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副防长被捕引舆论哗然，各方热议“受贿案”之外诸多细节

俄罗斯国防部副部长铁木尔·伊万诺夫因涉嫌“受贿”被捕事件持续发酵中。塔斯社4月26日消息，执法机构透露称，伊万诺夫可能还涉嫌其他职务犯罪。“伊万诺夫可能参与的其他造成损失的非法行为也将被调查。刑事案件可能不仅限于一起贿赂事件。新的被告可能会出现。”

此前，根据《环球时报》报道，当地时间4月24日，俄罗斯莫斯科巴斯曼区法院以涉嫌收受贿赂为由，批准逮捕此前已被拘留的伊万诺夫，法院决定将其羁押候审至6月23日。塔斯社援引俄国防部消息人士的话报道说，绍伊古于24日下令将伊万诺夫解职。25日，与行贿事件相关的另外两名主要犯罪嫌疑人谢尔盖·鲍罗丁和亚历山大·弗明也相继被捕。

《生意人报》26日消息，伊万诺夫的律师巴卢耶夫向俄新社和塔斯社透露，伊万诺夫的辩护律师已就其因受贿案被拘捕一事提出上诉。辩护方要求解除对副部长的审前拘留，并选择较温和的限制措施。

当地时间2024年4月24日，俄罗斯莫斯科，俄国防部副部长铁木尔·伊万诺夫在莫斯科巴斯曼区法院出席还押听证会。视觉中国 图

就在被拘留前几个小时，伊万诺夫还参加了由俄防长绍伊古主持的俄国防部会议。伊万诺夫因受贿被拘留后不久，克里姆林宫随即表示已向俄罗斯总统普京报告了这一事件，而绍伊古也“提前”获知了相关情况。截至目前，俄国防部未就此事发表声明。

关于伊万诺夫被捕的原因，社会上有各种舆论传言。有传言认为其被捕与“叛国”有关，遭到了俄罗斯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的否认。不过，被认为是绍伊古“亲信”的伊万诺夫，在普京下个月正式迈入第五个任期的关键时间被捕，引发外界许多猜测。美国《新闻周刊》最新的文章援引分析人士话说，对伊万诺夫的逮捕或许是普京对绍伊古发出的某种信号。

当地时间2024年2月27日，俄罗斯莫斯科，(左至右)俄罗斯国防部副部长尼古拉·潘科夫、国防部长绍伊古和国防部副部长伊万诺夫出席俄罗斯国防部会议。视觉中国 图

受贿指控基于“最高层”收集的材料

根据俄侦查委员会公布的消息，伊万诺夫涉嫌触犯俄联邦刑法第六章第290条关于巨额受贿的有关条款。俄新社报道还称，伊万诺夫涉嫌收受巨额贿赂是发生在落实俄国防部军需合同和分包工作期间。

在俄罗斯，符合巨额受贿定义的最低金额为100万卢布（约合人民币7.86万元）。另有消息人士向塔斯社透露，伊万诺夫不断确保向其行贿者能够获得有利的合同，而行贿者则为这些合同向他提供各种服务，如建造房屋、支付他所需的各类物品。这些服务的费用被认为最终可能超过10亿卢布（约合人民币7860万元）。若罪名成立，伊万诺夫将面临最高15年监禁及巨额罚款。不过，伊万诺夫本人拒绝承认受贿指控。

截至当地时间4月25日，伊万诺夫受贿案已有三人被捕，除伊万诺夫本人外，被捕者还有谢尔盖·鲍罗丁和亚历山大·弗明。鲍罗丁据称为伊万诺夫好友，被认为是其最亲密助手，是一名拥有多家公司的商人，其中一家公司由其与伊万诺夫前妻共同创立。弗明则是建筑公司“Olympcitystroy”的所有者之一，该公司的主要客户为负责俄军队住房建设的相关部门。

当地时间2024年4月24日，俄罗斯莫斯科，谢尔盖·鲍罗丁在莫斯科巴斯曼区法院出席还押听证会。视觉中国 图

据俄《生意人报》报道，对伊万诺夫受贿一事的刑事立案是基于“最高层”所收集的材料而开展的。4月23日，在审查这些材料和俄联邦安全局官员的相关报告后，俄侦察委员会特别重大案件部立即根据俄联邦刑法第六章第290条关于巨额受贿的有关条款决定启动刑事诉讼程序。

同日，伊万诺夫在其办公室被拘留，并与鲍罗丁一起被俄联邦安全局反间谍人员移交至调查委员会调查人员。25日，持有“Olympcitystroy”公司50%股份的弗明被法院指控向伊万诺夫行贿。目前，三人均被羁押候审至6月23日。调查人员认为，被告如果继续逍遥法外，可能会潜逃、利用其关系阻碍调查或销毁文件和证据。

根据调查，弗明“和其他人在一个有组织的团体中行事”，向伊万诺夫及鲍罗丁提供了“具有财产性质的服务”，即免除支付与建筑物维修和重建有关的相关费用。在收受贿赂后，伊万诺夫帮助行贿公司签订了价值数百亿卢布的合同。

《生意人报》报道则称，隶属于“Olympcitystroy”的一家公司于2019年在莫斯科完成了对一座19世纪豪宅的修复工作，而伊万诺夫据称在几年前购买了这座豪宅。不过，伊万诺夫的律师否认该房产与伊万诺夫此次受贿一案有关，并称对伊万诺夫的指控是基于“一些假设”，而“这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塔斯社曾报道称，“Olympcitystroy”公司的创始人之一已指证伊万诺夫在2018年至2023年期间收受贿赂。据调查人员介绍，伊万诺夫通过电子招标系统向该商人提供了“更有利可图的”俄国防部合同，并在此过程中获取回扣。根据塔斯社后续报道，该创始人正是弗明。

“Olympcitystroy”公司的财务报表显示，其2022年的净利润几乎较2021年翻了一番，达到28亿卢布。根据塔斯社掌握的信息，该公司还拥有一家从事博物馆活动的子公司，管理着位于巴拉克拉瓦的一座拥有潜水艇的地下博物馆，并从俄罗斯国防部租赁了塞瓦斯托波尔的一栋建筑。目前，“Olympcitystroy”公司是马里乌波尔和“俄罗斯新地区”的主要住房开发商。

“俄罗斯最富有的安全官员”

伊万诺夫1975年出生于莫斯科，1999-2012年间从事燃料及能源相关工作，期间曾在俄罗斯国家原子能公司的海外工程公司担任总裁，还曾任职俄罗斯能源部能源署署长。

2013年起，伊万诺夫开始在军事建筑承包商“Oboronstroy”担任高管。该公司专门从事为军队建造住房以及军事用途的重要和战略性工程项目，与设计、施工、生产、物流和能源等领域企业均有合作。

当地时间2024年4月23日，俄罗斯莫斯科，俄罗斯副防长伊万诺夫出席会议。澎湃影像 图

2016年5月，伊万诺夫被任命为国防部副部长，负责武装部队财产管理、驻扎部队、武装部队的住房和医疗保障，以及国防订单的采购。2020年新冠疫情期间，他曾负责监督俄国防部16个医疗中心的建设。2022年2月俄乌冲突爆发后，他还负责监督马里乌波尔地区的重建工作。

据俄罗斯独立媒体报道，伊万诺夫2019年就曾入选美国《福布斯》杂志“俄罗斯最富有强力部门官员”排行榜。据该杂志估计，截至2018年底，伊万诺夫的家庭收入为1.367亿卢布，伊万诺夫本人收入为1360万卢布。

另据俄知名反对派人士纳瓦利内团队的调查，伊万诺夫家族在莫斯科拥有一套豪宅以及一座19世纪的贵族庄园，每处房产价值约6亿卢布。而伊万诺夫的前妻斯维特兰娜多年来在度假、购买珠宝和服装上花费了数十万欧元，而且经常由其他人或公司为其支付账单，其中就包括与此次受贿案中“Olympcitystroy”相关的公司。

伊万诺夫自2022年3月起受到美国制裁，自2022年10月起受到欧盟制裁。而其前妻并未受到欧盟制裁，因为这对夫妇在战争开始五个月后便离婚了。俄乌冲突爆发后，斯维特兰娜依然经常前往欧洲，尤其是法国。

叛国？克宫回应：不掌握相关信息

伊万诺夫案被认为是俄罗斯近年来最为重大的受贿案之一。有俄罗斯媒体指出，自俄前经济发展部长乌柳卡耶夫2016年因受贿200万美元被捕后，伊万诺夫是在职期间面临此类诉讼的最高级别俄罗斯官员。

该案一经曝光便在俄罗斯社会引发大量讨论。有俄罗斯媒体援引消息人士的话称，伊万诺夫被捕并非因为涉嫌受贿，而是因为涉嫌“叛国”。另有法律人士指出，对伊万诺夫的拘捕工作是由军事反间谍部门负责的，而该部门通常不参与腐败问题的处理过程。而伊万诺夫的律师则向俄新社表示，除了已对外公布的受贿指控外，伊万诺夫没有遭到其他指控。

佩斯科夫24日对外界猜测做出了回应。他表示，克宫不掌握伊万诺夫涉嫌叛国的相关消息，目前对于此案件有很多猜测和留言，应当关注官方发布的信息，特别是侦查部门的报告和法院的最终判决。佩斯科夫还表示，普京与绍伊古保持着“日常接触”，但他并未提及二人是否讨论过伊万诺夫受贿一案的相关问题。

《华尔街日报》报道称，在伊万诺夫被捕前，普京曾于今年2月下令，要求俄罗斯联邦安全局加大力度打击国防采购中的贪污行为。在普京下个月正式宣誓就任总统、迈入第五个任期后，俄内阁预计将进行改组。

一些俄罗斯分析人士认为，作为在绍伊古担任莫斯科州州长期间就曾与其共事、随后又在国防部担任绍伊古副手的“亲信”，伊万诺夫因受贿落马，或将对绍伊古带来打击。美国乔治·梅森大学沙尔政策与政府学院教授马克·卡茨（Mark N. Katz）告诉《新闻周刊》："很难相信绍伊古的副手被捕仅仅是因为腐败。要么是他做了其他一些有人反对的事情，要么是旨在削弱绍伊古的举动，要么两者兼而有之。”绍伊古经常因俄罗斯在乌克兰战场上的不足而受到指责。

国家杜马国防委员会副主席茹拉夫廖夫则向媒体表示，他认为逮捕这位长期被腐败丑闻缠身的副部长将以一种“最好的方式”对俄国防部的工作产生影响。“最好是提前清除所有这样的害群之马，尤其是那些身居要职、位高权重的人，以免让所有俄罗斯军人遭受舆论谴责。”

美国西北大学（Northwestern University）政治学系教授兼系主任威廉·雷诺（William Reno）告诉《新闻周刊》，"在这个节骨眼上指控他（伊万诺夫）腐败，有助于削弱公众对他的上司绍伊古的信任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