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日,《九龙城寨》在戛纳开画了。
虽然影片已经在内地“超前”上映,但这次亮相还是引起不小关注,成为本届戛纳最受欢迎的华语片之一。
现场鼓掌10分钟,不少国外观众也表示打戏看得很过瘾。
虽然在戛纳可以看到全世界的大师新作,有各种国内银幕上不会出现的题材和惊世骇俗的画面,可以让人大饱眼福。
但Sir心里面更关注一些的,还是华语片的动向。
走在电影宫对面的广场,一眼你就能一众女星的展板中,认出杨紫琼。
2000年,《卧虎藏龙》来到戛纳。
这是全球华人共同打造的高光时刻——李安在好莱坞获得一席之地后向传统的武侠取材,香港巨星周润发,出生在马来西亚的杨紫琼,台湾小生张震,还有初出茅庐的章子怡。
用中国的故事叩响世界。
《卧虎藏龙》创下1.28亿美元的票房成绩,在此后20多年来,一直是海外票房最高的华语片。
当然,这也并不是第一部走出海外的电影。
《卧虎藏龙》竹林戏致敬的对象——
胡金铨的《侠女》,也与戛纳有着不解之缘。
△上《卧虎藏龙》,下《侠女》
1970年,《侠女》,第一次以华语电影的身份,闯入第28届戛纳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最后捧得了戛纳技术大奖。
当年,女主角徐枫想找阿兰·德龙合影,被胡金铨制止,说:“坐着!他来跟你合影差不多。”
这是徐枫第一次来到戛纳。
开启了华语电影走向国际化的道路。
而后的第18年,徐枫在这里认识了陈凯歌,《孩子王》当年入围1988年的戛纳电影节。
她立刻发现了这个大陆的电影明日之星。
这才有了《霸王别姬》,为中国捧回来一座金棕榈。
从出海参赛、拿奖,到电影商业的“出海”淘金。
戛纳电影节一直是华语片最向往的港口。
如今,在横跨了这片海域的另一个国度里,华语电影的发展与出口又是如何?
我们的华语电影市场,在历经3年疫情后,是否有了更广袤的未来与更多的机会?
Sir在戛纳的电影宫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希望,能找到一些与华语电影未来有关的关键词。
01
来了,就能卖?是两码事
也许,在影迷圈外,并没有很多人了解戛纳电影节是怎么一回事。
但提起戛纳,好像自然就代表了某种高规格。
于是戛纳不仅是艺术片竞逐的盛会。
也是许多电影期待在票房上一展拳脚之前,最看重的热身运动。
比如,去年登上戛纳“一种关注”的《河边的错误》,成为华语片的独苗。
回国后,电影首个周末的票房5100万,总票房3.09亿。
要知道导演魏书钧前一部《永安镇故事集》票房仅322.7万。
《河边的错误》当然有男主朱一龙、原著作者余华这样大牌的加持,但电影本身,浓郁的文艺气息和悬疑的故事相得益彰,让观众看完后一品再品,反复讨论,才是票房持久的关键。
当然,并不是每一部来到戛纳的电影,都有质量保障。
就连主竞赛单元的影片,也不时出现让人大跌眼镜的失望之作。
但戛纳毕竟是最闪耀的舞台,汇聚着全世界的目光。
来了,就有可能被更多人看到。
往电影宫走下到负一层,就是一个大型的电影市场。
在那里有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出口、发行的电影商,在这里搭建自己的展柜,为来到此处的电影海外发行商们,推荐自己国家或是地区的电影。
据HollywoodReporter报道,这里有60家公司,接洽着国际电影合作。
在这片电影市场中,中国电影联合展台也在其中。
展厅的墙上还出了挂着今年徐克的大热片——准备上映同时也可能会在国外发行的《射雕英雄传》,还有像是《封神》《热辣滚烫》海报,最为显眼。
为了给联合展台造势,费翔、黄渤等明星这一次也出现在了中国展厅内。
从戛纳,国产片也试图寻找国外片上,卖到更多海外市场。
不过,国产片出海仍然道阻且长。
比如,在国内卖出了近30亿的《热辣滚烫》,在北美上映只获得141万美元。
影片口味上,还不能满足北美观众。
但也高调的进入了西方观众与影评人的视线里。
Sir在戛纳的记者站里,随手抽了一本杂志The HollywoodReporter,里面也介绍了《热辣滚烫》,这篇报道的记者认为“这是迄今为止,中国电影界最大的惊喜”。
相对来说,海外更火热一些的是神话大片《封神》。
在法国上映时,正是“法国春节档”,法国人休长假,根据统计超过70%的观众都是法国当地人。
Sir专门找了展馆中的几家国内接洽海外电影的发行公司,了解了一下其中哪一些电影种类会更受国外市场喜爱。
其中的一家发行公司,子悦海时的总经理刘春宏回答:“还是动作类与动画片种类会给更多一些。”
此外还有网大、仙侠、动作类的电影会受美国、英国等国更受欢迎。
西方对于中国内地的电影来说,也还会更关注电影的卡司。
在今年,子悦海时带来了四部作品,也都是在国内曾有过亿票房成绩的作品。
像是惠英红主演的《灿烂的她》,以及冯绍峰主演的《黄雀在后!》,此外还有两部神话IP的《八戒之天蓬元帅》与《二郎神之深海蛟龙》。
还有另一家环鹰时代文化传媒的销售经理尤丹霞跟Sir介绍,这一次会展带来了17部电影,以爱情片、动画片为大多数。
都是国内的院线片,比如《沙漏》《江豚》。
根据尤丹霞的观察,欧洲CIS地区更喜欢儿童动画片,欧洲也会高质量文艺片,一部分优秀的动作片受众也涵盖了东南亚、欧洲等地。
内地的华语电影想要再走出去,似乎还有一个问题——
不同文化下的议题差异。
不少出口到海外的华语电影时不时还是会将自己的宣发群体侧重于华人留学生,或是新移民群体,比如《第二十条》。
在中国的法律上以及中国文化的“喜剧笑点”上的不同,也成为华语电影出口困难的一个门槛。
国内上映的西方作品有着同样的问题。
不论是有着大制作却内容差强人意的《拿破仑》,还是网上热度高、票房低的《芭比》,都代表着,国内最广大的观众,难以和这些“遥远的议题”发生深刻共鸣。
02
“刘德华”
在展厅里,Sir还看到了两家香港电影公司——寰亚与英皇。
也不知道是一种巧合,还是“刘德华”的脸就是港片的金字招牌。
这两家公司都分别用了刘德华的《危险航线》《怒火》的海报,放在展厅最显眼的位置。
就在Sir在英皇电影的摊位前停留时,却来了一名来自伦敦的商人Talal Malik,主动聊了起来。
Sir问了同样的问题,如果要买中国电影,你们会挑什么类型的电影?
他指了指海报上的刘德华,用简单英语解释说,“刘德华No.1,成龙No.1”,在他们关注的视线与喜好里,依旧是我们都看腻的老几位,还是这种枪战、功夫片。
但,很快,从他嘴里又说出了另一个名字——吴京。
“年纪比他们要小的那个演员。”
作为只看过《流浪地球1》的他,对于吴京的名字却印象深刻。
他说,除了之前的功夫片,现在的西方观众也还是喜欢大制作的科幻片。
在Sir问到关于中国文艺片与商业片的选择时,他对Sir说:文艺片这样的电影,很小,你可以记住它要表达的东西;对于那些动作片来说,很大,你能够享受其中,却容易忘记这里在说什么。
而往往只有这样的“big movie”,才能在国际上卖得动。
而对于现在的港片来说,并不能完全符合动作片+大制作体量。
这几年香港电影也在琢磨着它的“可持续发展”,如何走出去——一方面,在政府加大扶持香港地区与内地合拍片的利好政策;另一方面,香港电影基金会又在扶持许多年轻导演的电影拍摄,产出着许多前卫的、有着自我表达的电影。
并且,在疫情后,香港电影产量也恢复常态,电影的发行量从2022年的27部增加到了2023年的46部(数据来自经贸研究《香港影视及娱乐业概况》)。
但,如果想完全靠纯港片打开海外市场来说,让投资少、制作小的香港电影,要产出具有科技感的大片制作并不容易,所以,想要卖得好,还是再以硬桥硬马的真功夫打进国外电影市场。
这种短小精悍的打法,是一直行之有效的。
《九龙城寨》在17号戛纳首映场里,听在现场的小伙伴说,电影每到打斗的精彩阶段,都会有人鼓掌。
也可以说明,香港的功夫片在海外一直都还是有着很大的市场。
除了功夫片,今年引发热议的《年少日记》,或是还未上映的《破·地狱》《误判》,这些宣传在戛纳的报刊杂志上经常能看见。
并且,在这一次戛纳电影节的论坛里,也有香港制作公司向海外电影制作方喊话,希望能寻求海外拍摄的合作。
在戛纳的海滩上,成龙的《飞鹰计划》在沙滩电影院的荧幕上亮起时。
这一幕,不禁让Sir觉得有些动容。
港片的“出海”似乎依旧是每代电影人都必争之事,也是必须要走的未尽之路。
03
本土化
在今年的戛纳,台湾电影《白云苍狗》进入了导演双周。
一部描写泰国外劳在台湾的小镇上打黑工的故事,电影充满了生活的痛苦却又不失它的隐忍与温柔。
Sir去看了,这部电影在那天看的所有片子里,算是一股清流。
△ 电影结束后,导演一一拥抱参演演员
在台湾电影特有的温情中,包含了许多伦理困境,比如泰国外劳欧马(音译)为脑瘫病人排解“性压抑”,帮助病危的母亲“杀死”她生活无法自理的孩子。
底层人生活中的坚韧与温情,从这种现实的“残忍”中流露出来,成为这部电影的闪光点。
这个电影有着非常诗意的中文名,却又有着非常粗劣的英文名《Mongrel(杂种)》。
演员多以闽南方言对话,电视里播出的新闻成为无聊生活的配乐,在小镇里的人,不论是雇佣者,还是外劳,都在生活的水平线上挣扎。
电影里大胆地让演员直视镜头与观众对视,产生“直视的”威逼感,让观众感到不适。
正是这种“冒犯”才逼迫着让人看到这里真实的生活,他们不是表演的一员,更像是现实生活中的一员。
除了这部电影,Sir在展厅还看到了《周处除三害》《破浪男女》《(真)新的一天》《化劫》等台湾本土的电影简介。
《周处》在内地获得的成功,就不用再赘述了。
而像是其后的三部影片里,关于都市男女的情欲关系、关于青春爱情故事、也有本土在地文化的恐怖片,来来去去还是在台湾地区的语境之中。
在与台湾地区展馆的工作人员对话时,她们给Sir递出了台湾电影产业调查报告——在台湾地区电影外销在2022年有所增长,一方面是在因为疫情结束后,国际交流逐渐恢复;另一方面也是台湾地区边境管制松绑,开始了更多的跨国合作机会。
在寻求对外合作的同时,台湾地区也还是不曾放弃本土的文化IP塑造。
这一次来到戛纳电影市场进行提案,就有台湾地区的几部本土作家小说,包括犯罪推理、悬疑、科幻等热门类型的作品,在此寻求合作与改编的可能性。
在这几年,台湾影视剧也屡次走上奈飞等流媒体平台,如《追缉》《华灯初上》《受害者的游戏》等。
他们在一边坚持本土化的内容创造的同时,也兼顾了对影视作品在海外市场的占有份额,坚定地走着“本土化”致胜的道路。
纵观这一次华语电影的“出征”戛纳,似乎更有一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多种类电影题材展现在全球观众的视线里,也让不同的文化在电影市场里碰撞交流。
是世界变小了,还是电影走得更远了。这边刚在国内电影院里看完的院线片,在另一个国度中,它即将成为一种文化输出走向全国的电影市场。
就仿佛是Sir此时坐在电影院里写下这篇稿子时,隔壁的外国友人用多邻国学习着中文,让我感到有趣与亲密。
此时的电影,也仿佛是一种拉进彼此关系的语言,通过它,我们也逐渐向国际靠近,向每一位观众靠近。
特别声明:以上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为自媒体平台“网易号”用户上传并发布,本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