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一66岁苗姓老人被告知：你是革命烈士陈乔年的唯一血脉

“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享受前人披荆斩棘换来的幸福吧！”

这句话，出自革命烈士陈乔年之口。

在2021年之前，或许只有极少人听说过陈延年、陈乔年兄弟两的名字；就连许多历史书籍中，对他们的经历也都只是一笔带过。

但随着电视剧《觉醒年代》的热播，那段国不将国、命如蝼蚁的近代史画卷徐徐展于人前，一众只存于课本上的历史人物也活生生的出现在了荧幕前。

陈氏兄弟亦是如此。哥哥延年终生未婚，没有后代；弟弟乔年长子早夭，幼女失散66年。

半个多世纪以后，陈乔年仅剩的血脉终于认祖归宗。这其中的跌宕起伏，又是怎么回事？

同母弟弟，上门寻亲

1994年12月，一个叫李文的男子风尘仆仆地向福建省会福州市赶去。他的年纪估摸着也有50多岁了，连日的奔波更是让他凸显疲惫之姿。

但一想到心里藏着的事，他丝毫不敢耽误，一路询问着来到了一户苗姓人家的门口。站在门口平复了几分钟之后，李文抬手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一位身形微躬、苍颜白发的老妇人打开了一侧的大门。看着门外略显紧张的陌生男子，她温和地开口问道：“同志，你找谁呀？”

李文不确定眼前的这位老妇人是否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他试探着问道：“你好，我来找一个叫苗玉的人，请问你认识她吗？”

闻言，老妇人有些诧异，她并不认识面前的男子，人家怎么会专程来找她？于是她怀着疑惑问道：“我就是啊！你……你找我有什么事？”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李文兀自红了眼眶，激动地说道：“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我是来告知你的身世的！”

苗玉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似乎是在害怕李文欺骗她。自从知晓自己并非苗家的亲生孩子后，她整整21年都活在对亲生父母的疑问和思念中，这是她心里永远的痛。

短暂思考后，苗玉把李文请进了家里。有关这件事，她需要李文仔仔细细地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你的生母叫史静仪，她也是我的母亲。但你的父亲是陈乔年，你的祖父是陈独秀。”

“你的原名，应当叫陈长鸿，这是当年母亲给你起的。安徽、福建的有关部门也在找你。”

李文一股脑把心里话全说了出来，说罢，他便热切地看着苗玉。眼前的老妇人，真的是他的同母姐姐，也是烈士遗孤。

而此时的苗玉脑子一片空白，她被这些话震惊得缓不过神来了。原来，竟然是真的，她真的是陈乔年的女儿。

过后许久，苗玉轻轻开口：“89年的时候，有人在报纸上刊登过寻亲消息，说是找陈乔年的女儿。我写过信去的，但是没有回信，我以为是自己弄错了。”

说起这件事，李文也是一脸遗憾。如果当年早早看到那封信，或许认亲就不会拖到现在了。这世上的种种遗憾，真是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但苗玉这辈子的遗憾，其实从1928年就注定了。那一年，她刚出生；那一年，也是陈乔年殉国之时。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父亲的模样，就连母亲的样貌也早已记不清了。

一门忠烈，为国捐躯

作为新文化运动的主要发起人和中国共产党早期的领导人之一，陈独秀先生这一生是起起伏伏、功过兼得的。但毋庸置疑的是，他毕生都致力于中华民族的思想解放和中国革命的进步发展。

由于历史局限，陈独秀先生不可避免地产生过一些不太恰当的想法。但纵观近代史，他无愧于一个新知识分子的担当，更无愧于一个中国人的担当。

有其父必有其子，长子陈延年和次子陈乔年也义无反顾地踏上了为国为民的荆棘之路。“乱世之中，即使命运如蝼蚁，也仍有人心向光明。”

1927年，时任中共江苏省委书记的陈延年秘密入沪，领导上海地区的党员展开对国民党屠杀统治的反抗。同年6月，不幸被捕。

蒋介石好不容易能抓到一个共产党的“大头目”，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为了获知更多有关党组织的秘密，军警负责人杨虎无所不用其极，拿得出手的酷刑全在陈延年身上过了一遍。

可是，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陈延年在受尽折磨之后依旧不发一言。几天之后，无计可施的国民党决定对他公开处刑，29岁的陈延年被乱刀砍死。

他惨遭杀害的消息传回安徽老家后，祖母和母亲当时便晕了过去。弟弟妹妹赶来上海想为长兄收尸，不想却也遭到了国民党反动派的阻挠。

陈乔年在得知兄长就义之后，强忍着悲痛向党组织提出了申请，希望组织上能派遣他去上海收拾残局，重聚革命力量。党中央在经过慎重考虑之后，同意了这个请求。

来到哥哥曾经战斗过的地方，陈乔年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心酸难过。但他能做的，也唯有继续做革命工作。

光明能早一天到来，烈士的英灵就能早一天安息。

可是，不幸接踵而至。次年的2月份，陈乔年和一干同志因为叛徒的出卖而被捕入狱。但与陈延年的受审过程不一样，同样闭口不言的陈乔年被生生折磨了将近4个月。

6月6日那一天，陈乔年拖着长长的脚镣走上了哥哥曾经走过的路，奔向了那个黑暗的刑场。

此时坦然就义的陈乔年还不知道，他的长子陈红五因为身体虚弱已经不幸离世了。而妻子史静仪的肚子里，还怀着他的遗腹子。

一个本应该幸福美满的四口之家，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

当初史静仪能和陈乔年走到一起，靠的就是他们志同道合的革命理念。所以，接连丧夫丧子的史静仪不能倒下，她还有属于自己的责任。

为了党组织的安全和革命的顺利进行，也为了母女二人自身的安危，史静仪不得不前往苏联进行工作学习。她给刚出生的女儿取名“陈长鸿”，然后将她送进了革命互济会里抚养。

烈士遗风，一脉相承

互济会里收养了很多烈士遗孤。但当时的上海正笼罩在国民党的血腥统治下，丧心病狂的反动派说不定也会找到这来。组织上思虑再三，决定把陈长鸿送到一户普通家庭生活。

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组织上找到了一对苗姓夫妻。这对夫妻老家是安徽省无为县的，和陈家也算半个老乡；而且他们之前是生过一个女儿的，只是孩子没能保住。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由这对夫妻来抚养陈长鸿都是最好的选择。而苗姓夫妻也是老实人，他们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也大概猜出了陈长鸿的身份。

在接过互济会给的抚养费——两块大洋后，夫妻两人立刻收拾东西回了安徽老家。那时，普通百姓的生活都是很困难的，但是苗姓夫妻从未苛待过陈长鸿，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在老家，他们原本还有一个大女儿苗芳。大女儿也很疼这个妹妹，但她后来参加革命不幸牺牲了，再也没有回来过。时隔多年，苗玉再提起这个姐姐，心中仍是惋惜与不舍。

几年之后，苗家人不幸染上了疟疾。为了保护苗玉不被传染，养父母不得不把她送给另一户陈姓家庭抚养。新的家庭也是出身贫农，一大家子在地主的手下讨生活。

陈家孩子多，地里农活也多，所以苗玉在去了陈家之后是跟着他家的老祖母一起生活。所幸老祖母为人也很和蔼，这算是苗玉不幸童年中少有的一丝温情了。

谈起少时苦难，几十年后的苗玉依然历历在目：“交不起租后，地主连我养父母家的房子也给抢了，我就和他家的牛住在一起。”

“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饱饭，同村的孩子经常一起出去讨饭。”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苗玉16岁那年。当年，有一支新四军的部队来到了她所在的小村子。有一个女干部看上了吃苦耐劳的苗玉，特意跑去问了她：“小姑娘，你愿意加入咱们部队吗？”

一直生活在乡下的苗玉不太懂什么革命战争，但她知道这支部队是来帮助老百姓的。跟着他们，能打跑坏人，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于是，她义无反顾地加入了新四军。

不会打枪放炮的苗玉被分配进了洗衣班。虽然没有上前线，但她丝毫不觉得这份工作有什么不光彩的，大家同样都是在为革命做贡献。

踏实能干的苗玉很快就在洗衣班脱颖而出，指导员经常表扬她，半年之后还把她提拔为了班长。每每说及此事，苗玉总是难掩一脸的骄傲。

4年之后，苗玉被调到了华野第十兵团担任仓库管理员。虽然一直负责的都是后勤工作，但苗玉始终兢兢业业，在每一个小岗位上做好自己的本分。

在之后的福建解放战役中，苗玉随军来到了福州，从此就跟这片土地结下了缘分。福建解放以后，苗玉从部队调至政府工作，先后在市公安局和轻工局呆过。

几年之后，苗玉经人介绍认识了如今的丈夫，也有了自己的孩子，算是在这片土地上扎下根来了。但一直到1973年以前，苗玉都认为自己是苗家的孩子，苗姓夫妇就是她的亲生父母。

全国解放之后，苗玉始终不停的在寻找苗家人的下落，她想把父母接到自己身边赡养。但由于多年的战乱和迁移，苗家已经不在原来的村子了。

1973年，历经千辛万苦的苗玉终于找到了养母。养父在多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养母这些年也都是孤苦伶仃的活着。在看到几十年没见的养女后，弥留之际的养母很是高兴。

当年她只听说苗玉参军去了，后来的许多年都没再得到她的消息，心里也担心她遭遇不测。如果孩子真的出事的话，她觉得自己也愧对当年的托付。

幸好，苗玉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养母顺势也把藏在心里几十年的秘密告诉了她。直到此时，苗玉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苗家人，她是在上海被收养的。

那，她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当年又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把她送给别人抚养？

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苗玉再度踏上了寻亲之路。但是可供她依靠的线索太少了，当年的革命互济会早已解散，将她送养的人也没留下过姓名和联系方式。

就算自己是烈士的子女，可当年牺牲的烈士数不胜数，他们留下的遗孤也不在少数。这茫茫中国，该往何处去寻？

漫漫寻亲路，认祖归宗行

1936年，远赴苏联的史静仪终于回国了。在异国他乡时，史静仪再婚并生下了一个儿子，名字叫李文。

回国之后，史静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听自己女儿的下落。可是在她走后，上海的地下党组织又遭到了反动派的破坏与袭击，同志们四散流落。

而且，自从苗姓夫妇当年返乡之后，双方就再也没有过往来。史静仪找不到他们的下落，也不知道女儿已经被二次送养了。苗玉参军之后又跟着部队天南海北的跑，行踪更是不确定。

失去女儿的线索后，着急上火的史静仪开始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碰运气。但在那样的动乱年代，百姓动不动就流离失所的，要找一个孩子谈何容易？而且为了隐蔽身份，女儿肯定早已改名换姓了。

此时的史静仪万分后悔，当年自己就顾着自怨自艾了，怎么没想到给孩子留一件信物呢？如今这天大地大的，女儿还不知道流落在哪里呢！

陈乔年早逝之前，两人的大儿子就没保住，现在要是连小女儿都找不回来了，她将来有何颜面去面对曾经的革命伴侣！

在多年的积郁之下，史静仪患上了重病。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里，她心心念念的还是陈长鸿。

临去之时，她痛哭流涕地拉着妹夫杨纤茹的手，乞求他一定要帮自己找到女儿，也算是保全陈乔年的最后一点血脉。

在她离开之后，妹夫一家人耗费心力，开始四处打听陈长鸿的下落。李文知道，母亲这辈子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没能相见的姐姐，所以他也义不容辞的加入了寻亲队伍。

可是在过去多年之后，还是没有一点线索，而此时的杨纤茹也已经是重病缠身了。1989年，无奈之下，他在报纸上公开了这件事情。

陈乔年烈士居然有一个遗腹女流落在外！这条报道一经发布，便如平地风波一般在社会上引起了热议。碰巧的是，苗玉也在报纸上看到了这篇报道。

在漫长的寻找过程中，她同样一无所获，已过花甲之年的她，开始不对寻亲抱有希望了。可是，这篇报道就像惊雷一样，又激起了她内心深处的渴望。

于是，苗玉怀着激动的心情提笔写下了一封信，并按照报纸上刊登的地址寄了过去。随信一起寄出去的，还有她盼望了几十年的父母亲情。

这封信，的确到了杨纤茹的手中。但当时的他已经病入膏肓了，有没有读信，或是读了之后有没有采取什么行动，这些我们无从知晓。因为不久之后，他就去世了。

随着杨纤茹的去世，这封信就变成了他的遗物，和其他东西一样尘封在家中。很久之后，前来为他整理遗物的李文在偶然间发现了这封信。

彼时的李文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写这封信的人，极有可能就是他的姐姐啊！

为了万无一失，李文还联系了安徽省政府和福建省政府的有关部门，以及新四军研究会和陈独秀研究会，请他们一起来调查这件事，确定一下苗玉的身份。

而远在福建的苗玉，已经彻底放弃希望了。因为，希望之后的绝望才是最可怕的。那封信自从寄出去之后就如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没有任何回信。

大概，真的是自己弄错了吧，她怎么会是陈乔年的女儿呢？

所谓阴差阳错，大抵就是这样吧！在苗玉不抱希望的时候，李文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经过有关部门长时间的走访调查后，基本可以确认苗玉就是陈乔年烈士的女儿。

这一好消息传到李文耳朵里时，他立刻收拾行李奔赴福州，他一定要亲自把姐姐找回来！与此同时，政府有关部门也向陈家后人告知了这个消息。

于是，就出现了文章开头李文寻亲那一幕。

在久久的震惊之后，苗玉不可置信的再次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陈乔年和史静仪真的是我的父母？”

“千真万确，一个字都不会有错！陈家还有后人在安徽老家，等经过DNA检测之后，就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了！”李文急切地说道，他恨不得现在就拉着苗玉回去认祖归宗。

说起陈家后人，除了陈长鸿之外，只有陈独秀三子陈松年的孩子待在内地。其中，幼女陈长璞一直在老家任职。

当她听说二伯失散多年的女儿找到后，连忙跑去祖父坟前报喜，并组织了亲朋好友齐聚安庆，迎接陈长鸿的归家。

在李文的陪伴下，如孤儿般流落了几十年的苗玉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途。她受到了陈氏族人的热烈欢迎，并以孙女的身份前去祭奠了陈独秀。

站在上海龙华烈士陵园内，看着父亲和伯父的相片，这位阅尽沧桑的老人哭得像个孩子一样。而陈乔年烈士如果在天有灵，看到唯一的女儿平平安安回家了，应该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后记

去时少年身，归来英雄魂。延年、乔年的一生，是为国为民奉献的一生。而如今的和平盛世，当没有让他们失望吧！

子孙后代已经享受到了前人披荆斩棘所换来的幸福安定，每一代中国人也都将继续传承革新奉献的作风。

惟愿英烈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