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的珠宝玉器贸易，你了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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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时的临安，是一个国际性的大都会。西方汉学界普遍将南宋都城临安，与唐代长安、北宋东京并称为中国古代三大国际性的大都城。其时，海上航路通达，一支庞大的沿海船队维持东南沿海商埠与远达广东之间的交通。与其有外贸关系的国家和地区，从之前的约20余处增多到60个以上。海上的大帆船，最大的可装载五六百人和数十吨的货物。每年趁着季风往来于世界各地，其范围东有朝鲜半岛、日本列岛、琉球群岛上的国家和地区，南有东南亚、南亚、菲律宾群岛、印度洋西岸的国家和地区，乃至波斯湾、红海沿海的西亚南部和东非海岸。其交易数额之庞大，远超当时欧洲主要商业中心的交易量。有鉴于此，顾炎武指出：“南渡后，经费困乏，一切倚办海舶。”

北宋 张择端《清明上河图》(局部）

宋代是我国历史上珠宝玉器业繁荣昌盛的时期，珠宝玉器这种天然珍宝与琢磨、雕镂、造型、镶嵌、装衬多种技艺相结合的艺术奇葩，无论在宫廷还是民间都受到人们的青睐。为了大量地加工制造，需有源源不断的珠宝玉石原料，除部分国内自产外，相当数量要依靠外国进口。因此，从玉石珠宝开发利用史看，还有一部与丝绸之路紧密相连的玉石珠宝贸易史。新兴市民阶层的消费需求不断提高，民间碾玉作坊和买卖玉器的店铺林立。《西湖老人繁盛录》记载了宋代临安一家七宝社店铺所贩卖玉器的情形：“珊瑚树数十株，内有三尺者，玉带、玉梳、玉花瓶、玉束带、玉鹳盘、玉轸芝、玉绦环、玻璃盘、玻璃碗、荣玉、水晶、猫眼、鸟价珠，奇宝甚多。”表明临安市场不仅有玉器多种，也有玉石材料出售。可以说，宋代中国曾是世界上的珠宝玉石集散与消费大国。

宋 海棠花式玛瑙碗 高5cm 口径11.3cm 底径5.7cm 河北博物院藏

宋时临安海外贸易非常兴盛。吴自牧详细记载了当时临安的海上交通盛况：大小不等的“海商之舰”“舶商之船”云集于都城，从全国各地运来的物品，在此装上海舶，“自泉州便可出洋，迤逦过七洲洋”。泉州有一位姓杨的商人，来都城临安从事海外贸易十余年，往来于南洋，经营沉香、龙脑、珠琲珍异、香布、苏木等奢侈品，积累了四十万缗的巨额财富，是都城中屈指可数的巨商。这些经营海外贸易的富商们，居住在皇宫附近的凤凰山，因此当地人多称此区为“客山”。他们包括从都城南迁到杭州的犹太人，也有从中亚、印度来的回教徒，以及叙利亚人、波斯人、阿拉伯人等。

当时中国的远洋大货船不仅与日本、高丽等国有贸易，而且还远达安南沿海的占城、马来亚、印度南岸及孟加拉国湾、非洲沿海。输出的商品大多是临安及其周围地区生产的丝绸、织锦、瓷器、陶器、茶叶、书籍以及各种制作精良的工艺品等。而输入的东西许多是供皇室及数以万计的达官贵人使用的奢侈品，例如犀角，象牙、珊瑚、珍珠、玛瑙、水晶、檀香木、香树脂、香料、樟脑、豆蔻等。

南宋 珊瑚鱼龙佩 上海西林塔地宫出土

开宝四年(公元971 年)令广州置市舶司， 随后又在杭州、明州(今宁波)设市舶 司。《宋史.食货.互市舶法》称：此举的目的在于以国产的“金银、缗钱、铅 锡、杂色帛、瓷器，市(即交换)香药、犀象、珊瑚、琥珀、珠址、鉱铁、噬皮、璃瑁、玛瑙、车渠、水精(晶) …… ”宋代周去非在《岭外代答砗磲》一文中更是直接描述了砗磲的外形和价值：“南海有蚌属曰砗磲，形如大蚶，盈三尺许，亦有盈一尺以下者，惟其大者为贵。”

真宗时，大中祥符五年(公元1012年),因库房太小，“增广其地”,金银、珠玉香药各新建库房一座，“金银、珠宝有十色。”“天圣(公元1023年- 1032年)以来，象犀、珠玉、香药、宝货充物府库……。”“皇祐(公元1049年-1054年)中，葳入象犀、珠玉、香药之类，其数五十三 万(贯)有余。治平(公元1064年 -1067年)中，又增十万(贯)。”说明仁宗、英宗时，宫廷每年用来购买珠宝玉石的款额多达53～63万(贯)。南宋时，沿海广州、杭州、明州仍是国外输入珠宝玉石的重要港口，如建炎元年 (公元1127年),赵构就下诏对这些港口购进“篇耨香杯、玛瑙、猫儿眼睛“之频以及用来制造笏、带的象牙、犀角作了新的规定。

宋-辽 胡人训狮琥珀手握 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藏

北宋 琥珀饰件 易县文物保管所藏

南宋 缠枝花卉纹水晶鋬耳杯 长7.8cm 宽5.5cm 高1.6cm

珠宝玉石输入，陆路海路是并重的交通路径，宋朝曾下令要求西亚波斯湾周边国家改海上贸易为陆路与之贸易。《宋会要辑稿.蕃夷七》记载：“天圣元年 (公元1023年)大食国进奉到阙，体问大食国人使，自泛海至广州。令取沙州 (今敦煌)入贡。”陆路重要的贸易集散地，《宋史.互市》中记载比较重要的有两处：一是西夏的贸易，北宋景德四年(公元1007年),在保安军置榷场，以缯帛、罗绮交换西夏的玉石及驼马等，其中玉石无疑来自西域或中亚地区；二是四川黎州、雅州置博易场，“大观 (公元1107年-1110年)、宣和(公元 1111年-1118年)间，川茶不以博马，唯市珠玉”,此处言朝廷本意是用川茶与藏族交换马匹，地方则用茶叶交换珠宝玉石。黎雅两州集散的珠玉，显然来自西藏、印度、阿富汗一带，西藏是吞吐宝玉石的中间环节。直到淳熙七年 (公元1180年),“塞外诸戎，贩珠玉入黎州，官常邀市之。”

宋 白玉云鹤纹饰 长8.8cm 宽6.5cm 厚1cm 故宫博物院藏

宋 青玉花形扣 长3cm 宽3cm 厚0.5cm 故宫博物院藏

珠宝种类繁多，其中来自日本的水晶数珠，在宋高宗时，“每串不下百千至五十贯”。但随着进口量的增多和市场竞争的激烈，至宋宁宗时已比过去减价三分之二。同时，由于各地产珠的色泽与质量、形状大小等不一，以及市场消费水平的高低，因此对于它们的喜爱程度也不一样。如两广商人出售到临安的象牙数珠，买者就不多，“大者价直贯百文”，即一贯多一点，价值只有倭国水晶数珠几十分之一。因此这种象牙数珠多发到消费能力相对较弱的淮上，卖给北方客户，运到金国，供当地的达官贵人使用。

宋 水晶串珠 易县文物保管所藏

香药在宋代同样属于奢侈品，品种繁多，其中尤以沉香、龙涎香等最为贵重。龙涎香是抹香鲸的病态分泌物，从古至今一直是文人士大夫最喜爱的天然香料，有“天香”“香料之王”等美誉。其特点是能“聚烟”，且其香味久久不散，营造出神秘浪漫的气氛。如周去非《岭外代答》卷七载：“龙涎于香本无损益，但能聚烟耳。和香而用真龙涎，焚之一铢，翠烟浮空，结而不散，座客可用一剪分烟缕。”据时人张世南《游宦纪闻》一书载，在众多的香药中，以出自大食国的龙涎最为贵重，这是因为：“龙涎入香，能收敛脑麝气，虽经数十年，香味仍在。”以南宋广州市场上的价格来说，每两不下百千，次等的亦要五六十千。在宋宁宗时，出自南海山岛的龙涎，临安市场上“每两价值百千以上”，即一百贯以上。

宋 龙涎香 泉州湾宋代海船出土

乳香主要产于红海沿岸的索马里、埃塞俄比亚等地区，在宋代属于禁榷物品，只有官方专卖。绍兴中，户部储备有“三佛齐国所贡乳香九万一千五百斤，直可百二十余万缗”，折合每斤约十三贯钱。嘉定二年，朝廷禁榷货物中有“散乳香十六万七千七百余斤，可打一百万二十套”，按当时每贯实际价值七百文铜钱。则每斤约需铜钱六贯三百文。昂贵的香药也拉动了制香模具香印的价格。宋代香印在制作材料上分象牙、乌木、花梨木等，每套十个。在临安，“往日木头者雕时不下百千”，宋宁宗时，价格有所下降低。故有人曰：“昔日贵人大钱置，如今可作价钱低。”特别是贵妇，会有在身上用香水的习惯，当时追求的来自南洋的蔷薇水。

北宋 张择端《清明上河图》（局部）故宫博物院藏

据《东京梦华录》记载，东京有数十家出售香料的店铺，香品众多，可以满足各个阶层客人对香的需求。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以细致入微的手法，描绘了汴梁城内外的各个角落，其中便绘有一家“刘家上色沉檀拣香铺”。

外国及边疆部族人朝进贡，也是宋廷直接获得珠宝玉石的渠道之一。使者入朝不仅能得到丰厚的回赠，而且有利于进一步扩大双边贸易。关于朝贡，《宋会要辑稿.蕃夷七》保留了珍贵史料。首先，入贾是形式，贸易是实质。如“开婆国使婆罗钦，乘大舶以方物来贡，”“大舶“即大货船，意在互通有无，满载而归。其次，加深了两宋对外界的了解，大中祥符九年(公元1016年), 真宗“命礼仪院修四夷述职图”,这是古代编制较早的有关我国周边国家和地区的地图。景祐四年(公元1037年),仁宗批准了宋郊的建议，即“自今外夷朝贡，并令询问国邑风俗、道途远近及圆画衣冠人物两本，一进内，一送史馆，委修撰官依傅题纪。

因海外贸易利润颇为丰厚，因此一些达官贵族也纷纷参与其中。清河郡王张俊，利用其的职务之便，及家中的财产，广收奇珍异宝、珍馐佳果及金银器制作的手工艺品，遣派商人到海外诸国贸易，换取珍珠、犀牛角、香药、骏马等物，获利几十倍。罗大经《鹤林玉露》丙编卷二《老卒回易》就记载了这样一个极其生动有趣的经商故事：

清河郡王张俊的兄弟张保，曾埋怨张俊当大官以后不帮助他，张俊对其兄长说：“我给您十万缗钱，但您现在只能拿到五千。要让这些钱流转生息，能做到吗？”张保听后沉默了很久，最后老实地回答道：“我做不到。”张俊听了他的回答后，对兄长说：“这样，我不敢轻易帮你了。”春季的某一天，张俊饭后到后花园游览，看见一位老兵躺在花园中晒太阳，张俊见后非常生气，怒骂道：“你怎么能偷懒？”老兵起来立即赔罪，并回答说：“实在是无事可做，只能在这里睡觉。”张俊问道：“那么，你会做什么事呢？”老兵回答说：“我各种事都略懂一点，但如果是商贸，则是我熟悉最为擅长的。”张俊说：“你懂商贸往来的话，则我以一万缗钱交给你经营，你可以赚钱吗？”老兵回答说：“这点本钱还差的远。”张俊说：“那我给你五万缗钱够吗？”老兵还是回答说不够。张俊有点生气地说：“那你需要多少本金呢？”老兵回答说：“如果不能给我百万缗钱，那五十万缗钱也能勉强运作了。”张俊看他非常自信，于是给他五十万缗钱作为本金，任其安排。于是，这位老兵就用这些资金命人制造了一只大型的货运海船，极其华丽。又买了一百余名能歌善舞、懂音乐的美女，广收绫锦奇玩、美食、佳果及各种金银器具；又在普通官吏中招募了十多名相貌堂堂、文质彬彬的男子，充当管理者。此外，还有士兵、船工一百人。他自己则在都城中天天喝酒玩乐。一个月后，他突然带着大队人马飘然浮海出洋而去。一年以后，这位老兵带领船队回到都城。除带回大量的珍珠、犀牛、香药之外，还有一匹世所罕见的骏马，获利竟达几十倍。

当时诸将皆缺能够打仗的骏马，惟张俊得此骏马，军容独壮。张俊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问老兵是怎样做到的，老兵老老实实回答说：“我带船队到海外诸国，自称是大宋回易使，拜谒外国国王，都馈赠以绫锦、奇玩之物。为了接近外国的达官贵人，我又用美食、美女招待他们。其君臣见后，当然是高兴得不得了，用名马来交换我带去的美女，而且为我们修船运输马匹，用当地出产的犀珠、香药来交换我带去的绫锦等物。我用丰厚的礼品送给他们，因此能够获利丰厚。”张俊听后佩服得五体投地，高兴地赏赐给他大批的财物，并问他：“你能再去一次吗？”老兵回答说：“这是一次幻戏也，如果再往则要失败了。我还是在您这里做一名老兵，老死园中。”

宋时地区入贡和国家朝贡的次数相当频繁，虽然部分没有记录进贡物品的名称，但有的则提供了贡物数量、名称、重量等。这为研究宋代商品的流通、贸易流转、玉石珠宝来源集散及探明玉石珠宝产地提供了大量的来源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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