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雨言秋
县城西有座山,山下有条河,河沿有条官道,官道旁边有个村子,村里有个牛爷。
牛爷不是地主,不是恶霸,没当过保长,他是村里很普通的一个人。
别看牛爷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了,村里东家孩子结婚,西家打理亡人,婆媳吵嘴,烂七八糟的事,只要牛爷点点头,鼻孔里“哼”一声,准办的顺顺当当,和和美美。牛爷摇头的事,那怕屋梁上墙了,也要拆卸下来。
民国二十年,牛爷还不叫牛爷的时候,上年纪的人喊他“牛子”,同伴喊他牛哥或牛弟,算对他最高的遵称了。
后来,为啥村里人都遵称他牛爷呢?
牛爷十三四岁那年,家乡遭水灾,田地里颗粒无收,活不下去了!牛爷父母带牛爷一路要饭来到关外。
到了关外才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关外到处闹匪患,还有日本鬼子杀人如麻,无恶不作。
民国二十五年,一天夜里,阴天月黑头,牛爷一家刚把收获的一布袋玉米搬到屋里,鬼子闯进来了,逼着把粮食交出来。
辛苦一年的粮食没有了,漫长的寒冬咋过啊!鬼子坏的出奇,那管老百姓的死活!父母不愿意,鬼子用刺刀生生挑死了牛爷的父母,抢走了粮食。
牛爷哭的死去活来,好夕屯里人帮忙,挖开冻土,俺埋了父母。
又在关外混了一年,实在煎熬不下去了,渴了,爬河沟里喝口水,饿了大娘长大娘短要口饭,睏了,路边上一躺,拨涉两个多月又回到了家乡。
民国二十七年,鬼子进了中原,铁甲车,火炮,全副武装的鬼子兵,白天夜里沿官道黑压压往南开进。
鬼子开走几天了,村民才敢从山里爬出来。
那天请晨,太阳还没冒出火来,野地里还雾蒙蒙的,村里有个叫二拉子的从山里爬出来往村里走,跨过河一探头,突然连滚帶爬往回跑,一脚踩滑,跌到了河水里。
原来,鬼子夜里往南开拨时,掉到官道上一把手枪。那年代,村民没见过洋枪,即使有人听说过,谁都不敢捡,万一让土匪知道了,不是遭绑,就是被杀。一连几天,村民宁可绕路走,谁也不敢去官道了。
牛爷不怕,光天花日之下把洋枪捡回去了。早晚,推扳机,拉枪栓,描准,如获保贝,天天搂在怀里不舍的散手,几天工夫,把枪玩的精熟。
一天,牛爷上山採蘑菇,突然听见林子深处一个女孩的呼叫声,牛爷循声大步走过去,见邻村一个地痞扒一个採蘑菇女孩的裤子,非理了。
牛爷二话没说,飞起一脚把那个地痞踢一个嘴啃泥。地痞爬起来要还手,牛爷用手枪顶住地痞的脑门,大喝道:“不老实,崩了你!”
地痞恢溜溜逃跑了。
事后,女子父母领着女子找上门来,软说硬说要把女孩嫁给牛爷,开初牛爷死活不愿意,说:“救人理当应该!”
女孩家硬扛上了,牛爷是条真汉子,非牛爷不嫁!
乡亲七嘴八舌劝,牛爷看看实在抹不开面子了,一跺脚,横横心说:“俺愿意啦!”
完婚那天夜里,闹洞房的都回家了,两口正要上床睡觉,那个地痞帶几个人突然破窗而入,硬逼牛爷把洋枪撽出来,不撽就杀人放火。
牛爷拍拍胸膊,吼道:“来!杀我!不撽就不撽!”
几个地痞恢溜溜吓跑了。
清明节这天,牛爷在家里收拾羊圈,听见街上人喊:“快去看呀!官道过队伍啦!”
过去过队伍吓的往山上藏,这回过队伍去看热闹!咋回事?
王四爷捋捋白胡子,笑笑说:“这支队伍叫八
路军,穿灰色军装,帽子上有颗五角星!”
“八路军?”
“是呀,就是当年的红军!”
“红军!八路军!”牛爷提着那把洋枪递給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拿去,打鬼子!”
牛爷把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含着眼泪抚摸抚摸心爱的枪:“这枪打死几个鬼子,捎个信啊!”
民国二十八年,霜降这天,天气奇冷,一夜间把田里的青颗冻蔫了。这天夜里,八跑军晋鲁边区八路军伏击鬼子一个团。天明了,牛爷正在家里喂羊,突然听见街上牛嘶驴叫,人声糟杂,村民正赶牛驴往山里跑呢。
原来,河堤上发现了一个扛枪的鬼子兵,迈着铅块一样的腿,正往太阳升起的地方狂奔。牛爷跑到半山腰不跑了,回头看一只有一个鬼子兵,他转身朝鬼子走去。
在关外的时候,牛爷学过几句日本话,问:“太君去哪儿?”
鬼子说:“我回家!”
“家在哪?”
“太阳升起的地方!”
牛爷灵机一动,八成昨日让八路军打散的鬼子兵。
牛爷很认真地问:“我送你回家!”
“大日本帝国,你的认识?”
“认识,熟着呢!”
“米西的干话!”鬼子拉牛爷就走。
牛爷说:“枪的给我,不然,遇到八路军不是玩的!”
果真,鬼子把枪递给牛爷。牛爷拉拉枪栓,一扭身,照鬼子头上“砰砰”开了两枪,鬼子兵被打死了。
从此,全村人都崇拜牛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改囗喊他牛爷。说他是条硬棒棒的汉子,村上谁家有啥事,找牛爷拿主意。只要牛爷到场,主家才感觉事情办的圆满,脸上有光彩。
土地改革了,大片农田归集体了,但给每家每户留一块自留地,也因此侵地边了,农作物庶阳了闹一些矛盾。
一日,王二和李三为地边的事争吵起来了,小队长调解半天,谁也不让谁,村长好歹说半天,争吵更历害了。
村长队长无耐的时候,牛爷来了,两人中间一站,瞧王二一眼,瞅李三一眼,两人没敢抬头,不吵了。
牛爷“哼”一声,倒背手走了。
王二握着李三的手,红着脸说:“怪我!”
李三脸红脖子粗,说:“哪能!我错了!”
回头再看牛爷,早不见影子了。
那一年寒冬腊月,一连下了三天三夜大雪,接着又刮北风,路上地穿甲了。牛爷早起去小卖部买醋,回来路上滑倒了,后脑着地受伤了。
人们七手八脚把牛爷抬家里,牛爷处于半昏迷了,到医院输了一夜液,中午时份,牛爷挣开眼了,第一句:“我有事要说。”
大伙屏住气听牛爷说。
牛爷说:“我在关外时,唉……想想对不起乡亲!”
说这儿,牛爷不说了,眼眶里凣颗泪花打转转,没等泪水流出眼窝,牛爷头一歪死了。
打发完牛爷的丧事,王二问李三:“你听見牛爷说啥了?”
李三说:“没听清,牛爷好像说他下关外时当过土匪!”
村长说:“不可能!”
李三说:“反正我瘾瘾约约听的,可能不可能己无法对证了!”
这个故事是我小时候听老人讲的,真的假的己无法考究了,但村里确实有十几户姓牛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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