经典，但欧阳奋强却说，“当时我演得并不完美，只是形似。”至于未来，他表示，今后做不了形而上的红学研究者，就做形而下的红楼宣传员。

我演的贾宝玉并非最完美的

北青报：贾宝玉这一角色在您人生当中占据怎样的位置？

欧阳奋强：在我的演艺生涯中，也就贾宝玉这样一个角色陪伴了我大半辈子，想忘都忘不掉。因为首先是很多观众忘不掉，87版《红楼梦》电视剧影响了几代观众，从50后到90后，甚至00后都喜欢这部电视剧。其次是我的一些朋友，他们邀请我友情客串一些戏里的小角色，看中的也是我饰演过贾宝玉这个角色形象。因为这个角色，我拥有了很多喜欢《红楼梦》及贾宝玉的粉丝。

北青报：被粉丝认出、追着您喊“宝哥哥”，找您要签名的时候，您是怎样应对的？

欧阳奋强：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过着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我喜欢坐地铁，乘公交；我也经常到菜市场去买菜，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总会有观众认出我来。起初我是不愿意承认的，因为拍完《红楼梦》，我去做别的职业了，尽最大努力干好新工作，转换人生角色，所以很希望大家能把我忘掉。

然而这么多年，观众还是没有将我忘掉。走在路上被他们认出来，叫着“宝哥哥”“宝二爷”，我想这是因为我饰演的贾宝玉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和喜欢，他们记住了我的优点。所以我要坦然面对，不再介意。但我觉得我演的贾宝玉不是最完美的，我相信未来还会有年轻演员所诠释的贾宝玉比我还完美。

陈晓旭本身就是林黛玉

北青报：有网友说，您演活了贾宝玉，陈晓旭是永远的林妹妹，邓婕饰演的王熙凤是最经典的。对此您怎样评价？

欧阳奋强：演得最好的不是我，而是邓婕和陈晓旭。邓婕把王熙凤活灵活现地、全方位地、十分立体地给塑造出来了；陈晓旭的林黛玉则深深地埋在了观众心目当中。我说她不是在演，她本身就是（林黛玉）。我演的贾宝玉只能说形似，通过化妆师人物造型等各种努力，至少让观众觉得外形符合大家心目中的贾宝玉形象。

从演员角色来讲，我那个时候很年轻，没有完全悟出贾宝玉真实的内心世界，所以在神似方面和邓婕、陈晓旭饰演的角色有一定的差距。

北青报：有人说你们几位主演的人生命运跟《红楼梦》里所饰演的角色命运有相似之处。对此您怎么看？

欧阳奋强：观众的怀念，归功于演员塑造的角色非常深入人心。他们塑造的人物角色深深地铭记在了观众心目当中，进而对演员本身产生了炽热的感情。

晓旭去世后的这17年时间里，我只去过一次她在天寿园的墓前悼念。我经常不在北京，手头上又有各种拍摄演出任务，没法到场，只能每逢她生辰、忌日发一些粉丝到她墓前祭拜的文图。当下仍然有很多爱晓旭的红迷，我既出于善心帮她们宣发，也表达我自己情真意切的悼念，希望观众永远不要忘记她。

做形而下的红楼宣传员

北青报：作为一名演艺人员，支撑您不时参加《红楼梦》相关学术活动的动力是什么？

欧阳奋强：动力来自于2017年6月17日那场87版《红楼梦》开播30周年主演们再次聚首的纪念活动。这次活动是由我牵头的，早在2016年我就有了这个想法，我想把分散在世界各地的87版《红楼梦》演职人员都请回北京，在人民大会堂举办一场《红楼梦》主题纪念音乐会。我的倡议得到了全社会的支持，包括《红楼梦》剧组，还有大批红迷粉丝及红学专家全方位的支持。

特别让我感动的是2017年6月17日那一天。当天上午北京曹雪芹学会在香山举办曹雪芹文化艺术节开幕式，我们87版《红楼梦》剧组（包括从海外回来的演职人员）借机举办了一场红迷见面会。很多红迷从全国各地飞来与我们见面，那个场面真的很宏大。

这件事情对我触动很大，让就觉得曾经留下的青春记忆是值得我们留恋与享受的。

这场30周年大聚首活动结束以后，我才逐渐用自己的业余时间去传播《红楼梦》。为此我经常到一些大学、中学去分享《红楼梦》，以激起大家对《红楼梦》的兴趣。就我自己所学知识来讲，无法做到形而上的红学研究者，那我就做形而下的红楼宣传员吧。

记者手记

与欧阳奋强的三次交往

上世纪90年代，我上小学时，看到一个高年级大姐姐拿着的笔记簿上，塑料封皮是一对身着古装的少男少女坐在开满桃花的树下看书。我被那色彩鲜艳的画面所吸引，大姐姐告诉我，这是电视剧《红楼梦》剧照，是贾宝玉和林黛玉共读《西厢记》的场景。

2000年年初的一个暑假，我第一次看到《红楼梦》电视剧的重播，恰巧那时正在读《红楼梦》原著。电视剧里欧阳奋强饰演的贾宝玉仿佛从书中活脱脱地走了出来：“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我从心目中认定，这就是贾宝玉。

2018年11月4日红学家李希凡老先生的遗体告别式上，我第一次见到了欧阳奋强。他已头发花白，神情憔悴，但那张娃娃脸没有变。我提醒摄影记者抓拍，他愣是半天没有认出来，还问我到底是不是欧阳奋强？我说确实是呀！

那次见面，欧阳奋强告诉我们：本来当天要返回成都的，得知李希凡遗体告别式就在这天举行后，他特意改签了机票来送老先生最后一程。“87版《红楼梦》开拍前，李希凡先生曾给我们剧组上过红学课。让我们对《红楼梦》人物关系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可以说受益匪浅。”

2021年7月，“纪念新红学100周年、中国红楼梦学会成立40周年暨2021年学术年会”在北京香山饭店举行。来自京津沪等全国26个省市地区的160余位代表齐聚一堂，畅谈红学研究新成果。在这场会议上，我第二次见到了欧阳奋强。虽然这次没有对他做采访，但是被他一连三天全程参会的行为震撼到了。在外人看起来多少有点枯燥的红学学术论坛，他竟然能从头跟到尾。这样的学习型演员在当今文娱界很难看到。

和他一同出现的，还有87版《红楼梦》里饰演平儿的演员沈琳。至此，我突然有点明白87版《红楼梦》为何能拍得那么成功：就是这些能够真正沉下心来、不断揣摩原著人物角色的学习型演员，用他们的真情实意为观众朋友奉献了这样一出不朽的经典。

这次电话采访，我被欧阳奋强那句“做不了形而上的红学研究者，就做形而下的红楼宣传员”所打动。他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最近，他在社交媒体账号上接连晒出13段他与作家出版社编辑聊原著《红楼梦》的视频短片。每一段视频里，他都在分享自己阅读《红楼梦》的感悟。

本组文/本报记者张恩杰

统筹/刘江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