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曾经满眼是我的少年,如今用我送他的佩剑指着我。
我穿着红色喜服,擦去脸上的泪,笑得灿烂:[阿域,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吧……]
[回不去了,梁惊月,你死不足惜。]
寒光照在他洁白的面上,还是那么好看,却偏偏不似曾经。
阿域,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
如果回不去了,那我会成全你。
只盼你,余生顺遂。
1.
阿域出征半年,再回来时,带着父亲和两个哥哥的尸身。
他们都战死了,整个江家,就剩他一个了……
少年人披头散发,双目赤红,扶棺前行,瘦得形销骨立,显得整个人也越发阴郁。
[唉,这江家,以后是要凉了……]
[可怜啊!]
[谁说不是呢!出征半年,全家战死,结果陛下却以为江家投了敌,满族抄斩,唉……]
[造化弄人啊!]
百姓的议论声传入耳朵,我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我咳嗽了两声,翠屏连忙将窗子关了起来,生怕我再吹风:[公主,将军也看到了,咱们回去吧!]
[公主别听他们说的,小将军不是活着回来了吗!不能再伤神了,你这副身子才刚养回来!]
是回来了,可阿域,真的还是阿域吗?
我的阿域,意气风发的阿域,我忽然心痛的厉害,一口血猛的呕了出来,再没了意识。
昏迷前,是翠屏焦急的呼唤:[来人,快来人!公主又吐血了!快去宣太医!]
2.
做了一场梦,梦里桂花香,我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江域,又入我梦了。
阳光下的少年,意起风发,高马尾,身材修长结实,面部轮廓清晰,眉眼凌厉。
我喊他,满心欢喜:[阿域!]
少年人看了我,眉眼一下子柔和下来:[是小月亮啊!]
是,是你的小月亮。
[小月亮,我要出征了!等我回来,过了冠礼,就能做你驸马了!]
[好,阿域!我等你!]少女笑得灿烂,一下子扑入那少年怀里。
青梅竹马长大,那少年自小护她长大,自及笄礼后,那少女就想着,这辈子只会嫁给他。
可少年出征后,一切分崩离析。
少年在塞外,满族抄斩。
少女以为少年战死,生了场大病,几度生死垂危。
她的父皇问她:[做什么如此难过?]
他自然理解不了,皇家啊,是没有感情的。
毕竟她一母同胞的哥哥,也是被皇帝一步步逼死的。
而原因,不过是,猜忌罢了。
这样冷血无情的皇位,却偏偏那么多人都想要。
这样冷血无情的皇家,我却偏偏遇到了阿域,所以也有了颗人心。
我爱阿域,真的只爱阿域。
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扑到在他脚下,我浑身脏兮兮的,所有人都嫌我丢人,他却扶起我,温柔给我擦面上的灰。
[我叫江域,镇国大将军之子,大长公主之孙,太子殿下伴读。以后谁敢欺负她,我要那人好看!]
阿域,温柔、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是我心上的人……
3.
圣上,为了弥补江域,给江域赏了万两黄金,封了万户侯,美人无数。
那形销骨立的少年人走在官道上,满身阴郁气质,再看不出从前半分模样。
明黄色的圣旨在他手中,那么可笑。
这些,都是用至亲之人的血换来的!
阿域该有多难过……
[阿域!阿域!等等我!]
我向他跑去,他是习武之人,最是耳聪目明,他能听见,却偏偏没有为我停留。
[阿域,求求你,走慢一点……]
我不知为何哭了,我跑丢了鞋子,赤脚踩在雪地上,脚冻僵了,可我不敢停,我怕停了,他就像梦里那样消失不见了。
我摔倒在地,哭得泣不成声。
他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他回头看我,面上无悲无喜,毫无表情。
我连忙爬起来,不顾翠萍的叫唤,不顾大臣异样的眼光,扑到他怀里。
[阿域!阿域!理理我,求你了,理理我!你等等我,等等我……]
[阿域,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吗?我等你,等了好久,我真的好想你!]
[阿域!阿域!]
我一声声呼唤里,他终于低了头,他看着我,眸子深邃,眉眼凌厉,看的人心冷。
阿域,不会那般看我……
[公主殿下,你逾矩了。]
他开口,声音清冷,没变的……
可他,从前不会叫我公主,他只会叫我小月亮……
我以前扑进他怀里,他会笑弯眉眼……
阿域,变了。
没关系,是阿域,就可以。
[阿域,我好想你,我养……]我自顾自的说,他却推开了我。
那力气极大,他看着我,眉眼见满是烦躁:[你听不明白?]
厌恶,竟是厌恶……
下雪了,真冷啊!
可怎么这般难过?难过到感觉雪都不冷了。
阿域,你送我那只兔子,我养得很好,白白胖胖的,比你走得时候胖了许多,你说,等它胖了,你就回来娶我了,我记得的……
4.
我去见阿域,他都避而不见。
我再见到他,是在青楼赌坊。
是我特意去堵的他。
他身边,是京城纨绔之首,丞相次子,顾萧逸。
顾萧逸怀里搂了两个舞姬,笑得令人作呕……
顾萧逸是姨娘所生,他强抢民女,逛遍了花楼柳巷,是这京中,世家子嘲讽的对象,也是顾家不可提及的存在。
可,江域,竟然和他混在一起……
他会带坏江域的!
所以我砸了他们喝的酒,扯开了江域怀里的两个美女,哭红了眼,我不想哭的,可我实在忍不住。
[江域,和我回去!]
他看着我,面上第一次有了嘲讽的笑:[公主这是做什么?]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他陌生,可他扯开的衣服,露出的肌肤上,全是伤疤。
[和我走!]我嘶吼道。
[呵,你是我什么人,轮得到你管我?]
他哈哈大笑,仿佛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我心疼的那么厉害,喉口腥甜。
我拿起地上的碎片,置于腕间:[阿域,和我走……]
他神色慵懒,向后一靠,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盯紧了我,仿佛在等我割下去。
所以我真的割了,一时间,血流不止。
我疼得厉害,阿域一直不知道,我其实就是一个疯子。
他闭上了眼,轻呵了一声。
我一点点靠过去,将头置于他膝盖上:[阿域,你还记得我及笄那天吗?那天雪大,天那么冷,可我靠着你,就那么暖和,我心想,小月亮以后一定要嫁给江域……]
[阿域,你知道吗,一次宫宴,你喝醉了酒,我看你睡得熟,偷亲了你,我心想,我们阿域可真好看……]
[上巳节,你问我在灯上写了什么,我心想,女儿家的心思,怎么能告诉你呢。其实啊,我写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心想,等你回来,我们就成亲。等我嫁给了你,我一定不像以前那么闹你了,相夫教子,生个像你我的娃娃,我们一起……]
我笑了,话还没说完,他忽然一声大喝:[别说了!]
[来人,送她去医馆!以后别再放她进来!]
[我不走,我不走!江域,你在乎我,还是在乎我的……]
[呵,梁惊月,我只说一遍,不在乎,从前,是年少不知事,如今沙场走一遭,看清了许多事,从前,你就当是场梦吧!梁惊月,我从未在乎过你!]
[我救你,不过是你死在这,不好交代罢了……]
大脑昏沉,可一字一句,还是砸在心中。
江域,你说你不在乎,可你为何还是红了眼眶……
5.
阿域,该是恨皇室的吧。
他全家忠烈,为国出征,可父皇却因为误信小人谗言,将江家满族抄斩。
就像对母后的母族,毫不留情,斩草除根……
而江域,在断联的那些日子里,硬是杀出了一条回京的路……
是我的话,早就崩溃了吧。
阿域还活着,阿域还在……
可阿域此生,必定会深受皇帝忌惮,他会不断的打压阿域,他会不断试探阿域,他会引导阿域走上不归路。
比如,将顾萧逸放在阿域身边。
比如,赐给阿域的那些美人,其中多少细作,数不胜数……
我养好了伤,已经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个月,顾萧逸带着阿域,赌钱,逛花楼,每夜都喝到烂醉,所以世家子都在说,阿域废了,以后啊,就是废人一个了……
翠屏给我梳头,小心翼翼,她看着我头上的几根白发,竟红了眼眶:[公主,别想了。]
我笑了笑,将手中的银瓶随手丢了去:[翠屏,你说,毒死他,如何?]
翠屏摇了摇头:[公主,不值当的……]
谁说不值当。
可是就简单毒死他,哪里会有杀鸡儆猴的效果啊!
或许,当着阿域的面来,会更好。
我看眼翠屏:[你去将阿域送我的刀找来。]
刀出了鞘,寒光阵阵。
那光映在我脸上,阴森可怖。
我也是皇家之人。
我也心狠。
阿域,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的……
6.
我带了侍卫,将顾萧逸绑了。
一个长期浸淫在酒色里的废物。
被抓的时候,尿了裤子,哭得可怜极了。
就连我都生了几分无趣。
阿域躺在床上,还未醒。
他又醉到不醒人事了,真的不能再这般下去了……
[顾萧逸,怨不得我,你为什么非得动阿域?我给过你机会了!你不听话,那就去死吧!]
我握住那把刀,在他脸上划了一刀,血流不止,我哈哈大笑,活像一个疯子……
[公主,公主殿下!是我爹!都是我爹叫我带坏他的啊!求求你,你放过我!我也不想啊!]
我知道,皇帝授意的嘛,我真的知道。
他鬼哭狼嚎,倒是叫醒了阿域。
他坐起身,揉了揉额头,尚未完全清醒过来。
我又给了顾萧逸一刀,他叫的声音那么大,我满心麻木。
我满手鲜血,看上去,恶心至极。
一刀接着一刀,直到他完全没了生息。
[梁惊月,你做了什么?]阿域向我走来,脚步虚浮,瞳孔一缩。
[阿域,你满意吗?]我哈哈大笑,却在笑了两声后,呕吐不止。
恶心!
恶心至极!
原来杀人是如此难熬之事。
他半蹲下身子,双手紧抓我的肩膀,声音颤抖:[梁惊月!你疯了吗?你是不是疯了!]
[是啊!是啊!早就疯了!]
[阿域!没关系的,所有想要毁了你的人!我都会替你解决!]
[阿域!阿域,咳咳咳……]
我再吐不出什么,咳得满口血丝,我瘫软于地。
满心满眼都是绝望:[阿域,求你了,别再这样下去了。江家,就剩你一个人了,如果你父亲还在,他会希望你如此吗?]
[不是你的错!阿域,你没做错任何事。求你了,别再这么下去了!]
他忽然掐住我的脖子,双目中,满是恨意:[是你们!你们将我逼到了如此地步!]
[梁惊月!你怎么还有脸说这话!你们害死了我父亲!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
阿域啊!
是如此。
你说得都对……
7.
阿域不再去青楼赌坊了。
他在府中,宠幸了一个皇帝送去的女子。
那女子被纳了妾。
他和那女子,夜夜笙歌。
阿域收心了,却不是因为我。
我自作多情,像是一个傻瓜。
可我,还是愿意的……
我去寺庙上香,偶遇了那女子。
明眸皓齿,笑起来很好看,落落大方,不愧是皇帝送去的。
只可惜,是个细作。
[参见公主殿下。]
她向我行了礼,神情恭敬。
阿域站在不远处,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威胁。
他怕我杀了她啊!
我不开心了,随手将她一推,她摔倒在地。
我笑了,是个宫斗的好手。
谁不知道我,自幼体弱,跌入寒潭后,更是身体无力。
那般轻的一下,她就摔倒了。
阿域果然走了过来。
他大力推开我,将那女子拦腰抱起,看着我,神情间满是厌恶:[梁惊月!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阿域,如果我想杀她呢?]
我开口问他,问得认真。
[那我会杀了你。]
那般冷厉的眼,真的伤透了我。
忽然就想到了少年时的阿域。
那时我跌入寒潭,只有他,跳下去奋不顾身的救了我。
其实那池中,有吃人的鱼,可他还是跳了下去。
那夜他抱着我走了那么久的路,抱得那么紧,语气那么焦急:[小月亮,没事,一会就有火了,再忍忍,再忍忍……]
阿域,我们为什么走到了今天这步啊?
为什么啊?
我们都没做错,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偏偏走到了如今这般地步?
8.
皇帝召见了我。
他坐在龙床上,咳嗽了两声,抬手叫我过去。
这个男人,我的父亲,这两年头发又白了半数。
他很少召见我,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太像母后,而他,心底有愧吧……
他摸了摸我的头,眼神恍惚:[阿月,你都长这么大了……]
动作轻柔,语气里难得透漏出几分伤感。
可我不会信他,我拿起托盘中的药:[父皇,我喂您。]
他看着我,叹了口气,忽然就说起了母后。
最开始认识母后,他还是不得宠的皇子,他接住了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她,那英姿飒爽的姑娘一下子就爱上了他。
母后祖父是三朝元老,朝中威信极高,祖父拧不过母后,最后还是举全族之力将父皇送上了皇位。
可他们婚后,却一点也不幸福。
我和太子哥哥降生那一年,我五个小舅舅皆战死沙场。
他们在战场上打了一辈子的仗,最后却尸骨无存。
母后自小就和他们在边关长大,自是不信她的五个哥哥会贪功冒进。
她和父皇开始频繁吵架。
父皇说,他真的很爱她。
可那时候太小了,看不清很多东西,时间久了就累了。
那一年,他纳了很多美人。
朝政不稳,他需要稳定世家,他没办法……
而母后呢?她决绝的割了头发,说是自此夫妻情断,死生不见。
再后来,母后的父亲带头反了。
母后被废,而母后的母族全族抄斩。
太子哥哥被圈禁。
皇帝说到这里,顿了顿:[阿月,你别怨朕,父皇对得起你母后……]
我点点头,却想起哥哥病死的前一夜,我跪在他宫殿前许久,我喊的嗓子都哑了,可大监最后只带了一句话过来:[陛下说了,不见!]
那日的雪那么冷,却不不上心痛半分。
后来,母后死了,哥哥死了。
我一个人长大,差点被宫人磋磨死。
如果不是他喝醉了酒,阴差阳错想起了母后,我恐怕也早就死在了冷宫里……
他问我,可是还怨他那么对年对我不闻不问。
我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父皇,我不怨的……]
他这才满意的喝了药,之后,他闭目养神,我欲离开。
离开前,他却忽然漫不经心道:[阿月,江家,功高盖主,不得不除,别怪朕心狠!]
他在警告我,我做的那些事,他还是知道了。
但是想想也是,世间一切事,哪里能瞒得过他?
一句功高盖主,可以掩盖所有罪恶。
你不服?
这就是皇权!
皇帝啊,根本没打算放过江域!
回去的路上,我哈哈大笑。
我若是不听话,下一个死掉的,会不会是我?
9.
皇帝给我赐了婚,明年十二月,嫁给顾渊。
其实,这桩婚事,还是他亲自求过来的。
当朝四品大员,前年的状元郎,顾丞相嫡子。
顾渊来见了我,手中拿着他亲手刻的簪子。
算是定情信物?或许吧……
当初勾引顾渊,和他亲吻,更甚至,和他上床,我当时在想什么?
我其实也记不得了,只是很恶心,那天,我拼命的吐,直到再也吐不出什么……
那段时间,浑浑噩噩,我只知道,江域死了,顾家带头弹劾了江家,而皇帝,听信了骑兵错误的军报,那骑兵还是顾渊带回来的,江家,满族抄斩……
行刑场上,是我第一次见顾渊。
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俊美,气质清冷,斯文有礼,可他那双眼睛就好似没有温度,看人时总像簇着冰寒……
顾丞相在他这个儿子身上,花费了很多心血。
最开始,我想杀了他……
后来,我发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那也没关系,毁了他,不是也很好?
酒色不近,他和他那笨蛋弟弟一点也不一样,我没了办法,只能自己接近他……
世间一切,皆有裂缝。
我频繁出入他常待的书坊,我总是看他,后来,看书时,假装不小心碰到他的手……
我找人刺杀他,再伪装成对他痴情的女子,为他挡刀。
他反应极快,可我的胳膊还是划伤了。
我哄他为我处理伤口,不经意间露出身上的其他疤痕,果然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一个公主,身上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疤痕?
他猜不到的……
我会告诉他,我自小经历的一切,引发他的怜悯之心。
我借势靠在他怀里:[公子,疼呢……]
一旦他放松态度,我就会向他表白:[我自小就没见过公子这般的人物,我对您,一见钟情,您能感受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