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 | 深不可测的修行，不过是随性而为

*本文为《品读》2024年第6期内容

听我说要去马路边种花，小女儿凯瑟琳扔下手上的玩具，“咚咚咚”跑过来，喊：“爸爸，我要帮忙。”

于是，叮嘱她穿上鞋、戴上小手套后，我们一起出发了。

篱笆墙下面那条马路旁的那一长溜斜坡是公共用地，维护义务却属于我们家。杂草必须修剪整齐，有时路人随意扔掉的垃圾也要及时清理干净，否则市政管理部门罚我们没商量。

我们可以对此处有限使用。种菜肯定不行，但可以栽种花草还有低矮的灌木。美化环境是人人都有权利的。

我递给凯瑟琳三种花籽：凤仙花、格桑花、荷兰菊，都是自家花园里收拾来的。然后，我负责挖坑。

用铲子随便一掏，浅浅的坑就出来了。凯瑟琳问：“爸爸，放几粒？”她把种子放在掌心里，一粒粒数。

我说：“不用数，随意拈几粒撒坑里就好。”

这三种花盛开时算不上惊艳，但成片播种、大面积开花，会让观者眼前一亮。

我时常会揣着一包种子出门，可以说随时随地都能播种。比如周末，全家出动登山时， 在山脚温暖湿润的地方，我会把金丝莲的种子塞给两个女儿；她俩也都明白，种子撒下去后，会不忘踩一脚。金丝莲的种子小而灰黑，长得很像兔子的粪便粒粒。因其皮实，踩进松软的土壤里，轻易不会四分五裂。

等到我们爬至山腰或者山顶时，就轮到百日菊的种子出场了。百日菊花期长，凋谢后花瓣会分崩离析，只留一个圆球竖在枝叶顶端。它的种子就藏在圆球里，干透之后用手掌一搓，便露出细小和薄而轻盈的原形。

10岁的二女儿奥黛丽最喜欢摊开手掌，把嘴凑近掌心里的百日菊种子，嘬圆双唇大大地吹出一口气，让它们被突如其来的“劲风”吹得四散奔逃。

凯瑟琳也学姐姐的样子，但好几次都把种子播撒在了自己胸前。奥黛丽则 “咯咯”笑，边乐边拍打妹妹的衣襟，让那些种子纷纷扬扬落在地上。不需要捡拾，山野里贴地行走的风，会送它们到想去的地方。

我告诉孩子们，我们这是在播种美景、播撒春天。因此，随意就好。

多年前，我就是从一个小山村走出来，遇水行舟，遇沟跨越，遇山攀登……一路南行，来到这异域他乡的。

生活随缘，上班也随性。

早上10点钟，公司半小时“morning tea”，同事们扎堆喝咖啡、吸烟、扯闲篇，我不喜烟味，远远躲开去吃水果。大家笑我是水果大王——一个早茶时间就消灭了两个橙子、一个苹果和一根香蕉，还会以时令水果作补充，荔枝、芒果、桃子……什么上市就把什么吃下肚。

中午1点的“Lunch time”，大家仍然羡慕我——饭毕水足之后，我趴桌上眼睛一闭，3秒内定能坠入梦中。以至于后来好几个同事都不再用“Lunch time”这个词，午间看到我就笑嘻嘻地说，“sleeping time”到了。甚至有人向我取经，问怎样才能做到几秒内闪电式入梦？

昨晚上网翻看，读到《五灯会元》里的一则公案。

源律师问：“和尚修道，还用功否？”师曰：“用功。”曰：“如何用功？”师曰：“饥来吃饭，困来即眠。”曰：“一切人总如是，同师用功否？”师曰：“不同。”曰：“何故不同？”师曰：“他吃饭时不肯吃饭，百种思索；睡时不肯睡，千般计较。所以不同也。”这源律师说的是源律禅师，他请教的大和尚是大珠慧海禅师。

我继续翻看，又见一则禅门公案，故事出自《续传灯录》。

僧问：“十二时中如何趣向？”师曰：“著衣吃饭。”曰：“别还有事也无？”师曰：“有。”曰：“如何即是?”师曰：“斋余更请一瓯茶。”平常日子要如何修行？答案竟是 “穿衣吃饭”。难道就这么简单，没别的窍门吗？继续寻根究底，禅师坦然道：“饭后再喝一杯茶。”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乐了。如果穿衣、吃饭、喝茶、睡觉就是修行，那么我岂不是不知不觉中已修成正果？这深不可测的修行，原来不过是兴之所至、随性而为啊。

原标题 《随意就好》

作者：[澳大利亚] 麦加

责编：张子晴 / 校对：秦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