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日报 丨 赵光飞：蛙鸣悠长

蛙鸣悠长

记得小时候，我们村西边有一大片水草丰美的草滩。草滩里布满了一个个蘑菇样、直径约五六十公分的草疙瘩，这些自然形成的草疙瘩间距四十多公分，看似规则却又不规则地排列着，令人不得不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每到春夏季节，整个草滩满眼翠绿，上面点缀着无数粉色和黄色的小花，在微风中摇曳着，招蜂引蝶，煞是好看。草滩里，成群的牛羊和骡马在安逸地享受着美味的青草，渴了则有随处可觅的泉水，滋滋地喝个痛快。而最不消停的是小马驹和小牛犊，劲头十足地肆意撒着欢儿，蹄子踏溅起一串串欢快的小水花。草滩的东、南、北三面是肥沃的田地，村里人习惯称滩地，庄稼长得格外茂盛，即使是干旱之年，其他地方减产严重，这里依然有不错的收成，外面的人都羡慕这一块风水宝地！

繁花盛开的季节，田地里黄的油菜花、蓝的胡麻花、白的土豆花，与草滩里的野花交相辉映，加上静谧的村庄之上的袅袅炊烟、青山蓝黛，构成了一幅绝美的乡村夏日图！草滩里地下泉眼汩汩地冒着泉水，滋润、滋养着整片草地。即使到了冬天，坝上到处冰天雪地，零下30多度，泉眼周围居然也不会结冰，清澈的泉水里面竟然神奇地有小鱼在游来游去。

这里，也是我们的乐园。我们光着脚丫，在草滩里尽情地奔跑着，跳跃着，追逐着，欢笑声引得那些吃草的牛羊也抬头看着我们。草滩的一处，长着一人高的芦苇，芦苇当中有几处沼泽，站在沼泽周边的草甸上，鸟儿卖弄着婉转的歌喉，在芦苇草里筑巢安家，幸运的话你会找到一个鸟窝，还会欣喜地得到几个鸟蛋。那时候我们会拿着鸟蛋对着日光照，如果鸟蛋通体比较透明，那就直接把蛋液吞喝了，据说这样会使眼睛变得更明亮呢；如果鸟蛋通体有阴影，那证明里边肯定已有了小生命，我们会把鸟蛋重新放回窝里，让它继续孵化。

到了晚上，寂静的山村，你的听觉中，除了连锁反应的几声狗叫声，便是一阵阵的蛙鸣，此起彼伏。躺在炕上，听着蛙鸣，你会渐渐进入梦乡，就如是催眠曲一般，所以我对蛙鸣有着一种特殊的感受。听村里的老人讲，蛙是有灵性的动物，有蛙才会有水，水是蛙招来的，所以见了蛙一定要爱护它们。也别说呢，我们村里那时水源很是丰富，跪在吃水井的边沿上，不用任何工具，伸手直接就可以打上来满满的一桶水。后来，走出山村参加了工作，周末或假期回到村里看望父母，晚上听到的蛙鸣声慢慢地越来越少，再后来，就听不到了，水也越来越少了。

那时草滩的泉水会一直沿着小溪流向油篓沟乡镇的水库里。夏天，我们和邻村的小伙伴成群结队在河里戏水、摸鱼、学狗刨。妇女们端着大盆的衣服在河里清洗，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那叽叽喳喳伴随着一串串笑声，让人怀疑她们到底是为了洗衣服还是为了寻开心才聚到河边。周边的草坪是天然的晾衣场，洗干净的衣服铺在上面，干后衣服上那种特别的气息让人陶醉。水里的小鱼很多，那时我们一捞就是半桶，有泥鳅，有面鱼，弄回去炸着吃，这在只有过春节才能吃到肉的年代，也算是改善伙食的奢侈品了。

冬天结了冰，则是另一番乐趣。我们会用钢锯条锯两截与脚等长的三角钢，脚底一蹬，再制作两根长冰戳，刺溜刺溜从草滩一直滑到水库里，路线大约5公里，那叫一个爽！渴了，或者从泉眼里掬一捧甘甜的泉水，或者凿冰吃一支免费的冰棍儿，咬在嘴里那种清清脆脆、拔凉拔凉的感觉，真是一种幸福的享受。

现在想想，儿时的记忆是多么的美好，以至于现在还会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梦中。那种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良好生态环境，成了激励我努力工作的内在动力。

儿时的我没有想到，工作之后的我会成为这一片美丽风景的守护者。在2023年全省检察机关开展的“燕赵山海·公益检察”护航美丽河北建设专项监督中，我与同事几乎踏遍了县域的山水林田、湖草沙滩。

曾几何时，县域内华北第一大高原内陆湖安固里淖，水域面积10万亩，波光潋滟、候鸟翩翩、鱼儿肥美、舟船客渡，可这些情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由于失去水源，草场迅速退化，土壤开始沙化，形成了面积达10万多亩的盐碱沙地。每年冬春季节，湖区中心土壤表面粉末状的白色盐碱粉尘在大风的作用下上扬，形成罕见的盐碱风暴，当地农民称之为“白龙卷”。

如今站在山顶俯视这片土地，撞击你视觉和心灵的，不仅仅是地方政府下大力整治盐碱地取得的成果，更多的是对这颗昔日“塞外明珠”失去亮丽风采的痛惜。干涸裸露的河床上龟壳和鱼骨似在诉说着无奈，一艘大船的残骸在风中呢喃着吐露过去的讯息。是啊，河湖枯竭、草原退化、地下水水位下降，除了自然因素，受利益驱使非法超采地下水、大面积开采等人为破坏不能不引起我们的警觉和重视。

看着桌上整理好的一本本卷宗，非法超采地下水、非法开垦草原、非法破坏林地、非法捕捞……里边的数字犹如一个个跳跃的感叹号在敲打着我的心。我相信这样的案件会越来越少，展现在眼前的将会是一幅幅青山绿水碧草鲜花，还有耳畔曾经熟悉的那一声声蛙鸣。

作者：河北省张北县人民检察院赵光飞

编辑：李洁

校对：郭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