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跨境金融：境外跨境支付平台相关案件的启示与监管路径探讨

一、引言

在全球化的浪潮下，跨境金融服务以其独特的便捷性和高效性，成为了连接各国经济的重要桥梁。从传统的银行汇款到现代的电子支付平台，跨境金融服务不仅简化了跨境交易流程，还促进了全球贸易的繁荣。然而，随着跨境金融服务的不断发展和普及，一系列监管挑战与风险问题也逐渐浮出水面。特别是国际支付巨头在跨境金融服务领域的扩张，更是将这些问题推向了风口浪尖。

美国某知名跨境支付平台在跨境金融服务领域的一些案件，特别是针对中国跨境电商企业的扣款行为，引发了广泛关注和深刻反思。这些案件不仅暴露了跨境金融服务在监管上的薄弱环节，也为我国金融监管部门提出了新的挑战。本文将以外国跨境支付企业相关案件为切入点，深入剖析跨境金融服务的现状、面临的挑战，并结合国际经验，探讨我国未来在跨境金融服务监管上的改进方向与发展策略。

二、案件透视：挑战与影响

（一）案件概述

美国某跨境支付平台“封号门”事件

事件发生于2021年9月，涉及约1000家企业，5万多个账号，预估损失超过千亿元。其中，约600个中国品牌的销售权限被关闭，涉及约3000个卖家账号，涵盖消费电子、日用、家居和运动等多个品类。该平台给出的封号理由主要是商家的违规操作，包括“操纵评论”“刷单”和“违规账号关联”等。

通拓科技事件

2022年3月29日，某跨境支付巨头突然对通拓科技采取行动，冻结了其部分资金，并直接划扣了其29个收付款账户资金。该跨境支付企业方面表示，这一行动是基于大量关于通拓科技商标侵权的投诉。然而，通拓科技方面却对此表示强烈不满，认为该跨境支付企业的审核机制存在漏洞，导致其无辜受损。类似的情况还发生在其他中小跨境电商企业身上。一些企业因物流问题或货不对板等导致客户投诉增多，进而触发该跨境支付平台的审核机制，最终账户被冻结或资金被划扣。

（二）案件影响

外国跨境支付平台的相关案件的影响是多方面的，不仅涉及金融监管、消费者权益保护，还关系到市场秩序和合规成本等多个方面。

1. 监管挑战加剧

跨境金融服务涉及多个国家和地区的监管机构和法律体系，因监管标准和政策差异大，协调难度较大。不同国家和地区对于支付行业的监管要求各不相同，这导致跨境支付服务提供商在运营过程中需要面对多重监管压力。一旦出现问题，往往难以得到有效解决，从而加剧了监管挑战。

2. 消费者权益受损

跨境金融服务中的消费者往往处于信息不对称的弱势地位，容易受到非法金融活动的侵害。跨境支付平台的相关案件中涉及的虚假交易、资金安全等问题直接损害了消费者权益，使得消费者对跨境金融服务的信任度降低。这不仅影响了跨境金融服务的声誉和形象，还可能对整个金融行业的稳定发展造成不利影响。

3. 市场秩序扰乱

非法跨境金融活动的存在扰乱了正常的市场秩序，挤压了合法合规金融服务的生存空间。跨境支付平台的违规行为不仅损害了相关企业的利益，还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整个行业的竞争环境恶化。同时，这些活动还可能成为洗钱等违法行为的温床，对金融稳定构成威胁。

4. 合规成本增加

不同国家和地区对于支付行业的监管标准和要求存在差异，这使得跨境支付服务提供商需要投入更多的资源来满足各地区的合规要求。上述及相关案件的发生更是让跨境支付服务提供商意识到了合规风险的重要性。为了降低合规风险，这些企业不得不加大投入力度，提高合规水平。然而，这也增加了企业的运营成本，压缩了利润空间。

（三）格式合同条款效力分析

跨境金融服务提供者对格式合同条款之法律强制性规定的违反，同样也是对我国跨境金融监管的挑战。

格式条款是当事人为了重复使用而预先拟定，并在订立合同时未与对方协商的条款。其特点在于“预先拟定”和“未与对方协商”。

根据《民法典》及相关法律规定，格式条款的效力判断应遵循以下原则：

1. 公平原则：格式条款不得违反公平原则，否则无效。

2. 提请注意和说明义务：提供格式条款的一方应采取合理的方式提示对方注意免除或者减轻其责任等与对方有重大利害关系的条款，并按照对方的要求，对该条款予以说明。

3. 不利解释原则：对格式条款的理解发生争议的，应当按照通常理解予以解释。对格式条款有两种以上解释的，应当作出不利于提供格式条款一方的解释。

北京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网站公布的行政处罚决定书（京朝市监处罚〔2022〕2094号）显示，某知名汽车销售企业因侵害消费者权益行为被北京市朝阳区市场监督管理局警告并罚款3000元。该企业在销售合同中利用格式条款约定，在广州仲裁委员会进行仲裁，这一条款排除了北京市司法管辖，限制了北京市消费者选择争议解决方式的权利，且由于仲裁裁决是终局的，对双方均有约束力，这无形中增加了北京市消费者不合理的维权成本和负担。

上述案件对格式合同条款之相关法律规定的违反同样存在于跨境金融机构提供的跨境金融服务过程中，北京市场监督管理局对该销售服务公司的相关处罚对我国跨境金融服务的监管具有指导意义。

三、跨境金融服务的现状分析

（一）金融科技驱动下的快速发展

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和金融科技的广泛应用极大地推动了跨境金融服务的发展。金融机构通过互联网、移动设备等渠道直接向境外客户提供服务，降低了成本，提高了效率。金融科技的应用不仅简化了跨境交易流程，还提高了交易的透明度和可追溯性。这使得跨境金融服务更加便捷、高效和安全。

然而，金融科技的发展也带来了新的监管挑战。随着跨境金融服务的电子化、数字化程度不断提高，传统的监管手段已经难以有效应对。监管部门需要不断创新监管方式和方法，以适应金融科技发展的需求。同时，金融科技的应用也加剧了跨境金融服务的风险复杂性，要求监管部门具备更高的风险识别和防控能力。

（二）监管框架与开放领域

我国跨境金融服务的开放项目有限，且缺乏全国层面统一的法律法规。这导致部分跨境金融服务游走于“灰色地带”或直接违反法律法规，增加了监管难度和风险。目前，我国跨境金融服务的开放主要集中在一些特定领域和区域，如自由贸易试验区等。然而，这些开放项目仍然面临诸多限制和挑战，难以满足日益增长的市场需求。

为了推动跨境金融服务的健康发展，我国需要加快完善开放领域和监管框架。一方面，需要制定全国层面统一的法律法规规定，明确跨境金融服务的法律边界和监管要求；另一方面，需要进一步扩大开放领域和范围，鼓励更多的金融机构和企业参与跨境金融服务市场竞争。

（三）监管套利现象普遍

跨境金融服务中的监管套利现象较为普遍。由于不同国家和地区在金融监管上的差异，部分服务提供者利用这种差异进行套利活动。他们通过在不同国家和地区设立分支机构或合作机构等方式规避监管要求降低运营成本和提高盈利能力。然而这种行为不仅扰乱了市场秩序还增加了跨境金融服务的风险复杂性。

四、跨境金融服务面临的挑战

（一）监管难度加大

跨境金融服务的电子化、数字化特性使得传统监管手段难以应对。监管部门在数据获取、信息统计和数据分析等方面面临巨大挑战。由于跨境金融服务涉及多个国家和地区的监管机构和法律体系，数据共享和信息交流存在诸多障碍。这使得监管部门难以全面掌握跨境金融服务的运营情况和风险状况，难以及时有效地识别和处置风险事件。外汇局曾发布案例指出，某第三方支付机构因超出核准范围办理跨境外汇支付业务且存在国际收支申报错误等问题，被处以罚款，这不仅扰乱了外汇市场秩序，也突显了跨境外汇交易监管的复杂性。外汇局提示支付机构应严格遵守跨境外汇支付业务的相关规定，确保在核准范围内开展业务，并准确进行国际收支申报。同时，也提醒企业和个人在选择支付机构时要审慎，避免选择违规机构进行跨境外汇交易。

为了应对这一挑战，监管部门需要不断创新监管方式和方法。一方面可以利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先进技术手段提高监管效率和准确性；另一方面可以加强与国际监管机构的合作，建立跨境监管信息共享机制，实现数据共享和信息交流。这将有助于监管部门更加全面、准确地掌握跨境金融服务的运营情况和风险状况提高监管效能。

（二）跨境金融服务提供者之资质问题

部分跨境金融服务提供者未在我国取得金融许可，却通过互联网向境内客户提供服务。这些“无证驾驶”的非法金融活动不仅扰乱了市场竞争秩序，还损害了消费者权益和金融稳定。由于这些非法机构不受我国监管规则制约，一旦发生合同纠纷或风险事件境内消费者的权益往往难以得到有效保障。例如，跨境保险领域存在部分境外保险公司或中介机构通过互联网误导销售跨境保险产品的情况，导致消费者在理赔时遭遇困难。监管机构对此类行为进行了风险提示，要求保险公司和中介机构在销售跨境保险产品时必须充分披露产品信息，确保消费者能够充分了解产品的保障范围、免责条款等重要内容。同时，也提醒消费者在购买跨境保险产品时要仔细阅读保险合同和条款，避免被误导。

为了遏制“无证驾驶”现象，监管部门需要加强对跨境金融服务市场的准入管理。一方面要严格审查跨境金融服务提供者的资质和条件，确保其符合我国金融监管要求；另一方面要加强对非法金融活动的打击力度，及时发现并处置非法机构，维护市场秩序和金融稳定。同时监管部门还需要加强对消费者的宣传教育，提高消费者的风险意识和自我保护能力，避免受到非法金融活动的侵害。

（三）资金跨境流动管理复杂

跨境金融服务中的资金流动难以被有效监控，部分服务提供商诱导客户编造虚假名义实现资金非法出境。此外，虚拟货币等去中心化的跨境金融服务更是绕过了传统的资本流动管理措施，增加了管理难度。资金跨境流动管理的复杂性不仅要求监管部门具备高度的信息获取和分析能力，还要求与多个国家和地区的监管机构建立有效的合作机制，共同应对跨境资金流动带来的风险。

（四）消费者权益保护困境

跨境金融服务消费者往往难以受到有效的权益保护，同时跨境金融服务的特殊性也使得消费者在投诉处理、纠纷解决等方面面临诸多困难。因此，加强消费者权益保护机制建设成为跨境金融服务监管中的重要任务。监管部门需要建立健全跨境金融服务消费者权益保护制度框架，加强对服务提供者的监管力度和市场准入管理，提高服务质量和合规性水平。同时还需要提高消费者风险意识和自我保护能力，通过宣传教育等方式帮助消费者了解跨境金融服务的特点和风险，完善投诉处理机制和纠纷解决机制，为消费者提供便捷高效的维权渠道。

五、国际经验借鉴

面对跨境金融服务的挑战各国和地区纷纷采取了一系列监管措施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以下是一些值得我国借鉴的国际经验：

（一）国民待遇原则

美国、澳大利亚、瑞士等国家在跨境金融服务监管中采取对待本国机构之同样方式对待外国机构，即享有同等的待遇，要求境外机构与境内机构接受相同的监管标准。这种做法有助于确保跨境金融服务的公平竞争和市场秩序的稳定。我国可以借鉴这种做法对跨境金融服务提供者实施统一的监管标准，提高监管的有效性和一致性。同时还需要加强与国际监管机构的合作，共同推动跨境金融服务的监管标准趋同，减少监管套利空间。

（二）承认他国监管框架机制

认可他国之部分监管框架在相关领域的地位，通过被承认国家之监管行为，便利其相关金融产品和服务进入本国市场。这种机制有助于减少跨境金融活动中的监管重叠，促进市场开放。我国可以探索建立类似的机制，加强与境外监管机构的合作，并同时完善国内监管法律法规，确保与国际监管标准的衔接和一致性，共同应对跨境金融服务的监管挑战，提高跨境金融服务的监管效率和效果。

（三）区域通用许可机制

部分国家在一定国际区域内建立国际合作关系，在特定领域设立统一的监管规则甚至建立统一的监管机构，市场主体只要在一个成员国获得牌照或许可就能向其他成员国提供相关金融服务。例如，欧盟在银行、贷款公司、保险与再保险公司、保险经纪、投资公司、支付机构、电子钱包、另类投资基金、可转让证券投资基金（UCITS）等领域采取区域通用许可机制，这种机制有助于简化跨境金融服务的市场准入程序，促进市场竞争和消费者保护。我国可以研究加入相关国际区域合作机制，推动跨境金融服务的开放与发展。同时还需要加强与国际监管机构的沟通和协调，确保我国跨境金融服务在国际市场上的竞争力和合规性。

六、跨境金融服务的未来展望

为了推动跨境金融服务的健康发展，我国需要从多个方面入手加强监管、完善法律法规、促进国际合作并优化消费者权益保护机制。具体措施如下：

（一）加强顶层设计有序推动开放

为了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我国应加强跨境金融服务对外开放的顶层设计。在开放领域方面应优先考虑面向金融机构的服务、以提供信息为主的服务、实体经济需要的服务、资本项目已开放的服务以及风险程度较低的服务。在开放对象方面，应优先考虑在双边贸易协定中向金融监管较为成熟、与我国监管合作较为密切的国家和地区扩大开放。在开放模式方面，应提高审批效率、优化营商环境为跨境金融服务的开放提供有力保障。同时还需要加强对跨境金融服务的风险评估和监测确保开放过程中的风险可控和稳定发展。

（二）完善法律法规与监管体系

为了规范跨境金融服务的运营和发展，我国需要从法律法规层面对跨境金融服务进行界定明确违法行为边界。完善准入规则合理选择准入管理方式，确保跨境金融服务的合法合规性。同时还需要强化功能监管和基于业务的监管，加强跨部门监管协调形成监管合力。建立健全风险监测预警体系，提高监管科技投入力度，从信息流和资金流两个层面入手强化跨境金融服务的信息统计和风险监测能力。此外还需要加强对跨境金融服务的日常监管和定期检查，及时发现并处置风险事件，维护金融稳定和安全。

（三）加强国际合作与信息共享

跨境金融服务的监管需要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我国应积极参与国际监管合作，推动建立跨境监管合作机制，加强与境外监管机构的沟通协调，共同应对跨境金融服务的监管挑战。同时深化司法合作和信息共享机制改革，共同打击跨境非法金融活动，维护金融稳定和市场秩序。此外还可以借鉴国际先进经验，引入国际先进的监管技术和方法，提高我国跨境金融服务的监管水平和效率。

（四）促进金融科技与监管科技的协同发展

金融科技的发展为跨境金融服务提供了新的机遇和挑战。我国应加大对金融科技和监管科技的投入力度，推动金融科技与监管科技的协同发展。利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先进技术手段，提高监管效率和准确性，及时发现并处置跨境金融服务中的违法违规行为。同时加强数据安全与隐私保护技术的研究与应用，确保跨境金融服务中的信息安全和隐私保护。此外还可以鼓励金融机构和科技企业加强合作，共同推动跨境金融服务的创新和发展，提高我国跨境金融服务的国际竞争力。

综上所述，跨境金融服务作为现代金融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和挑战。外国跨境支付企业相关案件为我们敲响了警钟，提醒我们在享受跨境金融服务带来便利的同时，必须高度重视其背后的监管挑战和风险问题。通过加强顶层设计、完善法律法规与监管体系、加强国际合作与信息共享以及促进金融科技与监管科技的协同发展，推动跨境金融服务朝着更加健康、有序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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