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昊东：Web3项目通证发行的法律合规解析

随着区块链技术的迅速发展以及加密数字资产的不断普及，链上数字通证（Token）作为Web3项目中重要的经济系统载体备受瞩目。通证的发行涉及复杂的法律合规问题，我们在此前的文章（《Web3项目全球化合规路径探讨》）就Web3项目架构作了初步探讨，本文将进一步结合各国（地区）法律框架以及国际主流项目案例进一步对Web3项目通证发行中面临的问题进行讨论，由于不同国家和地区对数字通证的名称使用各有不同，例如虚拟货币、数字货币、数字代币等，本文统一使用“通证”进行表述。

一、通证发行的基础考量

（一）法域选择与合规

通证发行涉及复杂的法律与合规问题，正如我们在《Web3项目全球化合规路径探讨》所阐述，不同国家和地区的法律法规存在差异。关于通证的发行，中国大陆地区监管严格，几乎全面禁止了通证发行的融资模式，具体可参见中国人民银行等七部委2017年9月4日发布的《关于防范代币发行融资风险的公告》[1]和中国人民银行等十部委2021年9月24日发布的《关于进一步防范和处置虚拟货币交易炒作风险的通知》[2]。中国香港地区对通证发行采取相对积极的态度，监管机构将数字通证划分为证券型（Security Token）和应用型（Utility Token），针对不同类型的数字通证，香港监管机构采取了不同的监管政策，具体可参见香港证监会2018年11月1日发布的《证监会阐述有关虚拟资产的新监管方针》[3]和2023年11月02日发布的《有关代币化证监会认可投资产品的通函》[4]。新加坡也是国际上知名的Web3友好法域，新加坡金管局于2017年发布了《数字通证发售指南》（A Guide to Digital Token Offerings）[5]，该指南根据市场主体的行为模式情景式的列举了通证监管要求，此后在2019年、2020年与时俱进的进行了更新。此外，开曼群岛和英属维尔京群岛作为国际知名离岸金融中心也建立了监管框架，但监管重点在于通证服务提供商，例如交易所、托管机构、资产管理机构等，具体可参见开曼群岛发布的《虚拟资产（服务提供商）法案》（Virtual Asset[Service Providers]Act）[6]和英属维尔京群岛发布的《虚拟资产服务商法案》（The Virtual Assets Service Providers Act）[7]。

总的来说，中国大陆不具备通证发行的法律环境，项目团队需要在国际层面选择合适的法域作为通证发行地，国际上友好的通证发行地基本都有一个共性，如果发行的通证属于证券型通证一般会纳入证券监管框架，如果属于应用型通证，则面临弱监管或相对无监管。通证的类型需要项目团队聘请专业的法律顾问共同研判，并确保通证发行符合监管法域的法律合规要求。本文后续所讨论的通证发行法律架构和通证融资工具均以应用型通证和非公开募集为前提。

（二）生态可持续性

法律与合规是Web3项目能够实现通证发行的基石，除此之外以下几点也需要重点考量以确保项目在通证发行后能够可持续性发展。

1. 通证经济模型：通证经济模型（Tokenomics）是通证发行的核心，需要详细规划通证的总量、分配方案、流通机制和激励机制。一个健全的通证经济模型能够确保项目的可持续发展和生态系统的健康运转。

2. 反洗钱和反恐怖主义融资：区块链的特性，链上通证在全球层面都能自由流通，因此发行前后应当做好反洗钱工作和反恐怖主义融资核查。

3. 投资者保护：在进行通证发行时，项目团队需要制定详细的投资者保护措施，包括信息披露、风险提示和纠纷解决机制。透明的信息披露和完善的投资者保护机制能够增强投资者的信任，提升项目的信誉。

4. 技术安全：通证发行和交易过程中，技术安全是一个关键问题。项目团队需要进行严格的代码审计和安全测试，确保智能合约的安全性和系统的稳定性，防止黑客攻击和资金损失。

5. 社区建设：项目生态的成功离不开市场推广和社区建设。项目团队需要通过多种渠道进行市场推广，吸引潜在投资者和用户的关注，但需要注重市场推广过程中的合规问题，避免虚假宣传、多层级分销等问题。同时，建立和维护一个活跃的社区，促进社区成员的参与和互动，有助于项目的长期发展。

二、通证发行的法律架构考量

（一）DevLab（项目研发公司）

DevLab作为Web3项目的技术中枢，承担着技术开发、项目孵化和持续支持的关键任务。其主要功能包括区块链基础设施的构建、智能合约的编写和审核、去中心化应用程序（DApps）的开发等。

具体来说DevLab主要履行以下职能。首先，DevLab负责区块链网络的基础设施开发，包括节点的设置、共识机制的实现和数据存储方案的设计。这些技术基础设施确保了项目的安全性、可扩展性和高效性。其次，智能合约的编写和审核是DevLab的核心任务之一。智能合约是区块链项目的执行逻辑，涉及到代币发行、交易以及各种去中心化应用的操作。为了保证智能合约的安全性和功能性，开发团队需要进行严格的代码审计和测试。此外，去中心化应用程序（DApps）的开发也是DevLab的重要职责之一。这些应用程序为用户提供了与区块链交互的界面和功能，确保用户体验的友好和高效。在项目的各个阶段，DevLab需要撰写详细的技术文档，包括白皮书、开发指南和用户手册。这些文档有助于用户和开发者理解和使用项目，促进项目的透明度和可操作性。最后，通过技术论坛、开发者会议和在线支持，DevLab为社区成员提供技术支持，帮助他们解决技术问题，推动项目的发展。

在法律层面，DevLab通常以公司形式存在，DevLab的股东包括创始团队（即项目开发团队）、天使投资人和早期投资人。

（二）TokenSPV（通证发行公司）

TokenSPV是专门用于通证发行和管理的独立法律实体，旨在隔离项目风险，并确保通证发行和管理的合法合规性。其主要功能包括通证的生成、分配和初始销售。

具体来说TokenSPV主要履行以下职能。首先，TokenSPV负责通证的生成和分发。根据项目的计划和白皮书，TokenSPV生成通证，并按照预定的分配方案进行分发。这一过程需要确保代币的安全性和公平分配，防止任何形式的欺诈和滥用。其次，TokenSPV设立专用账户（例如多重签名的数字钱包）管理链上资产，确保资产的安全存储和合法使用。数字资产的归集和管理是TokenSPV的核心任务之一，需要严格遵循所在司法管辖区的法律要求，确保资产使用的透明和合规。此外，TokenSPV负责维护与投资者的关系，通过透明的信息披露和定期报告，确保投资者了解项目进展和资产使用情况。这一过程有助于增强投资者的信任和项目的信誉。最后，TokenSPV需要识别和管理可能影响项目的法律和财务风险，制定应对措施，确保项目的稳健运营。

在法律层面，TokenSPV通常设立为独立法人实体，与DevLab独立运作。为了明确各方的职责和权益分配，TokenSPV与DevLab签订技术服务合同。TokenSPV需要选择加密数字资产友好的法律管辖区进行注册，确保符合当地法律要求，并确保符合反洗钱和反恐融资要求。

（三）Foundation（基金会）

Foundation作为Web3项目的治理机构，负责项目的整体治理和决策，维护社区利益。其主要功能包括项目治理、社区管理和资金使用监督。

我们在给客户提供法律咨询的过程中经常会被问到Foundation和DAO（分布式自治组织）之间的关系和区别。因为DAO是基于Web3的新型组织形态，它本质上可以无需法律实体即可运作，但基于合规考量（桥接链上世界和链下世界），国际上不少主流项目采用了把DAO实体化的做法，也就是注册成为Foundation。

具体来说Foundation主要履行以下职能。首先，Foundation设计和实施项目治理机制，如通证持有者投票、治理委员会决策等。这些机制确保项目的透明和公平治理，增强社区成员的参与感和归属感。其次，Foundation通过线上和线下活动、社交媒体和论坛，促进社区成员的参与和互动，建设和维护活跃的项目社区。社区的建设和维护是Foundation的重要职责之一，有助于提升项目的知名度和影响力。此外，Foundation组织教育活动和宣传推广，提升项目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吸引更多用户和开发者加入。通过与其他区块链项目、企业和机构建立合作关系，推动项目的生态建设和发展。

在法律层面，Foundation通常以非盈利组织形式存在，独立于DevLab和TokenSPV。为了明确各方的职责和权益分配，Foundation与DevLab、TokenSPV签订合作协议，确保项目的合法合规运行。在注册与合规方面，Foundation需要选择已经建立基金会法律基础的法律管辖区进行注册，确保符合当地非盈利组织的法律要求。

三、关于通证融资的几个重要法律考量

（一）通证融资策略

项目研发团队在天使投资人或早期投资人的支持下完成技术开发和项目孵化后，将进入Web3 市场的正式融资阶段。

1. 私募融资（Private Placement）：私募融资是指向特定的合格投资者发行通证以筹集资金。私募通常在项目的早期阶段进行，合格投资者通过购买通证获取项目的权益和潜在收益。在私募阶段，国际上Web3项目多采用SAFE融资工具，SAFE（Simple Agreement for Future Equity）最初由美国硅谷的加速器Y Combinator于2013年创立，用于为初创企业提供一种更加高效和灵活的融资方式，这种机制不仅简化了融资过程，也降低了初创企业和投资者之间的谈判复杂性。传统的股权融资可能会涉及复杂的法律文件和配套文件，例如条款清单（TS，Term Sheet），股份购买协议（SPA，Share Purchase Agreement），股东协议/投资人协议（SHA，Shareholders Agreement），投票协议（Voting Agreement）等等。这对于初创企业和投资者而言，经济成本和时间成本较高。通过使用SAFE，创业公司能够更有效地利用资本市场，加快成长步伐。SAFE协议的核心是它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债务或股权，而是一种承诺，在未来某个确定的事件，比如下一轮股权融资（Next Fund Raising）发生时，将按照一定的条件将投资转换为股份。

2. IDO融资（Initial DEX Offering）：IDO是在去中心化交易所（DEX）上进行的通证发行。与传统的首次交易所发行（IEO）不同，IDO通过智能合约实现自动化的链上资产归集和链上资产分发，无需中介机构的参与。IDO提供了更高的透明度和去中心化特性，吸引了越来越多的Web3项目选择这种方式进行融资。

（二）通证融资工具

由于Web3项目已经超越了很多现有的法律体系，尤其是其链上的通证发行和融资模式，已经无法简单适用传统的融资逻辑和法律规则。通常来说，根据项目不同的阶段，采用的融资工具各有不同：

1. SAFE：一般在早期融资（Seed or Pre-Seed）使用，由DevLab与合格投资人签署。一般在机构轮转化成优先股，转化完成后SAFE自动终结。

2. SAFE+Token Warrant/Token Side Letter：Token Warrant一般适用在通证经济模型尚未完全确定的情况，该阶段一般来说最终版本的白皮书尚未对外公布。由DevLab与合格投资人签署，投资人实际上购买的是选择权（Option）。Token Side Letter同样适用于通证经济模型尚未完全确定的情况，相比Token Warrant更加灵活简洁。

3. SAFT：SAFT（Simple Agreement for Future Tokens）一般适用于通证经济模型已经完成，即将上线（Just before the Network & Token Launch），且TokenSPV已经成立，由Token SPV直接与合格投资人签署，该阶段的项目估值已经达到一定的体量，因此参与投资的大多为专业投资机构，例如Token Fund。

四、注重动态合规能力

本文通过详细解析Web3项目中各法律主体之间的法律关系、具体工作内容和重要的融资考量，对Web3项目的通证发行进行了合规解析，希望本文能为Web3从业者提供有价值的参考。在Web3时代，通证发行面临着复杂的法律和合规挑战，选择适当的发行模式、合理的法律架构和合适的法律地域，对于项目的成功至关重要。Web3项目团队和法律团队需要不断通过理论与实践的结合，全面分析和解决通证发行以及后续治理中的法律问题，确保项目的合法合规和长期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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