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旧事：你要是再敢来找我，我就拿根绳子把自个挂这门口吊死

我失魂落魄的从秀菊家离开。

她那双跟刀子似得眼睛让我不寒而栗。

我绝对相信她能说到做到，毕竟她之前已经跟我划清了界限。

一切都是命，为什么老天注定不让我们在一起，却要安排我们相爱呢？

这该草的老天，我冲着空气胡乱挥舞着拳头，好像是要将面前看不见的命运锤死。

发泄一通后我无奈地回到家里，我娘此时和几个婶子正喜笑颜开的聊着天，丝毫没注意到我黑着脸走过， 我心里是怨他的，是她生生的拆散了我的爱情。

既然早就打算好不让我们相依相守一辈子，为何当初又会默认我们在一起？

既然当初默认了我们在一起？为何又逼着我娶了家里这个我不爱的女人？

“大林回来了，一会儿就能吃饭了，你的脸色咋有点不好看呢？”

厨房里张慧珍已经换上平常的衣服，她很快就看到我的脸色不对。

我对这个女人也是愧疚的，因为我知道我一辈子或许也不会像爱秀菊一样爱她。

可是她此时的身份，是我名正言顺娶回的妻子，我再次恨我自己，为什么那么懦弱，又为什么屈服于命运，既然选择了屈服又为何还要去找秀菊？

“我今天有点累，先回屋躺一会儿，等饭好了叫我！”

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在昨天之前我和她根本不熟悉。

她看着我点点头，眼睛里不着痕迹的露出一丝不忿。

或许哪个女人都不希望自己有新婚之夜分床睡的经历吧？

我躺在床上根本就睡不着，不停地回忆起这些年的往事。

我的家庭很简单，说起来用一句话就能概括，那就是祖祖辈辈都是穷光蛋！

一点都不夸张，我太爷从河南逃难到这里落户，招赘进了我太奶奶家里，太奶奶家里除了没儿子之外其他也是啥都没有，就连一件完整的裤子都找不出来。

好在他们苦熬着活了下来，然后生下了我爷和我爹，爷爷给地主做长工做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熬到解放了，发现一样是吃不饱，唯一改变的就是当初地主比他还不如了。

我爹娶媳妇是当时上级派发的，说是可以从逃难的人里面挑一个领回家。

然后我爹就把我娘领了回来，然后生下了我，终于过得像是一家人了。

只是怎么都没想到，黄河发水冲破了大堤，我爹跟十几个跳下去堵决口的人连尸骨都没找回来，我家瞬间失去了顶梁柱，我娘抱着我哭得死去活来，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

转眼七十年代，我们家依旧很穷，穷的我连一条裤子都穿不起，更别说娶媳妇了。

家里全靠生产队那点工分换粮食，可种地也得看天，有时候一场汛情就是颗粒无收。

饿肚子是家常便饭，红薯玉米粥天天喝，喝完不到俩小时就随着几泡尿全都排干净了。

年轻的我挨饿还能顶得住，可毕竟年龄到了，我也想娶媳妇、想有个女人暖被窝，只是一切都是奢望，家里房都是歪的，粮食从来没满瓮过，衣服都没不带补丁的，谁眼瞎了会嫁到这样的家庭？我眼看着同龄人都娶了媳妇，有的连娃子都有了，我却依旧孑然一身。

我娘也能看出来我想娶媳妇，可她也没办法，谁让家里就是这副鬼样子呢？

直到那天我娘兴冲冲地回来，把我拉到屋里说有事想要跟我说一下。

我疑惑地看着他问啥事啊？她说你知道村西头那刘老七家不？

我说知道啊，刘老七论辈分我还得叫叔呢，他咋了？不是人没了吧？

刘老七跟我爹是一辈人，只是年纪没我爹大，也就比我大十来岁吧。

不过刘老七身体不好，两三年前得了一场大病，竟然连床都下不来了。

我不知道娘怎么说起了刘老七，但不知道为何脑子里浮现出刘老七的妻子王秀菊。

秀菊那时候也就三十来岁，她嫁给刘老七十来年的时间，生了两个孩子，但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人长得还显得很年轻，身材比起大多数臃肿的妇女来说也显得很利落。

我娘神情振奋的跟我说，刘老七看样子撑不了多久了，秀菊一个人带着孩子照顾家也很困难，想要找个男的帮着操持家，省得等刘老七死后被人欺负。

我当时很迷惑，我娘跟我说这个干嘛？人家找谁跟我啥关系？

娘看我不明白也是气得不行，说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媳妇吗？咱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恐怕是给你娶不到媳妇了，秀菊虽然年龄比你大，但起码生了俩孩子，这年纪再生个应该也没啥。

还说她已经跟秀菊聊过了，到时候生下的孩子该随谁的姓随谁的姓，要是刘老七在孩子出生前死了那就更简单了，直接把搭伙过日子变成正经过日子就好了。

我才终于弄清楚我娘的意思，她竟然是打算让我去给刘老七拉帮套。

拉帮套在旧社会没啥奇怪的，五六十年代也有不少，可那些年还真没几个。

主要是名声不好，谁家正经爷们愿意去给人拉帮套啊，当时我就表示了反对。

我娘就一直劝我，说别管人家咋说，嘴长在人家身上咱们也管不住，关键是不能让咱家断了香火，你这年纪也越来越大了，好歹也得有个女人不是？要是能生个儿子就更好了！

见我还是不答应，我娘就换了一种说法，说你先去试试，要真是相处不来咱就拉倒。

那段时间我并没有住在秀菊家，只是白天帮着她家做些活，日子还是谁过谁的。

只是一段时间后我发现，秀菊这人真的挺好的，特温柔贤惠，也特善解人意。

她会在无形中照顾我的情绪，也会在我不经意的时候将我需要的东西送过来。

一句话怎么说来着？默契！我们之间有一种只能用心观察才能看到的默契。

有时候也会问一些她这些年的情况，听到她的诉说我也深深对她表示敬佩。

一个女人，拉扯着孩子、照顾着失去行动能力的男人，还要费劲巴拉的养家，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她一个女人就做到了，难道不值得别人佩服吗？

有次下大雨我和她一起从地里回来，她说下这么大晚点再回家吧。

我答应下来，她给我们做好了饭菜，伺候孩子和刘老七吃完睡觉。

那天的灯火很暗，她却是那么的美，我没有忍住从后面抱住了她。

那一夜我一宿都没睡，第二天回到家就跟娘说我答应跟秀菊搭伙。

只是还没等过去刘老七人就没了，村里还传了好长时间的闲话，说是为了给我腾地方啥的，私底下估计说啥的都有，说不定会觉得是我跟秀菊谋害了刘老七也说不定。

那之后我就搬到了秀菊家里，我们也没结婚，而是选择一样的搭伙过日子。

我正值体力精力最好的时候，所以家里大多数的事情都是我来做，她只需要照顾好孩子和家里就可以，除了俩孩子不待见我之外，一切感觉都是那么完美。

一年、两年，我娘终于忍不住了，问我咋这么久秀菊的肚皮还没个动静？

我说这事哪能着急呢？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她一拳一拳的砸我的后背说我傻，给别人当白工还不就是为了生个孩子？不然干出来的不都便宜了人家？回去你就跟她说，再生不出孩子来就不过了，咱不能守着她一朵狂花不撒手，让她该咋咋去！

那时候我跟秀菊已经分不开了，我就当没听见，也不去在乎我娘咋说。

很快就包产到户了，我和秀菊也商量好日子要咋过好，孩子还真不算太重要。

那年我们养了几十只鸭子，还利用分到的沙地种起了西瓜，挣到了十几年都没有见过的钱。

我们俩高兴地睡不着，一晚上都在拼命地发泄激动地情绪，她说咱家的好日子马上就来了。

我也说好日子马上就来了，只是好日子还没等来，却把我娘给等来了。

她站在门口破口大骂，说秀菊欺骗了我也欺骗了她，任凭我们怎么解释都不听。

死拉活拽的将我带回了家，我拼命跟她解释，我们很快就会有孩子，但娘是下了狠心要拆散我们，说什么都不行，趁年轻赶紧找个能生的，不给她们家打白工了。

我当然不愿意，这些年我跟秀菊已经分不开了，我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女人。

但娘就一句话别犯傻，什么爱不爱的？能生孩子才是正经！又说我现在也算是有本事了，找个没嫁过人的都不算难事，干嘛要守个二手货过日子？

我俩大吵一架，回到秀菊家里，我说咱来立马去领结婚证。

谁知道这时候她犹豫了，她说这么占着我确实对我太不公平。

我气得将桌子都掀了，她也吓坏了，赶紧劝我，我把她摁床上就打了一架。

本来我们都说好要一起过日子了，谁知道我娘又来了，骂的很难听，连我都听不下去。

秀菊俩孩子也十来岁了，出门就跟我娘打了起来，我在中间又是拉又是拽，秀菊赶紧劝我先回去，其他的事情回头再说，她也怕闲话传的全村都知道。

我回到家，娘跟我说的很决绝，必须分开，她绝不接受秀菊当儿媳妇。

我特别气恼，当初让我去搭伙的是她，这会又要将我们拆散的还是她。

她的理由也很充分，当时是没办法，想着娶不上媳妇找个能生孩子的。

谁知道孩子没生出来，还给人打了好几年白工，这亏本的事情为啥干？

我这边战火烧的焦头烂额，秀菊那边也好不到哪去，俩孩子坚决反对我们在一起，还发了狠话，如果秀菊和我们在一起，他们俩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

俩小兔崽子，我何曾亏待过他们，没想到最后给我背刺的是他们俩。

秀菊再见到我的时候整个人都很憔悴，她说没办法了，我们分开吧。

我极力的争取，发脾气、使性子，她又心软了，那天一下午我都在他们家，我觉得我把她弄得服服帖帖，只是我俩再有决心有时候也没用，我们毕竟还有各自的家庭。

说亲的找上门来，说的就是娶回家的媳妇张慧珍，她是被爹耽误的老闺女。

张慧珍长得好看，她爹又是个财迷的，不管谁来说亲都是狮子大张口。

好不容易定下一个 ，都要娶了她爹又出幺蛾子，非要人家买辆自行车。

自行车那时候是稀罕物件，不仅要有钱，还得有票有关系才能买到。

人家没办法只能把亲事退了，张慧珍一家人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后来再找就没那么好找了，耽误着耽误着就到了二十七八岁。

这次正好跟我说，我自然是不同意，可我娘一口答应下来。

将我这些年挣的钱都拿出来定下了这门亲事。

秀菊自然也听说了，我再去找她时候就跟我发了话。

那就是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找她了，别谁都过不好。

可是我哪里肯？我知道她心里是有我的，我也离不开她。

死缠烂打了好几次，有时候得手有时候却拿她没任何办法。

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我都打算要带她私奔了，谁知道我娘却使出了一招狠的，直接去公社举报秀菊耍流氓，当天秀菊就被带走了，她俩孩子找来要跟我拼命，那狠劲把我都吓坏了。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去解释清楚我们的关系，公社对我们这样的事也是头疼不已，放回来秀菊后，她也是心有余悸，在跟我温存一番后说打算彻底斩断这层关系。

我伤心欲死，想要再争取，她两个孩子却凶神恶煞的提着刀子闯进来。

回到家我娘也逼我赶紧结婚，我反对她就掏出药瓶子说我是逼她去死。

没办法，我只能答应结婚的事情，不久后娶了张慧珍入门。

可我根本做不到，我心里都是秀菊，根本容不下别的女人。

新婚之夜送走了闹洞房的人，我就抱着铺盖打了地铺。

我知道张慧珍也会恨我，可我就是做不到跟另外一个女人亲近。

然后我就找到了秀菊，她当时正坐在门口发呆，我什么都没说就冲过去抱住她。

她却流着眼泪把我推开，说当初就错了，何必一直错下去？好好的过日子吧！

我不答应，我说我要带你走，咱们去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她用力把我推开，拿出一根绳子来，说你怎么还不明白？咱俩在一起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到时候你的家毁了，我的家也毁了，我们怎么能只顾自己？那活着是为了什么？

你赶紧离开，从今天开始，你要是再敢踏入我家一步，我就把自己吊死在门口。

我失魂落魄的离开，我知道她真的下了决心了，我再敢纠缠她真的会办出傻事。

“吃饭了！”张慧珍的声音传来，我依旧躺在炕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和抉择。

直到我娘进来，“万般造孽都是穷闹的，你要恨就恨我吧，只要你能过好日子，娘就是死了下十八层地狱也值了，日子往前看、路要往前走，对错又有什么值得挂心呢？你要是真过好了，就算暗地里帮秀菊也没人会说啥，要是过不好，苦命鸳鸯又有啥意思？”

说完她就走了，我躺在那里不断地咂摸娘说的那些话。

是不是对我也不知道，但听起来又好像有那么些道理。

两年后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秀菊依旧守着俩孩子生活，我们各自将心事埋藏起来，日子也越来越好，或许真的能等到那天到来，但谁知道又是多久呢？

只是我怎么都没想到，转眼就是四十多年，秀菊竟先一步走了。

她去世前拜托俩孩子给我带了件东西，那是一件小孩的红肚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