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定的年纪,一点点蛛丝马迹的触动,都会令人回忆起小时候的某些片段。像刚才我在浏览头条时,看到一位叫“多棱镜爱条友”的网友发的微头条,短短几个字:“夏季,随手拍!喜欢的,尽管拿去!”电光火石间,回忆的闸门被冲开。
网友“多棱镜爱头条”随手拍的夏天,是我家乡的“梦梗条”
这位网友随手拍的夏天,是一朵紫色的花。五片单层花瓣相挨相旋成一个喇叭型,微黄到发白的花蕊,不富贵,不清雅,更谈不上风姿卓绝。可它却是我魂牵梦绕几十年的花。
从1995年夏天我南下广东打工,弹指几十载。打工人如果没有特殊的事情,都只在春节才回家乡。我有多少个夏天没有回老家,就有多少年没有再见过这种花。
年轻的时候,我从来不会想起家乡还有这个花,更加不会想它。我清楚地记得,这么多年第一次忆起它,是在我女儿读小学时,每天送她上学的路上,路边的绿化带里,开满一种鲜红色的花。我起先是隐隐地怀疑,觉得这花似故人,似曾相识,又无从想起。
我已经三十年没见过它了,家乡的“梦梗条”
也是毫无征兆地,突然一天脑子里冒出三个字——梦梗条。没错,这鲜红色的花,五片单层的花瓣相挨相旋成一个喇叭型,中有黄色花蕊,与我家乡一种叫“梦梗条”的花十分相似,不,应该说它就是“梦梗条”,只不过颜色不同罢了。正如菊花有黄菊花、白菊花、紫菊花等不同的颜色一样。这个发现令我激动万分,我上网搜索,知道它真正的名字叫“木槿花”。我更加坚信它就是我家乡的花了。“木槿花”三个字,用我乡下的土话来读的话,可不就是“梦梗花”吗?
而我的家乡人之所以叫它“梦梗条”,是因为它的枝干是从地上直接长起来,一人多高,不分杈,一条一条的。我们那里的人喜欢把它种在菜园的边沿上,作篱笆。每到夏天,成排成排的“梦梗条”枝叶繁茂,花竞相绽放,苞生机勃勃。太阳越烈,它便开得越盛。
此后,我又在旅游的时候见过不同颜色的木槿花,黄色的、白色的、粉红色的……唯独,没见过家乡的紫色木槿。对于我这样一个飘泊近三十年的人来说,若问木槿什么颜色最美,除了紫色,难道我还会有别的答案吗?
所以,今晚是一个什么样的夜晚?
我马上就要进入四十八岁了,前二十年,我年年夏天都能看到太阳底下,肆意绽放的紫色木槿花。然后,像故事戛然而止,紫色木槿从我的世界消失;又像空气自然存在,我感受不到它的消失。一如家乡,年轻的时候,我是不会想念他的。
如果没有那么久远的时光沉淀,异乡的红色木槿花又怎会勾起我对家乡的思念?将木槿花与“梦梗条”联想、打通到一起,就像一个人长时间地穿行于黑暗中,突然见到光一样。现在想来,我就是从那时开始思念家乡的。那时,我女儿读小学一年级,我离开家乡十七年。
再后来,我又许久没有想起家乡的紫色木槿了。我重新魂牵梦绕的,是家乡的小路,小溪,小吃……
直到今晚,“多棱镜爱条友”随手拍的夏天,一朵盛开的紫色“梦梗条”花,让我的思乡病彻底发作。
紫色“梦梗条”于我,代表思念,对家乡的思念
我不是名人,似乎没有资格用文字表达我对家乡的思念,那样只会显得我矫情。山长水阔,现代人的思念早已不像古人,以年、以月、以脚步去完成。现在有飞机,有高铁,我却已不记得最后一次在家乡过夏天,是哪一年了。
对于一个在异乡谋生的人来说,在家乡度过一个完整的四季,是一件奢侈到几乎不可能的事。到了我这样的年纪,何以解忧,唯有家乡的小路、小溪、小花小草……一朵开在手机屏幕上的紫色木槿花,可以暂时缓解这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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