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乱世无真主，戎狄称尊问孰膺

须知乱世无真主，戎狄称尊问孰膺

话说邺城被困已经月余，城中孤危得很，还亏枋头运到粮米数百斛暂救燃眉之急，守兵暂免枵腹勉力支撑。燕将慕容评屡攻不克，燕王慕容俊又遣广威将军慕容军，殿中将军慕容根，右司马皇甫真等统率步骑二万人，至邺城帮助慕容评。邺城守将蒋干闻燕兵继至，焦急万分，意欲乘夜出袭，期得一胜，当下挑选锐卒五千人，俟至夜半开城杀出，直捣燕营。不防慕容评早已预备，四面设伏，等到蒋干驰至一声号令，伏兵齐起把蒋干军尽行围住，逞情杀戮。蒋干弃去盔甲扮做小兵模样，才得混出围中，奔还邺城；五千人尽致覆没，守卒益惧。慕容评等围攻益急，魏长水校尉马愿等开城迎降。蒋干、戴施缒城出走，逃往仓垣。魏后董氏，太子冉智，及太尉申锺，司空条攸等，一古脑儿做了俘虏，送往燕都。惟魏尚书令王简，左仆射张乾，右仆射郎萧，并皆自杀。冉氏篡赵建国，阅三年即亡。

是时，燕王慕容俊方出巡常山，遣将分徇魏地，及邺城传到捷报乃返至蓟郡，命将冉闵牵送龙城，祭告先祖考廆皝庙中，然后推冉闵往遏陉山，枭首徇众。不料，冉闵一杀死，山中草木，亦皆枯凋，并且连月不雨，蝗虫四起。自从冉闵被执至蓟郡，直至冉闵死后三月有余，尚是亢旱。慕容俊疑冉闵暗中作祟，乃使用王礼葬冉闵，遣官致祭，谥为悼武天王。是日，遂得大雪三寸。崔鸿在《十六国春秋》一书中，载冉闵被擒，系在四月，燕王杀冉闵，乃在八月，案八月深秋草木应枯，且连月不雨，系是偏灾。冉闵何能为祟？慕容俊之所为不值一噱。旱灾未靖，符瑞盛传，是年，燕都正阳殿，有燕来巢，生下三雏，项上统有直毛。各城又竞献五色异鸟，于是群僚附会穿凿，共上美词，或说燕首有直毛，便是大燕龙兴，应戴通天冠的征验，燕生三子，数应三统。或说神鸟五色，便是国家将继五行帝箓，统御四海。彼献颂，此贡谀，说得天花乱坠，斐然成章。燕相封弈遂联络一百二十人，劝燕王慕容俊即称尊号。慕容俊尚作逊词道：“我世居幽漠但知射猎，俗尚披发，未识衣冠，帝箓非我所有，何敢妄想？卿等无端推美，如孤寡德，不愿闻此”云云。

既而冉闵妻子等由慕容评解送至蓟州，凡赵魏相传的乘舆法物一并献入。慕容俊诈称冉闵之妻董氏，实献传国玺，特别传见，好言慰谕，封董氏为奉玺君，赐冉智爵为海滨侯，用申锺为大将军右长史，并授慕容评为司州刺史，使镇邺中。故赵将王擢等前时拥兵，据有州郡，至此俱闻燕声威，遣使请降。慕容俊任王擢为益州刺史，夔逸为秦州刺史，张平为并州刺史，李历为兖州刺史，高昌为安西将军，刘宁为车骑将军。惟故赵幽州刺史王午，尚据住鲁口，自称安国王。慕容俊命慕容恪往讨，慕容恪出次安平，储粮整械，为讨王午计。适中山人苏林起兵无极，伪称天子，慕容恪乃先往讨苏林，又值慕舆根前来会攻，马到成功，将苏林击死，再攻王午时，王午已为部将秦兴所杀，慕容恪于是奉表劝进。燕臣一致同词，共上尊号。慕容俊始置百官，进相国封弈为太尉，慕容恪为侍中，左长史阳骛为尚书令，右司马皇甫真为左仆射，典书令张悕为右仆射，其余文武均拜授有差。然后在蓟城即燕帝位，大赦境内，自谓得传国玺，改年元玺，追尊祖慕容廆为高祖武宣皇帝，父慕容皝为太祖文明皇帝，立妻可足浑氏为皇后，子慕容晔为皇太子。晋廷方遣使诣燕，与燕修和，慕容俊语晋使道：“汝归白汝天子，我承人乏，为中原所推，已得做燕帝了。此后如欲修好，不宜再赍诏书。”晋使怏怏自归。相传石虎僭位时，曾使人探策华山，得玉版文，内有四语云：“岁在申酉，不绝如线，岁在壬子，真人乃见。”燕主慕容俊僭号称帝，正当晋穆帝永和八年，岁次壬子，燕人即援作瑞应，史家号为前燕。即十六国中三燕之一。

话说晋中军将军殷浩，累蒙迁擢，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军事。他本来大言不惭，至此，因桓温屡请北伐，便想自担重任，得能侥幸一胜，方好压倒桓温，免受奚落。当下拟定草表，自请北出许洛，相机恢复。尚书左丞孔严向殷浩进规道：“近来众情摇惑，很足寒心，不识使君当如何善后哩？愚意以为材分文武，职区内外，韩彭应专征伐，萧曹宜守管钥，各有所司，方免误事。且廉蔺屈身，始能全赵，平勃交欢，方得安刘，使君材识过人，亦当先弭内衅，穆然无间，然后好保大定功呢。”殷浩不能从，竟将表文呈入。有诏依议，殷浩遂使安西将军谢尚，北中郎将荀羡为督统，进屯寿春。右军将军王羲之，贻书谏浩，并不见报。谢尚既奉殷浩令，即约姚襄同攻许昌，姚襄方寓居谯城，招集部众，便出兵会殷浩，相偕北行。

许昌为秦降将张遇居守，闻晋军将至，即向关中乞援。秦主苻健使弟苻雄领兵往救，与谢尚等交战颍上，谢尚等大败，死亡至万五千人。谢尚奔还淮南，姚襄送谢尚至芍陂。谢尚尽将后事付姚襄，使屯历阳。苻雄击退晋军，驰入许昌，索性将张遇家属，及民户五万余家迁到关中，另用右卫将军杨群为豫州刺史，留守许昌。张遇无法，只好随苻雄入关。张遇有后母韩氏年逾三十，华色未衰丰姿依旧，入关以后，为苻健所闻，特别召见。韩氏应石入谒，由苻健仔细端详，果然是绝世芳容，不同凡艳。苻健之妻强氏，曾册为皇后，姿貌不过中人，就是后宫妾媵，也没有与韩氏相似，惹得苻健目迷心眩，不肯放还。韩氏嫠居有年，伤心别鹄，每遇春花秋月，未免增愁，此时身入秦宫，撩起一番情绪，也不觉心神失主，如醉如痴。况苻健春秋鼎盛面貌魁梧，端的是个乱世枭雄，番廷狼主，彼此互相慕悦，当然凑成了一对佳偶，颠倒鸳鸯，交欢数夕，居然由苻健下旨，册封韩氏为昭仪，授张遇为司空。张遇不免怀惭，但寄人篱下，如何反抗？只好含垢忍耻，模糊过去。只恐对不住乃父。嗣闻江东又要出兵，当即令人探听虚实，想乘此袭杀苻健，报复私仇。究竟晋军再举，是由何人主张？说来说去，仍是那位有名无实的殷浩，殷浩自谢尚败后，未免扼腕，但雄心究还未死，仍拟整兵再举。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