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蝉鸣的夏日,我所居住的板浦小镇上,西大街、东大街、新民路,菜市场、校门口、北门口,卖西瓜小贩的身影,触目皆是,成为小镇夏日里,不可或缺的一景。
聪明的小贩也与时俱进,不再像以往那样沿街高声叫卖,而是换了一种方式,用录过音的电喇叭来招揽顾客:“西瓜呀,四毛一斤,快买呀,四毛一斤!”电喇叭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西瓜为应时水果。西瓜又名西瓜翠、夏瓜,堪称“瓜中之王”。闻其名,便知西瓜的祖宗不在华夏。查了一下资料,果然如此。据考证,汉代时从西域引入的,故称“西瓜”。
故纸堆里说西瓜。以前夏日晚上纳凉,少不了西瓜。西瓜以绳络悬之井里冰镇,天黑时取出,放在桌子上,雪亮的刀,只听咔嚓一声,瓜透熟,红壤,黑籽,甜,切片,分而食之。
这时,准会有人击节叫好:好瓜!好瓜!那时候,小镇民风淳朴,不分彼此,街坊邻居们,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端着茶缸,或搬着板凳,或铺条凉席,无论是饱餍膏梁者,还是引车卖浆者,不分贵贱,往一块扎堆。纳凉时,皆吃着西瓜,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手里蒲扇,家长里短,天文地理,人情世故,东南西北,板浦旧事,漫无边际······会唱五大宫调的,唱上几句,抑或,再哼上几声淮海戏······那圆润婉转的唱腔,真是好不热闹,这是一天中最生动的景致。
时移镜迁,浮光掠影,若干年前的夏日纳凉趣事,已是风烟俱净。
无西瓜不欢。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叫上志同道合的朋友,喝酒时,有西瓜助兴,就更添雅兴。和朋友安闲自在,一边吃着清凉的西瓜,一边呷一口美酒,酒必须倒满。所谓,有酒有瓜皆兄弟,酒逢知己千杯少,惟有饮者留其名。
西瓜作为瓜果单食,可以切吃,可以用拳头砸开吃,食法多样,大有文章可做,还可以制作西瓜盅,并且做得极致,而且上得了台面。
苏州文人陆文夫在小说《美食家》中写道: 选用四斤左右的西瓜一只,切盖,掏去内瓤,留肉约半寸,外皮雕以花纹,备用。再用嫩鸡一只,在汽锅中蒸透,放进西瓜,合盖,再入蒸笼回笼片刻,即可取食。食时以鲜荷叶一张衬于瓜底,碧绿清凉,增加兴味。
《食为天》一书中也有描述孔府家宴中“西瓜盅的”制作过程:先将西瓜蒂处片下,留作盅盖,将瓜心挖出,再装入调好味的两只雏鸡,配以干贝、香菇、口蘑、南荸荠,盖上瓜盖,用竹签牢,再隔水以文火蒸炖,其味清醇香美。这菜肴初名“西瓜鸡”,后来,孔子的七十六世孙令贻觉得名称不雅,遂改称“一卵孵双凤”。现在,在曲阜仍以此馔飨宴嘉宾,但改称为“双凤归巢”。这道西瓜菜,文雅讲究,富有诗意,不仅味道上乘,馔名也有浓郁的文学气息了。可见,西瓜也上得了大雅之堂。
清朝板浦最出名的文人许乔林写过《道中食西瓜》:佳种虚传博望槎,饮冰才了又思瓜。神仙难得休疑枣,热客相逢且当茶。纳履何尝关节概,镇心未免惜年华。夏畦漫与东陵比,过眼谁将五色夸。
废物利用。西瓜皮可以凉拌。西瓜皮扔掉可惜,把西瓜皮切丝,再配上红椒丝、木耳丝,调上各种调料。却是一道别样的家常小菜,清脆可口,就绿豆粥吃绝妙。
在小镇板浦一带,立秋吃西瓜习俗,也颇有特色,值得一提。小镇人认为立秋时吃西瓜可免除冬天和来春的腹泻,称为“咬秋”或是“啃秋”。清代张焘的《津门杂记·岁时风俗》中记载:“立秋之时食瓜,曰咬秋,可免腹泻。”在一次偶然的阅读中知晓,食瓜之俗,源于先秦。如《诗经》中就有“七月食瓜”的话头。
由于我热衷于地方文史、执着于乡土文化传播的缘故,我常独自一个人,观民风、访民俗,走遍了一条条喧闹的街,一条条瘦长的幽巷,尽情地去收集资料,打听与其相关的典故、传说,等等。有乡人呲牙戏称,我是小镇“代言人”,甚至有人说,我是小镇“清道夫”。是褒是贬,无关紧要,内心要强大,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有时渴了,好在有西瓜,寻一处临街巷的西瓜摊,慢条斯理地坐下,看青砖黛瓦小镇的人间烟火,品尝小镇的世情百味,倒是一件颇有趣味的事,再美美吃上一口西瓜,顿觉暑气全消了,那感觉胜过古时在朝中当驸马。
做驸马可以。但,不能忘本,可不能效仿陈世美。学了陈世美,小心包青天的狗头铡伺候!
夏有西瓜,虽处闹市,不畏浮世!
作者简介:潘友国,土生土长连云港板浦人。喜欢看书、写作。时常有小文发表。偶尔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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