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个平凡故事计划：阿柔

西历四年，天宫。

入冬到现在还没有飘过一片雪，阿柔说，看来今年会是一个暖冬，我将她抱入怀中，亲昵的说道：“暖冬就好，冬天可以少开点暖气，省下的钱，我给你去买发簪”。

阿柔在笑，我也在笑，对于未来我们充满了向往，毕竟这已经是我们来天宫的第十个年头了，我们也开始把自己当做是天宫的一份子，即使我们只是可怜的妖。

在天宫，妖是不可能出现的，就像那猴头，一出现就惹的佛陀镇压，至今已经小五百年了，还没有从山下放出来。

但是这天宫之中还是有一些小妖的存在，他们存在的意义可能是给神仙当做坐骑，他们的存在也可能是给大仙当做奴仆。

而我和阿柔，运气不坏，跟在了太白金星身后，我做坐骑、阿柔当做奴仆。

可是我的梦想不仅仅是如此，我是有天赋的，至少在我从地界上天之前，我的实力已经高于了一般的天兵天将。

而现在跟在太白金星的身后，耳濡目染，也学了些许本事。

我问太白，我有可能真正成为这天宫之中的一份子吗？

太白，喝醉了酒，醉眼微醺的看着我额头上的青色牛角道：“想真正成为天宫的一份子啊？那你这牛角就不能留”。

我摸着额头上的青色牛角，那是我们祖祖辈辈铭刻在骨子里的光荣印记，可是他说要想成为天宫的一份子，就要拔掉这青色牛角。

为了成为天宫的一份子，为了未来我和阿柔的孩子不再世代为骑为奴，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阿柔问我疼嘛，我说疼。

阿柔说那不拔掉好不好。

我摇摇头，一个人走到了那片无边无际的灰色森林，在我的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知道天亮后会很美，我知道未来我们终究也会成为这片天宫之中平等的一份子，不做牛马，不做奴婢，我们也可以自由的在这片土地上轻歌曼舞。

西历四年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我拔掉了额头上青色牛角，鲜血淋漓，可是我却笑了，我以为未来来了。

太白金星最近心情不大好，下了早朝他就一个人在家里喝着闷酒。

他经常叫走阿柔，说是要阿柔给他捏了捏脖子，

可是每次从阿柔殷红的泪珠里我知道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我想要去质问太白金星，却被阿柔一把拉住，

阿柔说：“你难道忘记了，要想成为天宫之中平等的一员，你还得靠着他”。

“可是...”我还要说些什么，阿柔已经吻上了我的嘴唇，阿柔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没关系的，我们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再难我们都得熬下去”。

太白领了命要出征，他知道我武艺高强，将我提拔为了贴身护卫。

他语重心长的看着我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只要你这次好好保护本官，本官一定会赐你一个身份”。

为了这句话，我为他挡了八十八刀，每一刀都在心口刀尖之上，但是我丝毫不在乎，因为我知道不拼命，不努力拿什么活出一个神仙样。

我喜欢挨刀，我喜欢帮助太白击杀小妖，直到那一天，太白将我带到了我的家族领地。

他告诉我说：“看这地面上就是最后一个妖族势力，只要你杀了他们，我回去立马就向玉帝求旨意，特许你位列仙班”。

我低着头，依稀可以看见地面上忙碌的族人，有我熟悉的，牛大叔、牛大婶，也有我不熟的，刚刚出生的小宝贝。

但是我也看到了他们的未来，他们的未来最好就如同我这般，因为实力超群，进入了天宫之中，本来以为那天宫是个应有尽有、遍地宝贝的黄金地，可是到头来才知道那只是那些神仙给我们编织的一场美梦。

我看着太白道：“换一个地方可不可以？”

太白摇头。

我看着太白道：“不杀人可不可以？”

太白跳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在说什么，我是神仙，我是金仙，我怎么会杀人呢，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人，他们只是一堆蛆虫，你快点解决掉他们”。

“那些东西”，“蛆虫”。

听到这些词语我终于忍不住留下了眼泪，到此刻起，我才真正明白了我们这些“东西”在他们这些神仙眼中的地位。

只是我不能，我不能拒绝太白给我描绘的未来。

为了阿柔，为了我，也为了我们未出生的孩子。

我向着我的族人举起了屠刀。

一刀饮血，一刀命。

一刀过往，一刀明天。

回到天宫，我抱着阿柔哭了很久。

阿柔问我怎么了，我不敢开口。

我不能告诉她，我向自己的族人下了手，

我不能告诉她，为了一个平等的未来，我彻底告别了我的过往。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

那天太白金星兴致勃勃的下了早朝，

他高兴极了，说是这次出征劳苦功高，受到了玉帝的表扬，

他要在家里大宴宾客，他要在家里酩酊三日。

来了很多神仙，来了很多罗汉。

以前我一直以为罗汉不喝酒的，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阿柔在席上伺候，

我在一旁给他们表演助兴，

在人间的时候我学过一个剑舞，

刚开始真的只是一个舞蹈，

但是跳着跳着就会发现整个人的世界就会升华到另一个世界，

万事万物的萌芽凋零，似乎都在一剑之间。

阿柔坐在太白身边，

今晚他喝的太多了，

高兴地过了头，

他一会儿要阿柔喝酒，

一会儿要扯掉阿柔的衣服，

我在一旁都看的真真切切，

我告诉阿柔，我忍不了了，

阿柔说不行，你得忍着，好不容易太白高兴了，可能真的会向玉帝上奏给你一个仙班名额呢，

听了这话，我只能放下了手中的剑。

在席上我舞着剑，假想着我还在战场上金戈铁马，

在席下我却亲眼看到阿柔被人欺负，只能忍气吞声。

我说阿柔，要不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也许天宫根本就不属于我们，

在他们眼中我们只是一群蝼蚁，

何必要在此地挣扎？

可是阿柔不允，她还是说已经坚持了十年了，不在乎这一会儿。

后来，这成为了我心中永远的痛，

那一天太白将我派到南海去送信，

十日路程，我马不停蹄，

当我回到家的时候，

阿柔就已经不在了。

我问太白阿柔呢？

太白说阿柔走了，

私自下了凡，

我不信。

我又问隔壁相熟的老马看见阿柔没有，

老马看见我身后的太白，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直到又十日后，我终于探听到了消息，

原来太白将我支走的当日就把阿柔叫进了房间，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阿柔，

有人说：“阿柔已经死了”。

我依然不信。

我提着大刀去找太白，

我对他说：“交出阿柔，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太白吓的躲到了桌子底下，

他手下的护卫也早就跑的没有了影，没有一个人敢来救他，

我说：“你知道我的实力的，我可以杀了你一千次，但是我并不想，因为我只想和阿柔简简单单的在这天宫之中生活，怎么你们这么残忍连这点权利都不肯给我们，我们只是想活着而已”。

太白依然唯唯诺诺，跪地求饶，关于阿柔的去处他一个字也不提。

直到门外传来天兵天将的喊声，我一把抓起了太白，一跃跳出了太白府，

我将大刀放在太白的脖子根处，对着面前的天兵天将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交出阿柔，否则我也学那猴头，一定屠尽这天地神灵”。

托塔的是李天王，他走了出来，劝我不要执着，并且他还说了已经请了玉帝的旨意，

从即日起你就正式位列仙班，成为一名普通的天宫人，

只要我放下太白，

未来一切都是美好的。

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相信了李天王的话，

只是我马上想到了阿柔，我问那阿柔呢？她到底在哪儿？

却没有一个人回答我的问题。

直到老马冲了过来，他大声喊道：“别听他们的鬼话，阿柔，我亲眼见着的，被玉帝带进了内宫，前几日已经死在了内宫的枯井之中”。

老马话音未落，李靖就叫手下射杀了他。

而我却是已经陷入了疯魔，

我问这太白，

老马说的是真的吗？

太白神经已经被我吓的衰弱，

唯唯诺诺的点了头。

我看着太白大笑，

太白害怕极了，求饶道：“玉帝特旨已经下来了，从今以后你就是这天宫之中的一员了，你不要冲动，未来很美好”。

我说：“我知道未来很美好”，只是对不起的是，我哪还有什么未来呢，没有了阿柔，什么未来都是假大空，没有了阿柔，我根本就找不到存货的意义。

所以在最后一刻，我还是向着太白举起了我的屠刀。

在我的屠刀之下，

有很多人在呐喊，

有的人是欢喜，

有的人是哀嚎，

但是更多的却是如同我一般的心死。

我说对不起，我要屠尽这天地；

我说对不起，我要给你一个期许的未来；

只是对不起，现在一切都晚了。

这是西历四年的最后一天，天空之中突然下起了小雪，小孩子们都开心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