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巴学园之后的小豆豆

■ “迎接六一儿童节”特别策划

时隔14年之后，《窗边的小豆豆》的作者黑柳彻子将再次到访中国。她最后一次访中是2010年在上海参加世界博览会。黑柳这次中国之行的目的是出席将在5月30日举办的《续窗边的小豆豆》中文版首发式。

4月18日，中国驻日本大使吴江浩在东京会见了黑柳彻子，感谢她对中日文化交流所作的贡献，预祝首发式在北京成功举行。

已是90岁高龄的黑柳彻子在2023年10月推出了新作《续窗边的小豆豆》。黑柳彻子透露，促使她动笔的原因之一是乌克兰战争让她感到非常痛心，尤其让她牵挂的是战争中孩童的境遇，她突然想到应该把自己的战争体验写出来。考虑到读者对说教性质的书籍不会感兴趣，于是便想到通过大家都熟悉的小豆豆的故事来了解战争，这似乎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在《续窗边的小豆豆》中，她用大量的笔墨描述了战争对她的家庭和个人生活带来的影响，通过个人的亲身经历对战争进行了反思，让人们体味战争的本质，尤其是战争将在孩童心中留下难以抹去的阴影，其中倾注了她对教育、战争和人生的感悟。

《续窗边的小豆豆》销量可观，在日本所有图书中排名第一，成为最畅销的图书，在图书面世后的第二天就再次重印；值得一提的是，配合新书的宣传，动漫电影《窗边的小豆豆》也于同年12月上映。

40多年前出版的《窗边的小豆豆》是出版业界最为畅销的图书之一，也是一部经典的教学案例，作者黑柳彻子在书中通过小豆豆的故事讲述了自己上小学时的一段真实经历。

巴学园小林校长独特的教育方法让成年后的黑柳彻子难以忘怀，这是她写作《窗边的小豆豆》的起因。有一段时间，一到晚上过往的学校生活就会出现在脑海里，功成名就的她觉得应该把往日的生活写出来。一天半夜，在灵感的驱动下，她下床挥笔写就了《第一次来车站》，这后来成为《窗边的小豆豆》的第一章。

在巴学园，学生们在电车教室里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座位，上学变成了愉快和有趣的事情。巴学园的教学方法与众不同，每天要学的知识点都写在黑板上，学生可以从喜欢的那门科目开始。喜欢作文的写作文，喜欢物理的点起了酒精灯，喜欢体育的做起了操。不喜欢的科目，只要在放学之前完成就可以。

巴学园重视综合教育。小林校长强调的是学科的关联，“孩子们不知道自己上的是历史课还是算术课，抑或是语文课。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学习还是在玩耍，但却大感兴趣，不知不觉就学到了东西”。更重要的是，小林校长从未让学生感受到战争的影响，学校远离战争，学校里没有悬挂天皇照片，“真正的教育是不受时代潮流影响的”。

曾经一直坐在教室的窗边不停张望窗外的小豆豆，在巴学园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孩子，天性得到了顺应和疏导，适应了巴学园的教育，从而奠定了她一生成长和发展的基础。

小林校长的教育宗旨是无论哪个孩子，都具有优良的品质，要早早地发现这些优良的品质，把孩子们培养成有个性的人。巴学园的“自由教育”，师生之间、学生与学生之间的平等和相互尊重的氛围似乎是一个童话世界，仿佛让人们回到了田园时代，遗憾的是战争毁灭了这一切。作者在《窗边的小豆豆》中通过对童年生活的回忆，用实例展示了不同的教育方法对孩子产生的影响。

1981年3月6日，该书由讲谈社出版后旋即成为日本最为畅销的图书，销售了800万部，并陆续在30多个国家和地区出版发行，发行量在2500万部以上，《纽约时报》也刊发了书评，相关讨论的议题远远超出教育学的领域，影响超越文化和国境，受到了广泛的关注。

由于小豆豆“效应”，黑柳被任命为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亲善大使。她曾访问过坦桑尼亚、印度、伊拉克、海地、乌干达、科索沃和阿富汗等国家和地区，对当地孩童的生存状况给予了深切的关怀。此外，她还是社会福利法人小豆豆基金理事长，曾获第一届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儿童生存奖。

黑柳彻子发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了关于儿童学习障碍（简称LD）的研究文献中，有研究认为，她幼时的行为“异常”实际上就是后来学界所说的儿童学习障碍，而在现实生活中每六个人之中就有一个人会经历不同程度的学习困难。《朝日新闻》甚至提出了“小豆豆症状”的说法。《窗边的小豆豆》让社会认识到了儿童学习障碍这一现象，加深了人们对儿童教育和心理问题的认识，消除了儿童教育中的误区，作为“弱者”的小豆豆也赢得了人们极大的同情。

《窗边的小豆豆》出版时，日本学生正面临“考试地狱”、校内暴力、“拒绝登校”和教师的职员化、教师和学生之间的隔阂等问题，作者在这里实际上触及的是一个重要的教育、心理和社会问题。与当时社会上一味讲求名校升学率、孩子从小就被纳入应试和竞争轨道的教育方法不同，小林校长教育方法也让人们看到了全新的培养和成才理念，促使人们对当时的教育现状和校园文化进行反思。

在中国，小豆豆的故事也广为人知。2020年4月，该书被列入《教育部基础教育课程教材发展中心中小学生阅读指导目录》。在这种意义上，《窗边的小豆豆》成为畅销书绝非偶然，图书的出版适应了社会的需求，“小豆豆症状”也是一个具有普遍性和需要共同持续关注的问题。畅销书的打造有赖于图书内容的深度、普适性和作者的影响力，以及出版社对出版运营的长期规划和把握能力。在这种意义上说，小豆豆的故事是一个成功的案例。

小豆豆的求学经历毕竟是发生在几十年前的故事，不少读者会关心“那以后的小豆豆怎么样了”，她走过了怎样的人生道路？人们希望了解成年后的小豆豆的事业和人生，这是无数读者的牵挂。在时间上，《窗边的小豆豆》是作者对巴学园学习生活的追忆，收尾于1945年3月东京大空袭之前，续集的主线是战争对作者家庭生活的影响和她个人的成长道路。

黑柳彻子的父亲是新交响乐团（NHK交响乐团的前身）首席小提琴手，被称为“日本的亚莎·海菲兹”，当时小泽征尔的恩师斋藤秀雄是新交响乐团的大提琴手，和黑柳的父亲经常一起演出。黑柳的父亲有自己的信仰和追求，在战争期间，一直拒绝演奏军歌。

随着战况的发展，战争的阴影开始逼近黑柳彻子的日常生活。小豆豆的爸爸接到了入伍通知，美军开始对东京进行大规模的空袭。为躲避空袭，黑柳彻子的妈妈带着孩子疏散到了青森。疏散时，小豆豆的日常中不乏惊险和考验。在慌乱的逃难人群中小豆豆被冲散了，她硬是一个人到达了青森；在避难地上学时丢失了月票，她只好沿着轨道步行到学校，不想突然对面驶来了列车，她只好急忙悬吊在轨道枕木下以躲过飞驰而来的列车。

战争结束后，黑柳彻子随妈妈回到了东京，考入东洋音乐学校，接受了声乐方面的教育，为她以后进入演艺界打下了基础。这时，黑柳彻子的心中想的是孩子和孩子的教育，她的理想是“做一个会给孩子读绘本的母亲”。为了学习绘本的朗读技巧，她参加了NHK招收学员的面试，其独有的天赋、口快和毫不掩饰自我的个性给考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而顺利通过了考试。

黑柳彻子在事业上的发展离不开她受的教育。她总是在想能为孩子做点儿什么。黑柳彻子在续集的序言里写道，斯瓦希里语里“孩子”与小豆豆在日文中的发音是一样的，她与孩童有不解之缘。进入NHK之后，她在NHK播出的少儿节目《三只猴子》中为阿东配音，从而一举成名；其制作的少儿节目《魔法地毯》家喻户晓，她也是红白歌赛历史上最年轻的主持人。1976年，黑柳彻子开始主持直播电视节目《彻子的房间》，她的主持风格和有时的“失言”赢得了居高不下的收视率，该节目一直播放至今，成为电视史上播出时间最长的节目。黑柳彻子对此也感到好奇，在上一年级的时候就被强制退学，没想到自己制作的节目竟被写进了吉尼斯世界纪录。

在内容上，小豆豆故事的畅销得益于作者对孩童成长和教育这一永恒主题的把握和关注。《续窗边的小豆豆》让读者了解了离开巴学园以后的小豆豆的成长道路，但更重要的是作者在书中现身说法，以自身的事例再次肯定了小林校长的教育理念，表明了关注孩童身心健康的重要性。如果教育方法得当，在教授学生知识的同时，同样重视学生的心理特征、情趣偏好，完全可以培养出“完整的人”，人生成长的道路是多元的，有学习障碍的儿童同样可以在事业上获得成功。

（作者系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教授）

《中国教育报》2024年05月29日第9版

作者：诸葛蔚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