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酒店门口。副局长贾德建今天喝多了,有点站不稳,本来他让司机小程接他,可是,司机小程被一把手临时叫走了,他一个人站在大门口,走过来转过去。
“师傅,去哪呢?”一辆出租车在贾德建身旁停下来,摇下车窗,热情地问。
“有车接!”贾德建生硬地说完,又鄙夷地扫了司机一眼,扭头走了。
司机的话扯掉了遮在贾德建脸上的面纱,贾德建心里更加烦闷。对贾德建来说,喝酒有车接送,这是局长标配,更是他的渴望,他想拥有这个待遇,可是,他这个局长前边多个副字,没有专职司机,所以,只能捡漏。
大街上倒是有很多等着拉活儿的司机,但是,贾德建不想坐,堂堂一个局长去坐出租车,别说出租车司机,即便是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没人接的领导那还是领导吗?等不来司机小程,又不敢打电话催,害怕一把手对自己有意见,所以,回家也成了问题。坐着出租车回家,不行,不行,让熟人看到了,以后还怎么混,思来想去,贾德建准备回单位凑合睡一晚,当然,不行。
贾德建不经常走路,没走多远,便已大汗淋漓。贾德建靠在树上休息了几次,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才晃悠到单位门口。
到单位的时候,贾德建气喘吁吁地喊了一声。
“老张,开门!”
门房内,老张正坐在椅子上洗脚,桌子上的戏曲覆盖掉了贾德建的声音。喊了几声,仍旧没有见到老张的影子,贾德建着了急,他铆足劲,将大门推开一点缝隙,想要从钻进去。谁知道,贾德建刚钻进去一个脑袋,屋内的老张发现大门口的异常情况。他以为有坏人,端着洗脚水泼了过去。
“哗——”
“老张!你——”
没等贾德建反应过来,老张举起叉子将贾德建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老张,你!你给我等着!”贾德建大喊一声。
老张拿起手灯一照,这才发现是贾德建。老张不好意思打开门,将贾德建扶起来。
“你等着!你给我等着!”贾德建早就觉得老张瞧不起自己,这一次更是故意给自己找茬,他在心里铆足劲,准备给老张点颜色看看。
“贾局长,我不是故意的,我——”老张紧紧跟在贾德建身后解释。
贾德建哪里听得进去,一心想着给老张点颜色看看。
第二天上午,贾德建将老张告到保安公司,说他玩忽职守,大半夜在单位听戏曲,泡脚。保安公司将老张辞退了。到此,贾德建的心情总算平缓些。
可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市领导张部长到局里检查工作,之前都是局长亲自负责接待工作,这一次却安排给贾德建,贾德建不敢有丝毫怠慢,早早地将方案设计好,单单彩排就搞了好几次,直到万无一失,贾德建才放了心。
领导视察工作那天,贾德建换了身新衣服,洗了洗头,早早地站在大门口等待领导的到来。
临近中午,张部长姗姗来迟。
“欢迎张部长莅临我局检查工作!”贾德建伸出双手,热情洋溢。
“嗯,你好,你好。”张部长也客套地说。
进门的时候,张部长突然停住脚步,隔着玻璃向里面看了看。贾德建心里泛起嘀咕,张部长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对门房有了兴趣。突然,一个面孔闪现到眼前,对,老张!难道他有什么关系?贾德建禁不住地想。
“张部长,里边请!”此时,局长走上前去说。
张部长“哦——”了一声,背着手跟着局长进了门。
半个小时后,视察临近尾声,局长和贾德建一行人将张部长送到大门口。
张部长又在门岗停住了脚步,扭过头有意无意地问了句“换保安了?”
局长转过身冲着贾德建瞥了一眼,局长的意思很明确,让贾德建出来解释解释。
贾德建不敢打马虎,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没有,调班了。”
“哦——”
张部长上了车,局长挥手致意,待车辆走远,局长这才回过身,拍着贾德建的肩膀,叹了口气,走了。
贾德建的心里同时挤进去一千只兔子,蹦蹦跳跳,乱作一团。张部长姓张,老张也姓张,两个人还是一个张,我的天啊,这该咋办啊?贾德建心里悔意激荡,哎,真不应该一冲动将老张撵走啊,这事儿闹得,哎。
贾德建正在思考对策,局长打来电话。
“门岗的老张,好好处理处理。”说完,局长又挂断电话。
好好处理是怎么处理?怎么才算好好处理!哎,头疼,真头疼。贾德建捂着脑袋,痛苦不堪。
贾德建站在原地,思考了几十个来回,终究绕不过去一个解决方案——道歉。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预示着没有任何选择了,贾德建给保安公司马经理打了个电话,他是这样说的,老张虽然有错,但是平时工作认真,局里研究决定,对待犯了错的同志,要给予应有的关怀,不能一棍子打死,所以,还让老张到局里上班。
保安公司马经理给老张打电话,老张泛起倔,坚决不同意回来,局势又陷入了僵持。没办法,马经理提议去家里请老张,贾德建想了想,不看僧面看佛面,只好同意。
晚上,贾德建买了几箱礼品,敲响了老张家的大门。
“老张,我是贾德建啊!”
“你走吧,家里没人!”老张倔脾气上来了,走过来,将门反锁,隔着门缝喊了句。
“老张,贾局长亲自来看你,差不多得了!”马经理看不过去,大声喊道。
“家里没人,改天再来!”老张回应道。
“老张,差不多得了,人家贾局长给你提着礼品呢,你还较什么劲儿!开门!”马经理说。
听到此,老张这才打开门,将二人让了进来。
毕竟是个误会,老张也消了气,各自找到了台阶,双方握手言和,老张同意第二天就回去上班。
没过多久,贾德建亲自请老张回来上班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本来,贾德建想一箭双雕,讨好张部长,顺便落个不计前嫌的好名声,谁曾想,大家一直认为,贾德建欺软怕硬,仗势欺人。贾德建心里烦闷,但是也只好忍着,毕竟,张部长是不能惹的。
一天上午,贾德建去市里开会,他偶遇了张部长。贾德建主动走上前打了招呼。
“张部长,您好,我是X局的贾德建。”贾德建自报家门。
“哦,你好,你好。”
二人寒暄几句,贾德建准备做一次侦探,打探一下老张和张部长到底是什么关系。贾德建想了想,笑着说:“我们单位的保安老张也让我带他向您问好呢。”
“谁?保安?”张部长疑惑不解。
“嗯,就是我们局的保安老张啊!”
张部长想了想,肯定地说了句:“你们那我没有亲戚啊。”
“您忘了,那天到您我们单位指导工作,您还专门问单位是否换了个保安呢?”
“哈哈,那样啊。”张部长恍然大悟,笑过之后,他向贾德建道出了原委,原来,那天大门口执勤的保安和公示栏的照片明显不符,于是随口问了句……
听到此,贾德建心里点火迅速爆燃,整个身体的细胞都跟着沸腾起来。会议没开完,贾德建从市里赶到局里,他要将所有怨气全部撒出去,刻不容缓。
贾德建推门进去的时候,老张正在吃午饭。
“贾局长——”老张见贾德建进门,放下饭碗,起身问道。
贾德建没有马上发脾气,为了防止上次的事情发生,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克制,再克制,待心情稍微平复,贾德建问道:“老张,你和市里的张部长到底什么关系?”
“谁?”
“市里的张部长,嗯,就是这个——”贾德建说着,打开照片让老张看。
“不认识啊,怎么了?”老张说。
“真不认识?”
“认识,电视上经常见面!”老张开玩笑说。
听到此话,贾德建的情绪彻底失控。
“老张,你上班摸鱼,要不是……”贾德建将老张结结实实地骂了一通。
老张听着,一脸无辜,莫名其妙。
骂完,贾德建又想起来自己低三下四地去请老张的那一幕,他端起老张的面条,直接倒进垃圾桶,动作行云流水。
“你——”
“你什么你,不好工作,还是回家吧!”说着,贾德建给保安马经理拨通了电话,又添油加醋地告了一状。
老张再次被解雇。
贾德建憋了好久的气儿终于顺了,晚上,他邀请朋友一起喝酒。席间,贾德建又提起老张的事儿,一个朋友说,老张之前是大学老师,退休没事干才当起保安来了,张部长是老张的学生,自己父亲和张部长是一个班的……
“什么!”贾德建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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