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西方古典历史的朋友都知道,大致在著名的三国时代中后期,与两汉齐名的西方罗马帝国,一度同样也出现了三分天下的局面。
其中,从小亚细亚一直延伸到底格里斯河西岸的原罗马东部诸行省辖地,就是著名的帕尔米拉帝国的割据所在。这个突然蹿起的小国。在以美貌和权势著称的芝诺比娅女王当政时期,乘罗马中央衰微与内战不断的有利形势下迅速扩张。它维持了五年之久,直至最后在公元272年,被杰出的罗马皇帝奥勒利安打败,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
以上史实在一般罗马历史爱好者眼中,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同中国三分归晋的故事一样,上述事件不过是罗马帝国逐渐从三世纪危机中恢复元气,重整旗鼓的一系列征兆中之一。皇帝奥勒利安统一天下的功勋固然伟大,却也没有显赫到能与夕日的西庇阿、凯撒等名将相比的壮举。正因如此,他们也就忽略了奥勒利安战胜帕尔米拉军队的一次具有重要意义的战役。
此战不仅标志着帕尔米拉帝国崩溃的开始。也是看似弱小的旧式罗马轻装骑兵,对东方铁甲骑兵取得的一次辉煌胜利。从战术角度上来看,极具示范价值。
这场战役发生在东方的叙利亚首府--安条克周围,因战场靠近附近的伊姆玛亚村而得名。这一仗与罗马人以往历次内战中,倚重步兵的模式完全不同。倒是和更东方的波斯或中亚战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因为这是一场纯粹骑兵间的对决。
对阵一方的帕尔米拉军队具有典型的东方风格,自然也秉承了后者一贯重视骑兵建设的决策。芝诺比娅去世的丈夫,也就是原帕尔米拉国王奥登纳图斯在位时。帕尔米拉就打造了一支以少数甲骑具装为主,部落骑射手为辅的精锐骑兵部队:
前者人马悉数披甲,手持长矛。同时配以四角马鞍提高战士骑乘的稳定性,以冲锋陷阵为主要作战手段。
后者则以依靠数量和速度的优势,骚扰并消耗敌人的战斗力。借以配合辅助铁甲骑兵冲锋杀敌。
与之相反,罗马人以顶级步兵强国的形象著称于世,其骑兵相对而言则逊色许多。公元3世纪中期,多数罗马骑兵,仍然和三百年前凯撒、安东尼所处的共和末期一样。无论从装备还是战术方面,都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
这些罗马骑士大多来自帝国的非意大利的地区。比如拜占庭历史学家佐西姆斯就提到,奥勒利安皇帝麾下骑兵,多为达尔马提亚人和摩尔人。他们和步兵一样装备短剑与短矛,一般不覆甲或仅着胸甲来保护自己。虽然机动性和数量超过东方的具装重骑兵,但防护能力却远为逊之。
毫无疑问,尽管3世纪的罗马帝国,已开始模仿东方敌人建立起自己的铁甲骑兵。但形成规模化的成熟建制,仍需时间。因而奥勒利安在叙利亚战场上所能依靠的,仍然是上述旧式风格的罗马骑者。
不过,正如历史一再展现的那样,影响战斗胜负的因素并非完全取决于军队装备。双方的军队规模、地形的作用,乃至指挥官的临场发挥,都能改变看似处于下风的现状。
仅以指挥战术而论,帕尔米拉军队并不占据优势。女王的大军,由一位名叫扎布达斯的指挥官统帅。我们并不清楚此人在帕尔米拉战争之前的军事履历,但他很可能并非那种从血火中锻炼出来的百战悍将。特别是在骑兵战术指挥层面,显然无法与从小就以指挥骑兵作战见长的罗马皇帝相提并论。
帕尔米拉的军队数量无疑也逊于远道而来的帝国雄师。晚期罗马历史学者菲斯图斯曾简短描述:尽管她拥有数千重装骑兵和弓箭手,仍然在伊姆玛亚被奥勒利安击败。这说明,在突袭伊姆玛亚战役中,帕尔米拉骑兵数量最多也不会超过万人规模。因此扎布达斯的取胜之道,即在于利用以上少数精锐,从正面驱散战力不如自己的敌人。
双方之间的战斗,爆发于公元272年的初夏。扎布达斯将军队事先布置在罗马人进攻安条克的主干道上,试图逼迫对手与己展开正面对决。然而奥勒利安却并未回应帕尔米拉人的挑战。他下令步骑兵从东方向南,沿着奥龙特斯河谷,迂回进攻敌人后方。那里有一支负责保护安条克湖通往贝洛亚要道的驻军。
这一策略有三大优势:
首先,敌人阵型的正面立足于西北方向,从背后攻击势必会打乱后者阵势。
其次,罗马人能够切断敌人撤退的路线,甚至能在对方猝不及防下轻松攻克安条克。
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奥龙特斯河谷更适合己方防护能力薄弱的轻装骑兵,实施机动作战。倘若让罗马军中的辅助步兵,正面对抗敌人,则无疑丧失了己方最有力的制敌手段。
扎布达斯也不是听任敌方战略实施的无能之辈。作为反击手段,这位将军迅速将麾下最精锐的具装骑兵,尽数调遣支援安条克湖附近的驻军。他的回应一度让罗马皇帝中止了最初的计划。由于担心遭到敌方精英的进攻,罗马步兵被下令固守阵地,从而导致后者无法及时支援己方骑兵的行动。
但是,扎布达斯在调动帕尔米拉军队的同时也犯下了致命的错误。也许是自信帕尔米拉具装骑兵的强悍战力,他既没有亲临前线了解战场形势,也没有把通常在战场上配合铁甲骑兵的骑射手一起派去执行任务。这一失误也为后来的失败,埋下了伏笔。
当时,帕尔米拉的具装重骑兵骑兵,已经占据了奥龙特斯以东数公里远的战略要地。只要他们按兵不动,帝国大军的所有计谋都将无从施展。然而,罗马皇帝故意派出那些看似防御低下的轻装骑兵,在对方眼皮底下布阵排列。结果,铁甲精英因无法忍受对方的挑衅,冲动地向罗马人发起了总攻。
按照佐西姆斯的记载,奥勒利安下令己方骑兵在与士气正旺的帕尔米拉人接触前,就立即掉头撤离,吸引对方前来追击。这样可以则能发挥,轻装骑兵机动性好的优势。每当帕尔米拉骑兵,因为人马覆甲的重力压迫,在路程上拉下一大段距离时。让他们恨得牙痒痒的敌人就会停下来,引诱自己继续进攻。如此循环往复,就仿佛在戏耍老鼠的猫一样。
更糟糕的是,战斗的时间恰好时值夏季。叙利亚当地因处于地中海气候带的关系,夏季十分炎热干燥。频繁出动的帕尔米拉铁甲骑兵,很快就因体力和水分的消耗露出疲态。尽管如此,这些精英骑士仍然不顾人困马乏,希冀能够追上他们的对手,给予后者毁灭性的打击。
最终,当他们追击到距始发地数公里之遥的伊姆玛亚村庄附近时,恰如佐西姆斯形象描述的那样:帕尔米拉人疲惫不堪,他们的战马无法负荷骑士的重量,甚至无力走动。此前一直处于被追击状态的罗马轻装骑兵,却突然不再逃跑,转而径直向他们冲杀而来。
需要指出的是,自然条件对双方将士的影响是同时的。奥勒利安麾下的帝国骑士,一样要承受着来自高温酷暑的折磨。他们甚至一度因不堪重负而险些贻误战机,稍晚时代的传记文学著述《奥古斯塔史》就曾提到:现在,奥勒利安的骑兵因疲惫而打乱了序列,想要调头撤走。
但罗马军队的良好纪律、科学的训练方式和对皇帝的忠诚,最终帮他们克服了困难。相比早已失去斗志、再无还击之力的帕尔米拉人,胜利女神显然要更青睐他们。
这场战役的最后一幕,发生在正午最毒辣的太阳之下。其场景与其说是战斗,还不如说是屠杀。帕尔米拉的具装骑兵,疲惫的甚至连长矛都举不起来。在对方第一波次的进攻中,即全面溃败了。经验丰富的罗马骑兵,专门劈砍甲胄覆盖不到或接缝处的身体部位。有时连战马的马蹄也不能幸免。
血腥的屠杀持续了整整一个中午,战场上堆满了残肢断腿和倒毙的马匹尸体。喷涌而出的黏稠血液,则在阳光的曝晒下发出刺鼻的恶臭。帕尔米拉士兵不是在马鞍上被乱刀砍成碎块,就是从马背上掀翻,被双方战马践踏成肉泥。只有极少数的幸存者逃回了安条克。
在伊姆玛亚,看似实力弱小的帝国骑兵,居然能够取得对装备精良的叛军的完胜。其实应归功于他们那令人印象深刻的严格纪律和高超水准的训练。当然,也有赖于奥勒利安,作为一名优秀骑兵统帅的杰出领导。
从军事角度而言,伊姆玛亚并不是一场决定性的战役。帕尔米拉人的步兵和骑射手均未加入战斗,并且仍然保留着相当数量的具装精锐。因此真正致帕尔米拉帝国于死地的决战,是紧随其后爆发的埃美萨之役。
但在战术指挥层面上,此战堪称轻装骑兵的使用教科书。罗马皇帝完美再现了,轻装骑兵如何扬长避短,依靠速度和机动优势击败强大的重装同行的精彩过程。此战也向世界证明,一直被东方铁骑衬托成布景板的罗马轻装骑兵,一样具备相当的实力。这些三世纪的罗马骑士,足以让人们重新回想起百年前罗马和平时代的祖辈。以及那些脍炙人口的丰功伟绩。
遗憾的是,由于具装骑兵具有依托其正面作战的巨大优势,所以在罗马军队中的影响日渐凸显。那些旧式风格的轻装骑兵,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在取得伊姆玛亚之战的胜利后,他们仍然在帝国军事体系中存在了一段时间,也曾在一些战役中起到过一定作用。但却再未重现如此战一般的辉煌战果。
在之后的岁月里,伴随着铁罐头似的具装重骑兵,成为帝国主力。旧式轻装骑兵,失去了为帝国建功立业的机会。伊姆玛亚战役的辉煌,恰似一江春水般东流不返。这场罗马重振帝国东部的战役,最终成为了他们在谢幕前的巅峰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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