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闯王高迎祥被俘身亡的消息,很快由他的弟弟高迎恩带给了李自成。
原来高迎恩在哥哥高迎祥兵败之后,便收集了原本四散的义军弟兄约2000人,来投奔李自成。
当时,李自成正活动于徽州、阶州之间。初见中斗星高迎恩到来,他大感意外。高迎恩哭着诉说闯王战败被俘的经过,想起当日战斗之凄惨,他犹自心有余悸。
李自成静静地听完高迎恩的叙述,心神俱碎,脸色变得死灰。
忽然,他一扬头,一口鲜血从嘴里吐了出去,嘶哑的喉咙里叫出一声:“大哥——”就发不出声息了。
高迎恩与在场的将领无不大惊失色,他们没料到平时冷酷狠辣的李自成,性情竟是这样的激烈。
李自成缓缓地站了起来,摇摇欲坠的样子,慢慢走出了营帐。他遥望蓝天,泪水扑簌簌地滑落下来。一想到那位叱咤风云的人物最后竟落得了被生擒的下场,一种难耐的凄凉感便油然而生。
在腥风血雨厮杀里,在豪放不羁的谈笑中,李自成的脑海中不时想到与他肝胆相照的高迎祥。义军人数约摸有一百多万,大小首领也有近九十人,但在这百万的茫茫人海之中,只有高迎祥是他李自成的知己弟兄。无论是相聚还是久别,无论豪饮欢言还是冷默无声,他们相知,他们友爱。
在弟兄两个人的相视一笑中,多少真正的男人与男人间的生死与共的情感瞬间已经交流。
李自成下令三军缟素,克日兴师来找孙传庭决战。顾君恩等人连忙阻止,说义军新败,元气未复,粮食很久不足,军卒皆有饥色,如果冒然进军,不免失败溃散。
高迎恩吃过孙传庭的苦头,知道他关于临阵指挥调度,治军有方,官军新胜,士气正旺,不宜与之交锋,他也劝李自成不可轻举妄动。
李自成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冷静地分析了形势,决定暂且避一避洪承畴、孙传庭的锋芒,等养足士气,再来决战。
高迎祥死后,闯王名下的十几支义军与李自成名下的数支义军,推举李自成为闯王,号令在陕西的诸路义军。
李自成考虑到自己威望不足以震慑诸军,即使是继任闯王,也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他在离开米脂之后,曾计划东渡黄河,入山西觅食,结果因为晋抚吴守备甚严,义军在河岸徘徊良久,为左光先追及。双方恶战一场,义军损失不小。
这时的李自成等部义军,势力不比刚刚战胜曹文诏时雄厚,加之贺人龙、曹变蛟、左光先、马科等军不断的追剿和骚扰,军卒千里奔波,饱饿疲乏,实力大打折扣,在这种情况下,即使称了闯王,也难以挟制其它大股义军。
李自成思考再三,没有马上继承闯王名号,对外仍以闯将自称。
崇祯十年,大约有七个月的时间,李自成与过天星等在陕西与甘肃交界的宝鸡、秦州、阶州一带。官军曹变蛟等人前来围剿,他们便与之周旋;官军退去,他们就出山打粮,休养兵马。
这年三月,曾一度与李自成并肩作战的蝎子块拓养坤投降了孙传庭。惠登相在泾阳、三原与孙传庭激战,不敌败走。
李自成在米脂、绥德一带活动时,又搜罗和投奔来不少当世豪杰,其中较为有名的,有刘芳亮,年轻英俊,武艺高强;袁宗第,果敢坚毅,稳妥可靠;吴汝义,老练沉稳,精于骑射。
这些人与李自成、刘宗敏、党守素、辛思宗等人一样都是贫寒人家出身,大家经历类似、共同点极多,自然很快便打成一片。李自成的本家侄、孙辈也有不少也一同随了他出来打天下。
而最让李自成惊喜的,是绥德田见秀的加盟。田见秀为人仁厚而不柔懦,做事有决断,而且武功精湛,出自名家传授。这十来年里,田见秀因为家道殷实,生活很艰难,从来没有考虑到要投靠义军。但他既喜结交江湖豪客,四方游侠术士,难免遭到官府的注意,好在他家在抚道之中都有关系,有个大事小情的就都消解了。
这次李自成挥师陕北,地方官以助剿为名摊派银两,田见秀屡遭搅扰,不胜其烦,便将来人痛责一番,拒不交纳,结果得了一个结交匪类的罪名。田见秀无奈,一怒之下杀了来抓他的公差,携家人投奔了李自成。
兄弟相见,自然分外亲热,想起起年前李自成、李过两个人投奔田见秀的情景,不禁感慨万端。因了这层关系,李自成在诸将之中,对田见秀尤其重用。田见秀也不负所望,做事干净利落,与刘宗敏等将关系处得非常融洽,在义军中的地位稳步上升。
常言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李自成有了一个得力的干将,军队略加调理,实力便大为增强。到了这年九月,李自成率同过天星、中斗星高迎恩,混天星郭汝磐、奎木狼刘应封、一练鹰、黄巢、猛虎、关索等部,由秦陇栈道杀向宝鸡以东时,气焰风声,远非昔日可比。十几支义军相继而行,队伍宽约数十余里,人马杂乱,飞尘涨天。
孙传庭闻警,急忙飞檄曹变蛟赶赴汉中。曹变蛟受命,疾驰两昼夜,于夜间潜入汉中府城南郑县。
李自成大兵所到之处,如摧枯拉朽,城池非降即破,便轻视了官军。九月二十六日,义军攻南郑,李自成一马当先,冲在前面。众将士锐气正盛,呐喊一声,便展开了强攻。
曹变蛟隐藏城垛后之后,不动声色。他率领的3000精锐士卒也都伏在城墙上一动不动。南郑县城好像就只有不堪一击的1000来守军。
李自成的战马已经跃过了护城濠沟,攻城的云梯一架接一架地搭在了城墙上,军卒们像饿虎一般冲了上去。
南郑城仍然没有一丝动静,李自成的脑子闪过一阵疑虑。往常即便是最稀松的守军,也总有一些不怕死的人奋起抵抗一阵,南郑却出人意料地平静。
莫非其中有诈?这念头像电光一样闪过李自成的大脑。与此同时,城上猛然间雷鼓喧天,旌旗山立,羽箭巨石像雨点一样落了下来。李自成躲避不及,一块石头砸到他坐马的胯骨上,那匹马惨叫一声,倒地毙命。
李自成就在马倒地的一刹那腾身而起,向后逃去,耳边雕翎箭飞过的“嗖嗖”声不绝。
义军遭了迎头一击,大出意料之外,一时乱成一团。前面的队伍败下阵,后面的不明所以,仍继续前进。人喊马嘶声此起彼伏,不少人被自家人马践踏致死。
这时,南郑城门大开,曹变蛟、左光先一左一右杀了出来。义军正在混乱之际,谁的命令都听不到了,官军乘机猛攻,义军大败。攻取南郑失利,李自成率军向西南撤走,顺势取了宁美州。
杨嗣昌任兵部尚书之后,大力推行他的十面张网的计划,并且将陕西巡抚增兵1万,增饷23万两的指标分解给孙传庭。
孙传庭性情刚烈,不喜欢柔婉以媚上,就上疏论争此事。疏中说增兵与加派毫无益处。而且现有部卒常年暴露在外,溃散萎顿;百姓油水已尽,不堪再增税负。增兵增税的措施如果强令执行,不光流寇不能尽数剿灭,恐怕其后患无穷。
孙传庭的奏疏累累数千言,全盘否定了朝廷四正六隅十面之网及增剿饷的计划,杨嗣昌恼怒异常,从此与孙传庭结下了仇。
孙传庭断定杨嗣昌的计划不实用,就搞起了自己的一套。他从府库中及其它渠道搜罗了4.8万两银子,买马招兵,自行灭贼之策。
各巡抚的增兵增饷数字纷纷报到了兵部,只有孙传庭的奏疏不至。杨嗣昌不动声色,向崇祯告状说朝廷的命令在陕西行不通,他请求皇上派自己白衣领职,到陕西督兵。
崇祯果然大怒,严旨责问孙传庭。孙传庭回奏道,如果他像其他巡抚那样,拿一些乡勇民兵的名额略作统计,就算是征招整齐了,那么他以前已经屯兵2.4万人,早就超过了额限。朝廷命他死守商洛之地,他不敢推脱。
如果流剿窜进商洛,他孙传庭不能抵御,则治孙之罪;如果到时候灭不了流贼,贻误剿贼大计的便决非他孙传庭。孙传庭奏疏递上,杨嗣昌无言以对,不过他对孙传庭的忌恨却更深了一层。
孙传庭办事沉稳果断,富于谋略。这次以亢直得罪了杨嗣昌,自知剿贼稍有不利,就会被杨嗣昌抓住把柄。
于是他与总督发誓攻灭流贼,洪承畴负责潼关以西,孙传庭负责潼关以东。洪承畴没有被杨嗣昌选中成为自己的人,他们的关系也颇为微妙。洪承畴积战功至三边总督,朝里无人,对一班身居庙堂之上指手划脚的人敬而远之。
这次杨嗣昌凭口舌之功就升任兵部尚书,得到皇上的宠幸,引起洪承畴本能的反感;杨嗣昌平步青云,也担心自己的威望不足以调动这些封疆大吏们,他与洪承畴、左良玉等人之间有一种内在的紧张感。洪承畴也担心杨嗣昌找机会收拾他,以便安插自己的人,所以他的剿贼热情也非常之高。
朝廷大举平贼的咄咄逼人之势在义军内部也造成了很大的威压。在进军汉中之前、义军的几个小股一条龙、圣世王、瓦背王、一翅虎、镇天王、五山虎,先后被孙传庭或斩杀,或招降,或击溃。李自成在南郑失败之前,一种浮动的气氛就在义军之中漫延。
中斗星高迎恩部下步兵哨头草上飞杨威,到孙传庭营中投降;闯王高迎祥的妻弟翻山鹞(这是另一个翻山鹞,与高杰绰号相同)拓攀高亲率60名壮健兵丁及亲信男女到官军营中就抚;义军营中书写岑彭约数10人投降官军。
李自成鉴于关中官军的形势,与众将军过天星等首领商议决定进兵四川。义军分三路而进,一路过天星、混天星由黄坝攻士盘关;一路大天王、混天王、军管王等由阳平关过青冈坪攻白水;一路李自成、高迎恩由梨树口、麦坪至广元。出师之前,义军四处放出风声,说义军将以一半人马由汉南、兴安、商州、雒南入湖广、河南,以迷惑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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