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学生伤人案为何被媒体歪曲？

曾经引发关注的济南职校学生伤人案迎来警方最新通报，确认涉嫌故意伤害罪，但认同有防卫属性，通报印证此前媒体报道严重失实，对于这件事怎么看？聊聊我的看法供参考。

大家好，我是关注新闻和法律的老梁。

这个事儿是今年4月13日，红星新闻发布报道称醉汉假装外卖小哥戏弄一名女同学，3名男同学发现后进行制止，对方闯入学校后其中一人掐住学生脖子被反击，事后警方以涉嫌故意伤害进行了刑事拘留。

之后央视报道称专案组进驻济南市高新区公安分局，对该案提级办理，并邀请济南市检察机关同步介入案件给予指导监督。

当时我就对这个报道提出过质疑，怀疑红星新闻引述单方说法是否准确，但是也认为羁押必要性存疑。

到4月16日，中国之声报道称涉事学生被取保候审，这个还是比较符合我的判断的，我觉得这个确实没有必要羁押，但是也说明警方并没有轻易认定是正当防卫，当时我还发微博说了几句。

结果不出所料，在6月6日，济南警方发布通报，确认该男生涉嫌故意伤害罪，但是认可有防卫性。

而这个通报跟此前红星新闻的报道比对，可以发现媒体多处报道不实。

第一，媒体引述涉事学生父亲和其他两名参与打斗的学生说法，称三名醉汉对一个女生语言寻衅，他们了解到该女生与对方有矛盾才跟对方发生了口角。

但警方通报显示，当时这三个人看到有外卖员给学生递送外卖，遂隔着栅栏随口跟喊“奶茶、外卖”。栅栏内侧一女学生询问“有我的奶茶吗”。三人说“没有”，后向北行。女学生随口骂了一句，取走外卖离开。三人听到骂声返回栅栏处问谁骂的，见无人回应，继续沿人行道北行。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这三个人已经离开了，那为什么会跟三名男生发生冲突呢？

是其中两名男生见对方离开后冲校外辱骂，对方三人听到骂声后再次返回，朝栅栏内问谁骂的。这两名男生又多次辱骂对方，从地上捡起土块朝栅栏外扔去但未砸中。

从警方描述看，这个女生从来就没遇到任何现实危险，连发生口角冲突都没有，所以这三个男生显然并不是为了制止对方才实施的辱骂、扔土块等行为，肯定也谈不上见义勇为。

额外说一句，网上有人把三个人描述称调戏女生，同时之前有人质疑女生为什么不出面作证，从警方通报看并无调戏情节，且女生早已离开没有在冲突现场，而男生跟对方冲突是五分钟之后的事情，女生没有证明是否正当防卫的能力，让她接受采访恐怕也说不明白双方是怎么起冲突的。

第二，红星新闻引述涉事男生父亲的说法，称对方掐男生脖子直至窒息才反击的。当时我就说过这明显单方说法，而且他父亲是看监控得出来的结论，说是他感觉儿子感觉窒息，这个引述过于离谱。

结果警方通报说的是，有一个杨某推涉事男生颈前部，经对现场视频进行技术分析，接触时长约0.16秒，男生后退避开。这我就不知道他父亲是怎么看出来窒息的，接触时间过短完全不可能造成足够危险性。

第三，红星新闻引述涉事男生父亲和参与打斗学生的说法，称男生被掐脖才反击打了掐他的人两拳，但实际上被击打头部的不是推搡男生的杨某，而是同行的曾某，警方描述曾某行为是伸手欲抓男生右臂，这里说是欲抓，也就是说都没抓到呢，就被男生连续击打头面部倒地，事后鉴定为重伤二级。

而且该男生又打倒一人，还追打另一人。话说这小孩挺能打啊，根据环球时报耿直哥的说法，这小孩是练过散打，但这个说法未经警方证实，不过他战斗力确实挺高。

第四，红星新闻引述两名参与打斗的学生说法，称当天晚上是签了谅解书的，而警方通报很明确说了未签订调解协议书，这个多少有点意外，冲突方对警方有意见不新鲜，但是敢造警方的谣还很少见，签没签这是一个法律程序问题了，他如果签了是可以作为证据使用的。

那么接下来说一下我的看法供参考。

首先我认为警方调查是比较详细的，目前经过了现场勘查、走访调查、询问讯问、视频分析和伤情鉴定，特别是视频分析对于还原事实非常重要，不过由于涉事男生是17岁，这个年龄属于可以承担刑事责任的，但不满18岁又算是未成年人，所以这个视频应该是不会公开的，有些想看完整视频的网友可能是不能如愿了。

其次我认为认定故意伤害和防卫过当的几率非常高，这一点我不是法官，我只能说从目前描述看，涉事男生并没有遭遇非常大的人身危险，他在曾某无击打其身体行为的情况下，连续击打对方头面部导致重伤二级，这个行为确实有可能超出必要限度。

另外耿直哥说他练过，这个如果属实会要求他相对一般人有更高注意义务，但警方通报没有提到这个信息，暂时不确定。

但是警方通报提到了检察机关提前介入引导侦查，也就是说这个调查结论是有检察院背书的，也就是说检察机关也大致支持防卫过当的认定。

不过这就说到第三点，这个案子也不是一定判有罪，毕竟未经审判任何人仍推定为无罪，目前公安机关的通报没有提及对男生采取的强制措施到了哪一步，甚至都没提到取保候审，更没有提到移送起诉。那么未来检察机关会不会起诉其实也有待观察。

依法如果是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是有可能的，但他这个情况比较复杂，致人重伤一般判三年以上，但是也踩在三年这个边界上，而且他有防卫属性，可能会导致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如果嫌疑人认罪认罚，赔礼道歉，积极赔偿损失，获得对方谅解是有可能达成刑事和解协议的，依法可以做相对不起诉。

当然就算起诉，到法庭也还可以接着打，对方虽然没有直接击打到他，但毕竟参与了冲突，所以连公安机关也都认为他有防卫属性，那现在公安机关认定并不是最终结果，辩护人可以尝试说服法官，但是我会觉得希望不是特别大。

这里我想展开说一下这个防卫问题，我发现还是有很多网友把防卫理解成还手，这个是完全误解了正当防卫的法律含义，防卫一定是面对足够大的危险的，如果对方没有实施足够大的危险行为，一般的小的矛盾冲突，推搡、拉拽甚至较轻的身体击打都有可能导致还手不构成正当防卫，而且可能还要看对方身体情况，如果对方年龄比较大或者醉酒无力，此时还手如果下手太重，即便有防卫属性也会被认为是超出必要限度，甚至有的情况根本不认为是防卫属性。

这里分享一个案例，内蒙古2020年有一个案子，一个小伙子停车跟人起了纠纷，对方是一个63岁的老头，俩人说急眼了老头给了他脸部一拳，这小伙子回手一拳打在对方面门，结果直接导致对方重度颅脑损失，抢救无效死亡，一查不是老头有基础病，是这小伙子练过一年散打三年摔跤还得过摔跤冠军。

这个案子如果按照很多人的理解，小伙子脸上被打一拳，而且按他自己说法都嘴角流血了，这是标准的还手吧。但你去看判决书，一审二审根本没有人提防卫这茬，包括他的律师也不提，我理解这就是因为老头没有给他造成足够的危险，所以谈不上是防卫。而且他这个散打的技能，被害人的辩护人提出来了，认为他是具有特殊格斗技能的人，甚至怀疑他是故意杀人，当然这点法院还是判定为故意伤害，也认定对方打他有一定过错，所以最后判了十二年，二审维持原判。

所以不是说对方先动手你可以随便打人，尤其是如果练过一些格斗技能的人，还手的法律风险是非常高的，这里的关键是面对的危险如何，如果是我的老粉丝应该知道我一贯的观点，我不认为治安案件里就没有真正的正当防卫制度，就是因为治安案件里并没有那么高的危险性。

当然我这么说可能有些网友会有意见，认为应该放宽，我只能说两高一部是2020年出的关于正当防卫的司法解释，前脚9月3日出台，后脚9月22日内蒙这个案子就起诉了。咱们辩论没有意义，没有一个案子是听我意见判的，我只是告诉你实际存在的风险，这不是拍电影而是现实的世界。所以说遇到矛盾纠纷，还是尽量选择报警处理。

最后这里我也是提醒红星新闻，你们这个报道跟警方通报差这么多，完全是单方采访导致的，似乎该考虑严格一下发稿流程了，这个稿子署名四个人，一个记者一个实习生一个编辑一个责编，难道就没人看出来单方信源的问题么？还把参与打斗学生说成是知情人，这个报道质量实在是太难看了，我觉得这俩编辑重点应该承担责任。

实际上之前修桥获刑案也是红星新闻先报道的吧，单方采访翻车几率非常大，自媒体也就算了，官方媒体应该更加规范更有担当，我认为红星新闻应该为不实报道和干扰警方办案公开致歉。

以上就是我对济南学生伤人案的一个分享，个人浅见难免疏漏，也欢迎有不同意见的小伙儿伴在评论区给我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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