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和园团城湖里的女人尸骨，1995年北京市7.15杀人碎尸案侦破始末

1995年7月15日上午，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刑警大队值班室接到颐和园公园管理处的报案：在颐和园公园西侧的团城湖捞起一些人骨。接报后，海淀分局刑警大队的侦查、技术人员以及法医立即驱车赶去颐和园——

颐和园昆明湖

颐和园团城湖

团城湖靠近颐和园西侧墙，紧靠昆明湖，有水道与之相连，水道上方有一座石拱桥，平日里游人往来如织，此时更是被人群挤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当侦查员们赶到的时候，围观的人群很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通道——

团城湖石拱桥

根据颐和园公园管理处保卫科的同志介绍，有在团城湖垂钓的群众向他们反映，说湖边的水草里有一个东西在漂浮，于是他们将之打捞上来，是一只学生用牛仔双肩包，拉开包的拉链众人吓了一大跳，赫然出现一颗没了五官、只留着部分残肉的头颅，于是颐和园公园管理处保卫科立即封锁了现场，并向海淀分局打电话报警。

老照片：90年代的报警台

技术人员小心翼翼地将包打开，发现除了这颗头颅外，里面还有好几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打开后发现，里面装着十几根肋骨和一只完整的骨盆。经法医检查，尸骨属于一名年龄约在30岁左右的女性，根据肋骨和骨盆尺寸的推断身高为1.58至1.62米之间，体态偏瘦，突出特征是门牙是瓜子形的。

一名经常在团城湖钓鱼的老钓客反映：“我们老几个退休后没事干，就好钓鱼这一口，所以拿张颐和园的月票，每天早上公园一开门老几个就带着干粮拿着钓竿来这里钓鱼了，一钓就能钓一天，钓到公园要关门了才会出去。要是有人在湖里丢东西，一准儿逃不过老几个的眼嘿，可怪就怪在这里，老几个天天搁这里杵着，愣是没看见有人来这里丢东西嘿！”

老钓客

团城湖附近有一个疗养院，警方走访了在这里疗养的干部群众以及疗养院的工作人员，他们表示没有看见有可疑的人在这附近往湖里丢东西。

综上所述，警方认为这是一起性质恶劣的杀人碎尸抛尸案，团城湖并非第一现场，而是个抛尸现场。接下来的当务之急就是确定尸源，以及第一案发现场，同时火速成立了由海淀分局刑警大队二队为骨干的专案组，由刑警大队苗延军大队长亲任组长，开始侦办此案——

侦查员咨询了熟悉这一带水道的相关专家，得出判断：包可能是从京密引水渠离颐和园不远处的上游抛入渠里，然后顺水飘入昆明湖，又进入团城湖的，抛入点极有可能是在东北旺一带。

为此，专案组向全市各派出所发布了协查通报，此外还派出四组侦查员下到海淀、丰台、朝阳和西城四个区的80余个派出所，从走失人口登记中查找和法医尸检报告中刻画的女尸特征相同的人员名单以进口查找尸源。

7月17日上午，一名中年男子带着一个老妇人来到海淀分局刑警大队报案：称自己是北京某厂工人吴甘泉，自己的未婚妻——也就是老妇人的女儿刘淑桂在7月6日从宣武区的两人同居处出走后至今未归。

吴甘泉表示：自己和前妻离婚后，通过一家婚介所认识了来自延庆的刘淑桂，此后两人开始同居，结果“擦枪走火”导致刘淑桂怀孕。当时北京还在执行严格的生育指标政策，两人就算此时结婚也拿不到生育指标，因此无奈只好去做人工流产。可是两人此时都囊中羞涩，出不起流产的费用。吴甘泉只好在7月5日向前妻借了2000元钱，准备第二天带刘淑桂去做流产。可是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刘淑桂不见了，连同前一晚放桌子上的2000元钱也只剩下了100元。吴甘泉四处寻找未果后又于7月14日跑到刘淑桂的延庆老家寻找也未果，随后带着刘淑桂的母亲在整个北京城找了两天也没找到，只好去朝阳分局和宣武分局报案，而宣武分局让他们去海淀分局看看，于是他们就赶来了。

随后，专案组从刘淑桂的母亲处取得了一张刘淑桂的正面免冠证件照，然后连同女尸的头颅一起送往市局法医中心进行颅相重合比对，比对结果表明团城湖里发现的女性头骨和刘淑桂的照片的颅相重合有较大可能是同一个人。同时刘淑桂的母亲证实刘淑桂的门牙就是“瓜子牙”。此外，尸骨血型也和刘淑桂的血型相一致，因此尸骨极大可能就是刘淑桂。

颅相重合比对

于是，专案组深入到吴甘泉和刘淑桂同居的宣武区某胡同进行走访，走访到第三天的时候，一个邻居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

“7月5日上午，我在屋里干家务嘿，就听见吴甘泉和他对象打起来了，我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跑去劝架，我把他俩拉开后，那女的指着吴甘泉的鼻子还骂呢嘿：‘想白玩老娘，没那么容易’，骂得那叫一个难听嘿。吴甘泉辩解说：‘我想结婚嘿，这不是开不出证明来嘛’。嘿这一说那女的跳着脚的喊：‘你要结婚，你单位凭啥不给开证明？鬼才知道你去了没有！’吴甘泉说了句：‘昨天我还去了嘿’，说完就气哼哼地走了。”

“那女的、哎她叫什么来着？对对，叫刘淑桂。她哭着跟我讲嘿：‘吴甘泉这没心肝的就没真心待过我，我这肚子里的孩子都四个多月了，吴甘泉还不想娶我，就想让我去做流产。这流产是说做就做的吗？女人做一次流产，身子就落下一身的毛病。我就跟他赌上这口气了，老娘就不做！不跟老娘结婚也成，他给上一两万的青春损失费，老娘就和他散伙！反正老娘已经把吴甘泉的摩托车行驶本、驾照和车钥匙都藏起来了，他要是不给老娘钱，老娘就把摩托车给他卖了嘿！’”

这就和吴甘泉的说法产生了出入：刘淑桂明明不肯去做流产，怎么可能和吴甘泉商量好7月6日去做人流？刘淑桂既然不肯做流产，吴甘泉又借哪门子的钱？刘淑桂既然扣着吴甘泉的一辆价值数千元的摩托车并有变卖的心思，又怎么可能拿了1900元不辞而别？

此外，吴甘泉所在某厂计生办的同志证实：吴甘泉从来没有来找她开结婚证明，也根本谈不上什么厂里不给吴甘泉开证明这件事。

那么吴甘泉为什么要欺骗刘淑桂呢？他欺骗刘淑桂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吴甘泉的笔录中的一个细节引起了侦查员的注意：所谓的给刘淑桂做人流的2000元钱是借的，不是向朋友借的，而是向吴甘泉的前妻刘俊英借的，其他朋友那里吴甘泉不是没有去借，而是没借到，这点很是反常。于是，专案组将刘俊英也列入了调查对象范畴。

这一调查不要紧，让侦查员们吃了一个“大瓜”。刘俊英的几同事向侦查员倒苦水式的反映了刘俊英和吴甘泉之间的“爱恨情仇”。

同事甲说道：“哎哟喂，这刘俊英呐和那个吴甘泉真真是一对冤家嘿，俩不在一块的时候就相互惦念，在一块后就要掐架。离婚复婚好几次了，一般是离婚后没多久复婚，复婚后没两年又离婚，然后隔上一两年又复婚，连民政局的人都说这俩都是那儿的熟客了嘿。”

同事乙立刻接上话茬：“那可不？刘俊英心里可记挂着吴甘泉呢，每次她和吴甘泉离婚，都不找对象，我们给她介绍对象她都一概回绝，每天至少要跟吴甘泉通一个电话，一打就是个把小时嘿。今年，她知道吴甘泉和别的女的同居了，哎哟喂那叫一个难过哎，整个人每天上班就跟木头人似的，单位组织的活动她也不参加了，下了班就回家，回家就一个人喝闷酒。”

同事丙一拍桌子：“对对对，我亲眼看见了，那天单位里有急事，派我去刘俊英家找她，大白天的不关门，一个人在屋里喝二锅头，那个大杯子少说也有八两，她倒满后就往嘴里灌，那架势——老爷们也未必有，哎哟喂把我都给吓傻了嘿！”

吴甘泉的一个朋友反映：吴甘泉曾经和刘淑桂一起到东北旺的什么地方去贩过毛衣，毛衣拿回来由刘淑桂摆摊儿往外卖。这引起了专案组的注意：东北旺？这不就是推测最有可能的抛尸点所在区域吗？相关专家推断尸骨是从东北旺一带抛入京密引水渠的，而吴甘泉恰好去过东北旺一带，对那里应该很熟悉，这难道是巧合吗？

在排查过程中，侦查员发现吴甘泉在丰台区西罗园的家空关着的，根据那里的邻居反映：原本这里是吴甘泉的母亲和吴甘泉的女儿住，但在7月8日那天，两人突然毫无预兆的搬走了，“那天是星期六，我在家休息，睡了个大懒觉，起来的时候刚好见到那一老一小走的，走了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吴甘泉他家老太太说她有病，去大兴住方便养病。我心想她真是有病，这里住着啥都挺方便的，看病也方便，去大兴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养哪门子的病啊！吃西瓜倒是方便了嘿（大兴是北京著名的西瓜产地）。”

据此，专案组了解到吴甘泉在大兴还有一套住房，而这套住房在吴甘泉的母亲和女儿搬去住之前一直都是空着的，会不会吴甘泉是在那里将刘淑桂进行的分尸呢？

8月4日这天，吴甘泉再度来到海淀分局刑警大队“问情况”，由于他隔三差五来一趟，所以刑警们也跟他熟络了起来，就有了下面的对话。

警：“最近在哪住？”

吴：“大兴。”

警：“哎？不住宣武啦？”

吴：“不住了，宣武的房租太贵，要不是我怕刘俊英来折腾，我何必出来租房住呢，现在还不知道怎么着呢。要是（刘）淑桂回来（专案组并没有告诉吴甘泉刘淑桂已死），我们就结婚，住西罗园那儿，看她刘俊英也不敢来闹了。”

警：“西罗园那不是你妈和你闺女住吗？”

吴：“没有，搬大兴去了三个多月了，西罗园这儿早就腾出来准备装修呢，还没来得及，就先这样了。”

这段对话被录了下来，苗延军大队长听了一遍后冷笑一声：“这小子还在扯谎，不必急着戳穿，让他先自在一会儿，放松警惕了再给他个总出击，新账旧账一起跟他算！”

经过海淀分局局长的批准，苗延军带人秘密搜查了吴甘泉在大兴的住房，可令苗延军没想到的是，大兴的那套房子里里外外都是干干净净的，一丝血迹或者可疑的痕迹都没发现，难道是搞错了？

不过一个细节引起了苗延军的注意，那就是这套房子在7月的用水量居然高达40多吨！房管所的同志反映，除非水龙头一天开到晚连续开撒欢的放水，否则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一个月的生活用水绝对不可能用到这个数。

这么多的水是用来干嘛的？难道是冲洗血迹吗？

8月9日负责走访吴甘泉和刘淑桂租住的那条胡同的侦查员打听到一条重要情况。一个超喜欢下棋的老头向侦查员反映：“我给你们透露个独家新闻嘿，7月5日晚上9点，我闲着没事，和老几位在胡同口下棋呢嘿，下到10点来钟的时候，我看到吴甘泉骑着摩托车带着和他一起住的那女的，叫叫叫——哦对，叫刘淑桂的，他俩骑车从胡同出来上马路走了。我和老几个接着下棋下到7月6日快1点的时候才散了摊子，也没见这俩回来。从此之后这条胡同的大家伙儿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叫刘淑桂的女的了！”

此外，另一路侦查员通过跟踪吴甘泉的行踪了解到：从8月2日起，吴甘泉每天下班后都到前妻刘俊英的单位附近去等刘俊英下班，为了掩人耳目还特意隔了两条街等，等到刘俊英后就一起去大兴，两人实质上已经又双叒叕同居在一起了。

8月12日，刘俊英的邻居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7月5日晚饭后，吴甘泉打了一辆“面的”来刘俊英家找她，然后两人乘坐出租车离开，直到7月6日清晨5时他起床洗漱的时候刘俊英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浑身酒气，十分狼狈，嘴里念念有词，说什么：“死了好，死了干净——”

北京“面的”

8月18日，专案组再度召开案情分析会，会上大家交换了这段时间的排查成果，一致认为吴甘泉和刘俊英有重大作案嫌疑，苗延军大队长当即拍板：同时拘留吴甘泉和刘俊英！

吴甘泉和刘俊英到案后，仗着案子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物证已经被他们清理干净，所以在一开始百般抵赖，死不认账。吴甘泉甚至声嘶力竭地大吼大叫：“你们凭啥抓我？我没杀人！你们才杀了人呢！”

然而，专案组此时已经通过走访获取了多达数百页的笔录材料，证实吴甘泉对警方之前所说的每一个字全都是扯谎，一下子打掉了吴甘泉的嚣张气焰，经过12小时的鏖战后，吴甘泉和刘俊英败下阵来，对两人为了复婚合谋杀害刘淑桂并分尸抛尸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吴甘泉和刘俊英离婚后依然藕断丝连，时有往来，这引起了刘淑桂的极大不满，不断以此和吴甘泉发生激烈争吵甚至动手，尤其是刘淑桂怀孕后更是给吴甘泉摊牌：要么结婚，要么付给2万元的“青春损失费”。然而，吴甘泉两样都不肯选，而是选择了第三条路——直接把刘淑桂干掉后和刘俊英复婚。

7月5日上午，吴甘泉和刘淑桂有一次大吵，吴甘泉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忍受刘淑桂，决定动手。晚饭后，他打的去刘俊英家，两人随后到了一个公园里，密谋将刘淑桂骗到大兴的房子内“解决掉”，“解决掉”刘淑桂后，两人再复婚。

22时，吴甘泉欺骗刘淑桂说要带她去大兴看新房怎么装修，刘淑桂欣然同意，然后吴甘泉用摩托车载着刘淑桂于23时来到大兴的屋子，当刘淑桂兴冲冲地进到屋内时，已经喝了好几瓶啤酒的刘俊英举起菜刀对着刘淑桂的面门就是一顿乱砍，将刘淑桂砍翻在地，然后刘俊英骑在刘淑桂身上又是一顿乱砍，将刘淑桂活活砍死。

随后，吴甘泉和刘淑桂就在这间屋子里将刘淑桂的尸体分尸并将皮肉和骨头拆开，然后将碎肉和骨头装入垃圾袋塞入两个双肩包和一个旅行袋中，用摩托车分别抛尸在大兴、东北旺和通县。

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两人一下班就去大兴的房子，用大量的水将房内的血迹冲刷干净——

在两人的指认下，专案组在大兴和通县将刘淑桂剩余的尸骨起获。至此，本案告破。吴甘泉和刘俊英最终双双因故意杀人罪在9月底被判处死刑并执行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