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记忆】承兴里：黄河路边的石库门

摘要：石库门里故事多

石库门初现于1870年代初，盛行于1920年代，据悉鼎盛时期曾占据了当时上海民居的四分之三以上。我们家居住的“承兴里”位于黄河路281弄，建于1934年，属于历史风貌保护街坊，建筑面积12154平方米。“承兴里”主通道长158.5米，宽4米，房屋为两层砖木结构，共123幢。从十二家房客到独立住宅，九种式样不同的建筑风格构成了老弄堂的百转千回，是上海有名的体育弄。

我的先生生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他的爷爷许亚轩生于1908年，是名老中医，擅长妇科、儿科和喉科，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携带全家移居上海后一直住在“承兴里”。爷爷医德医术很好，开朗豁达，鹤发童颜，一直活到100岁高龄。爷爷曾笑说，他健康长寿的“秘籍”，就是因为长年居住在石库门里，上接阳光雨露，下接绿荫地气。著名的书画家谢稚柳、钱君匋和爷爷是至交，曾分别送爷爷两幅亲笔题字：“妙手回春”“天心仁术”。

承兴里旁边就是1912年后建造的旧式里弄“懋益里”，右侧是“惟仁坊”。前有当时远东第一高楼“国际饭店”，后有明星大戏院，北面就是苏州河。黄河路上，烟火气十足，大饼、油条、粢饭糕、豆浆“四大金刚”和甜蒜头、菜泡饭都是爷爷最爱。

为了方便病人，爷爷住在黄河路“承兴里”整个弄堂进门的第一家。一进黑漆漆的石库门大门，就是上接天、下接地的天井，这是两开间的老石库门，一个带有水井的天井大概有十几个平方，水井是70年代前期街道里组织备战备荒挖出来的。这小小天井可是弄堂孩子童年记忆中的天堂，先生小时候和弄堂里的“小巴辣子”经常在天井里玩，放学归来，乘凉说戏、向阳院、小小班、玩弹子、打乒乓球、斗蟋蟀、捉迷藏的记忆都在这里。

18个平方的客堂间也就是爷爷的私人诊所。如果病人多了，先是在天井的凳子上排队，实在来不及看的，病人就先去黄河路吃饭，吃好饭后再来排队。离家不远，白克路（今凤阳路北侧近西藏路）的珊家园“人和里”开着丁济万名医诊所，丁济万是江苏常州孟河医派的掌门人丁甘仁先生的长孙，1903年出生，他曾经担任上海中医学院院长，并主持上海华隆中医院、南北广益善堂等机构。

邻近的北京西路142弄1-6号（原平桥路146号），就是近代上海大名鼎鼎的治伤寒名家张聋䰃的中医寓所兼诊所。北京西路、长沙路口，还有一处有名的中医诊所“南山小筑”。海派朱氏妇科由江苏南通人朱南山先生创始于20世纪初，医名鼎盛，堪称海上瑰宝。1933年，朱南山先生在此开辟诊所，取名“南山小筑”。他携长子朱小南、次子朱鹤皋三人联合在“小筑”应诊，后经朱南山、朱小南、朱南孙三代传承，百年薪火，生生不息。

新华社照片，上海，2021年9月19日 墙上风景如画 9月19日，行人从描绘弄堂生活的绘画作品前经过。 正在进行拆迁改建的上海市平德里是典型的石库门弄堂聚集地，一些绘画爱好者将昔日弄堂的生活场景描绘在石库门建筑物的外墙上，形成穿越时空的独特城市风景。 新华社记者 陈飞 摄

一进承兴里，就可以看见一座座高高的用条石砌成的门框和两扇乌漆大门，这是石库门典型的标志。门的上方有一个半圆形的装饰图案，上面的花纹简洁流畅，具有欧洲古建筑装饰图案的风格。看到这些大门，自然就会想到它们所以被称作“石库门”的缘由。

就石库门本身的格局而言，它保持了中国传统民居即四合院的建筑模式，前期的石库门前有小门厅，中有小院子、客房、东西两厢房。但由于这种格局占地面积大，不符合上海当时地皮寸土寸金的情况，于是，石库门逐渐变成了现在的模式：从三开间或五开间，变成单开间或双开间，建筑风格上则吸收更多西方建筑元素。

随着上海人口的不断增长，设计者们起初为一家一户所安排的住房秩序被打乱了。一进石库门房子里，住进三四户、四五户，甚至七八户，成了所谓的“七十二家房客”。以至于多年来，人们一提到石库门，总会先想到在小空间里的生存压迫感。灶披间、阁楼都要与左邻右舍共享，分明是一家人的空间，却又常常上演鸡毛蒜皮的吵闹。多样复杂的生活方式成为区别其他地域最独特的标签，上海人的“边界感”也由此被培养得更加敏锐。

和别的弄堂比起来，承兴里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从黄河路281弄进去的这条主弄堂是体育弄：红色地砖铺成的“造房子”、接力跑道、保龄球球道……弄堂运动会从1988年第一届开始，已经热热闹闹举办了34届。

每次运动会，几百名本地居民和外国友人齐上阵，加油声喝彩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至学龄前儿童，都可成为运动员，感受全民健身的快乐。

弄堂运动的比赛项目全部是上海弄堂里的本土游戏：飞香烟壳子、弹皮弓、挑棒头、滚圈子、抽陀子等等，还引进了扎脚跑、保龄球、踢毽子、背夹球等游戏比赛，老少皆宜。不仅本地居民玩得热乎，还吸引了居住在附近的来自日本、印度、德国等的外国家庭。

南东街道社区文化活动中心原负责人韩琥亮老师和全国优秀体育指导员、国家一级社会体育指导员、沪上九子大赛创始人洪克敏说，现在弄堂运动会成了国际大众体育节和上海旅游节的保留项目，“超越了单纯的趣味游戏和怀旧情结，走出弄堂，成了上海海派体育的一张名片”。

百年老弄堂，百岁老中医。爷爷远行，我们这一代，仍然住在黄河路石库门的“屋里厢”，续写着黄河路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