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计73款惠民保产品停售，占比超1/4，丧钟响起，抑或以退为进？

注：本文经授权摘编自研究报告《“以退为进”：惠民保产品研究与观察——基于73款停售惠民保产品的分析》，作者系复旦大学许闲教授课题组。

编者按

近来，市场上有关惠民保的讨论声量显著降低，取而代之的，是悲观论调弥漫，有人说，在地方政府、医保等部门的强势引导下，惠民保越来越像大病保险，商业保险公司腾挪有限，长此以往，该类产品势必会走向落寞。

事实果真如此？经过认真统计、细致梳理，报告《“以退为进”：惠民保产品研究与观察——基于73款停售惠民保产品的分析》指出，从2015年以来，确实已经有高达73款产品宣布停售，占到了全部惠民保产品的1/4左右，表面看来，这一结果确实颇为出人意料，但细致分析就不难发现，大多数产品的退出都是受到监管、政府部门新政实施的影响等，也有险企伴随对业务性质认知的加深主动放弃。

经过多方调整，惠民保没有倒下，它只是更“成熟”了。

2020年以来，惠民保产品快速发展并不断迭代。截至2023年11月15日，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共推出284款惠民保产品，一路高歌猛进覆盖到全国30个省份（直辖市、自治区），不论是承保人数之广，还是入局公司之多，我们都不可否认惠民保是保险业内现象级的产品，是我国金融强国建设中普惠保险的重要内容之一。

惠民保极大地提升了商业保险在多元支付中的角色，有效降低民众医疗负担，也在推动医保数据的有效利用、促进健康生态合作共赢以及提高居民的保险意识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其潜在的成长性仍有探索的空间。

随着市场发展逐渐趋于理性，经营模式不断走向成熟，并非所有惠民保产品都能在市场上长期存续。截至2023年11月15日，284款惠民保产品中，73款产品停止运行，占比约为25.70%。停售产品中，3款产品未正式运营即停售，48款产品存续1期，17款产品存续2期，4款产品存续3期，1款产品存续超过4期。

部分惠民保的退出，引发市场上关于惠民保是否运营健康和可持续发展等相关讨论。本报告聚焦我国当前停售的73款惠民保产品，从产品特征分析、动因回溯、审慎展望三个方面回答了“如何理性看待我国当前惠民保发展”这一问题，正本清源，普惠共荣。

01

惠民保市场总体增速放缓，2015年以来1/4产品已停止运营

截至2023年11月15日，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共推出284款惠民保产品。从时间维度上看，从2015年推出首款惠民保产品到2020年迎来市场爆发期，惠民保市场增速逐渐放缓，2021年新增83款惠民保产品，2022年新增72款惠民保产品，2023年1月1日至2023年11月15日新增27款惠民保产品，市场逐步由爆发增长转向平稳推进。

2015年以来推出的284款地方性惠民保产品中，73款产品停止运行，占比约为25.70%，整体市场表现出运营差异较大的特点。

当前，惠民保已遍布我国22个省份、4个直辖市、4个自治区，其中2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存在停售产品，占比超 60%。

存在停售产品的2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中停售产品数量表现不同。其中，江苏省停售产品最多为11款，安徽省、湖南省停售产品分别为9款和8款，福建省、辽宁省、山东省、浙江省停售产品为5款，其余地区停售产品小于5款。

“停售产品数量”并不能单一评判当地惠民保市场表现。本报告进一步使用停售率（停售产品数量/总产品数量）来表征当地惠民保的情况。

数据显示，东部地区停售产品数量最多为35款，但其停售率却为最低的32.9%。这些地区惠民保市场发展早，产品数量多，更新迭代速度较快，一定程度上显示了市场的自我优化和升级，以适应市场需求和政策导向。

产品统筹层次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运营表现。停售的73款产品统筹层次显示，城市定制产品平均停售率为50.61%，省级统筹产品平均停售率为20.83%。统筹层次更高面临的潜在参保人群更多，一定程度上更利于产品整体发展。

值得注意的是，各产品存续周期显示，3款产品未正式运营即停售，48款产品存续1期，17款产品存续2期，4款产品存续3期，1款产品存续超过4期。地区维度上，各地区停售产品运营时间均集中在1~2周期，差异较小，仅安徽、福建、广东、江苏部分产品运营时间超过2个周期。

产品上线时间影响了产品运营表现。2020年，市场处于起步阶段，产品的定价和运营策略仍需探索。数据显示，2020年上线的产品中超过半数的产品停售。目前，后期上线产品运营表现相对良好，但由于运营时间较短，运营表现需要持续观察。上线时间同样影响着产品存续周期。运营1期的产品中2020 年、2021年和2022年上线的产品占比分别为 68.75%、22.92%和8.33%。

政府部门参与延长了产品的运营周期。73款停售产品中，72.6%的产品公布了参与的政府部门，27.40%的产品无政府部门参与。政府部门参与对产品运营周期具有显著影响。

数据显示，政府参与情况下，存续0、1、2、3和多期的比例分别为0、62.26%、28.30%、7.55%和1.89%。未公布政府部门参与的情况下，存续0、1和2期的比例分别为15%、75%和10%。也就是说，政府指导下存续2期及以上的产品增加，且运营2期及以上的产品停售主要是由于在政府指导下的新产品衔接更替。

停售产品中共同承保模式的产品更少，且存续时间表现更优。停售产品平均存续时间显示，单一公司承保产品平均存续时间为1.52年，其中，深圳重特大疾病补充医疗保险运营周期长，拉高了平均存续时间。剔除深圳重特大疾病补充医疗保险后，单一公司承保产品平均存续时间（1.33年）小于共同承保产品的存续时间（1.41年）。

报告分别统计了财险公司、寿险公司、养老险公司、健康险公司和农险公司的退出情况。整体来看，停售产品涉及到30家财险公司，12家寿险公司，3家养老险公司，2家健康险公司和3家农险公司。其中，平安系保险公司，尤其是平安养老在早期快速布局后退出市场，停售产品较多。

经纪公司和健康管理公司推动了惠民保的销售和运营的优化。数据显示，停售产品中无经纪公司参与的产品为39款，有经纪公司参与的产品为34款。无健康管理公司参与的产品为45款，有健康管理公司的产品为28款。

02

政策成产品退市主要因素：养老险公司退出，全省统筹下多款产品合并运营，险企自我调整

2023年11月，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发布《养老保险公司监督管理暂行办法》，禁止养老保险公司经营短期健康险业务，并明确业务范围超出规定的养老保险公司应当在3年之内完成变更。养老保险公司的短期健康险业务将需要大幅压降直至出清。

惠民保作为一年期的健康险产品，政策发布后，平安养老、泰康养老、大家养老等养老险公司调整业务布局，停售了单独承保的惠民保项目，并退出了共同承保的惠民保项目。

经营方向——走专业化发展道路，聚焦养老产业主业。

养老保险公司应当走专业化发展道路，积极参与多层次、多支柱养老保险体系建设，聚焦养老主业，创新养老金融产品和服务。

业务方向——与养老相关的业务，包括养老年金保险、商业养老金等

养老保险公司应当主要经营与养老相关的业务，包括养老年金保险、商业养老金等，不得受托管理保险资金和开展保险资产管理产品业务。

具体业务——五类业务，不包含惠民保这类短期医疗保险产品

养老保险公司可以申请经营五类部分或全部类型业务:一是具有养老属性的年金保险、人寿保险，长期健康保险，意外伤害保险；二是商业养老金；三是养老基金管理；四是保险资金运用；五是国务院保险监督管理机构批准的其他业务。

除了监管政策的原因外，多地政府将当地惠民保产品进行合并处理也导致了部分产品的停止运营。

随着惠民保运营逐渐成熟，安徽、福建、湖南、河南、黑龙江等地在政府要求下，将多款惠民保产品合并运营，以减少市场无序竞争，整合潜在投保人群。以安徽为例，安徽省自2020年开始共推出10款惠民保产品，在2024年度所有产品都并入省级统筹的“安徽惠民保”，导致整体停售率达到90%。

安徽停售率为90%，2024年所有产品都将并入省级统筹的“安徽惠民保”，在省级层面统筹运行。

从市级统筹产品来看，同一地区多款产品的竞争和运营表现取决于当地潜在的市场容量，例如当地保险发展水平、人口数量、居民保险意识和政府支持程度等多元因素。

报告引用Gybrand发布的2023年中国百强城市排行榜，对不同发展程度的城市运营多款惠民保时的情况统计发现：一线城市惠民保平均停售率为15%，准一线城市惠民保平均停售率为38%，二线城市惠民保平均停售率为43%，三线及以下城市惠民保平均停售率为47%。

不同统筹级别产品通常面临两种情况：两者保障水平和费率差异较大时，消费者更容易依据保障水平和费率做出选择，因此统筹级别低的产品应在保障责任、增值服务和费率方面做出优化，提高消费者获得感，从而扩大竞争优势；而对于保障水平和费率相差较小的产品，消费者的选择空间更小，此时统筹级别高的产品由于面临的潜在消费人群更多，容易在竞争中获得优势。

市场发展早期，各参与主体对产品设计和运营仍在探索，消费者对产品的认可度尚需提升。随着市场逐渐成熟，惠民保将展现出更优异的表现。数据显示，2020年产品停售率超过50%，而2021年和2022年的停售率持续下降。存续时间来看，2020年上线的产品中存续1期的产品占比为64.71%。从存续1期的产品上线时间来看，2020年上线的产品占比最高为68.75%。

市场选择也是惠民保产品大量停止运营的主要因素之一。在市场发展的过程中，各参与主体主动进行产品迭代以适应市场需求。

以东莞为例，人保财险在政府的指导下，对已经运营两个周期的东莞市民保进行了下架处理，并推出了莞家福和莞康无忧两款新产品承接和迭代。这两款新产品在费率和责任方面都展现出了明显的差异化特点，以满足不同消费者的需求。

03

破局惠民保生存困境，产品须兼顾商业属性以及普惠属性

惠民保是我国普惠保险的优秀范本，监管机构高度重视惠民保的规范持续发展。2021年6月，原银保监会在惠民保发展初期对于市场乱象进行规范。2024年1月，国家金融监管总局发布《关于平稳有序开展城市定制型商业医疗保险的通知（征求意见稿）》，对于惠民保提出了期望和要求。不可否认，惠民保是我国建设普惠金融等五篇大文章的优秀范本，未来在秉持规范和持续的经营理念下，仍然大有可为。

原银保监会

惠民保发展初期

“发挥市场作用 服务民生保障”

“坚持稳健经营 提供专业服务”

“压实主体责任 规范经营行为”

中央金融工作会议

“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金融发展之路”

“推动我国金融高质量发展”

“做好科技金融、绿色金融、普惠金融、养老金融、数字金融五篇大文章”

国家金融总局

“尊重商业保险的经营属性”

“鼓励设计为费率可调的长期医疗险”

“共保的方式开展定制医疗保险业务”

“不得向基层摊派投保任务指标”

产品定位：商业保险兼顾普惠属性

政策要求，定制医疗保险应当坚持市场运作、政府指导，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部门对业务发展的支持引导作用，尊重商业保险的经营属性，坚持保险公司自主经营、自负盈亏，人民群众自愿投保。

监管部门一直以来强调惠民保的商业保险定位，然而，政府的参与在产品存续和运营中的重要作用已经达成共识，对于政府的信任也是消费者购买惠民保的重要原因。政府部门在引导当地惠民保规范运营后需要更多的探索多元合作模式，推动商业保险作为多元支付方的作用发挥。

同时，商业保险公司和各市场参与主体应以惠民保为契机，遵循惠民保商业普惠保险属性的前提下，探索和开发更多的创新合作渠道。

产品设计：建立消费者需求导向思维

消费者需求导向涉及数据披露、产品定价和运营等多个方面。数据披露方面，停售的73款惠民保产品有67%的产品未发布停售公告和后续信息，容易引起消费者对整个惠民保市场迭代稳定性的担忧，各公司应及时发布相关信息以保证信息透明。产品定价方面，重视消费者价格敏感度和保障需求，通过市场调研来确定合理的价格区间，以满足不同消费者的支付意愿。

复旦大学许闲教授团队在对上海沪惠保消费者调研中发现，87.65%的消费者愿意为产品升级额外支付费用。产品设计和运营中，应关注不同年龄层需求痛点，建立分层方案，满足各年龄群差异化需求，提高产品竞争力。

增值服务分层方案聚焦各年龄人群痛点

• 老年人慢病管理，康复护理，康护追踪，线下问诊服务，就医协助服务，就医陪同服务，药品配送服务，关爱服务等

• 中年人疾病筛查，健康咨询，体检服务，检查报告解读，分诊服务，用药管理服务，生活服务等

• 青少年在线问诊，口齿眼科及心理服务，优惠折扣服务等

产品运营：保证产品运营优化与合规

惠民保运营优化和合规在产品经营中同样表现出显著的重要性，通过科技赋能投保理赔提速，运用数据优化产品定价，依托主动续保等方案延长客户粘性在当前惠民保可持续发展中具有重要意义。

01科技赋能

探索开展基本医保参保身份校验、线上快速理赔等便民服务措施，提升人民群众满意度。

02数据运用

向拟参与的保险公司提供部分基本医保汇总统计数据，用于确定保险责任和厘定保险费率。

03销售规范

统筹微信、支付宝等第三方销售平台，政府网站、公交车站、社交媒体等传播平台，建立主动续保等选择方案，推动惠民保可持续发展。

课题组相关报告与观点集锦

• 许闲,王广智,陈格. 上海市完善商业保险多元体制支持生物医药先导产业发展 [J]. 上海保险, 2024, (03): 11-17.

• 许闲. 坚持“更普惠”宗旨 探索十大迭代方向——《2023年城市定制型商业医疗保险（惠民保）知识图谱》解读 [J]. 上海保险, 2023, (12): 12-18.

• 许闲. 沪惠保二周年：波动前进，保持初心 [J]. 上海保险, 2023, (05): 11-14.

• 许闲. 探索发展到趋向成熟 惠民保助力多层次医疗保障体系完善发展——《2022年城市定制型商业医疗保险（惠民保）知识图谱》解读 [J].上海保险, 2022, (12): 12-14.

• 许闲. 沪惠保周年考：惠民效果与升级扩容 [J]. 上海保险, 2022, (05): 5-8.

• 许闲. 惠民保的三个阶段和三方共赢 [J]. 中国卫生, 2021, (09): 26-28.

• 许闲. 惠民保的前世、今生与未来 [J]. 上海保险, 2021, (05): 13-20.

• 许闲. 惠民保推动医疗保障层面政府治理能力现代化发展 [J]. 上海保险, 2021, (02): 9-11.

• 许闲,罗婧文,王佳歆,等. 普惠保险在健康管理中的应用——基于惠民保的深度分析 [J]. 保险理论与实践, 2020, (12): 22-34.

• 联合善诊发布行业白皮书《惠民保前世今生与未来-——“惠民保”2020总结与2021展望》，2021.

• 联合善诊发布行业发展报告《普惠保险在健康管理中的应用——基于惠民保的深度分析》，2020.

• 联合微保发布《惠民保健康发展十问十答》，2023.

• 发布《城市定制型商业医疗保险（惠民保）知识图谱》，2021-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