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不值得和他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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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瞿士荣

晚饭后，我去月下散步。

出了小区大门，往西沿着绿化树下的人行道，走不多远，听到一个人在后面喊：”老兄，等一等。”

声音好熟悉！我扭头一看，是发小华子。“老弟，你个大忙人，哪有咸（闲）功夫出来？”我停下脚步打趣道。

“老兄，心里烦，出来透透气！”路灯下的他，一脸苦瓜相。

“有啥烦？说出来听听，看你苦大仇深似的。”

“唉，一言难尽啊！”

“慢慢说，老弟。我有的是时间。”他一边和我往前走一边开始倒苦水：昨天早晨，我在卫生间漱口。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来电显示：狗候。我没接。

“你姐夫的，怎么不接？”我插了一句。

别打插！你不懂个中原因。让我从头到尾说给你听：

几天前的中午，我在午睡。忽然手机响了，一看是狗候。我向上划了划接通按扭，只听他说：“你在打牌吗？”

我顺嘴说了一下，是。

“你在打牌，我不说了，哈（让）你打得安登（定心）点！”

说的什么话？听了就不爽！我要是直说在睡觉，难道你还叫我睡不安登？我心里想这段时间，我们之间并没什么误会呀？他何出此言？几十年来，我对他都敬而远之。

有了这个不爽的电话，搅得我一下没了睡意。我想从我姐那里侧面了解一下，狗候让我不得安登是什么意思。于是，我打电话问我姐“你在干什么？”

“在上班，你有什么事？”

我姐是个闲不住的人！奔7的年纪，巴不得365天天天去上班。过年过节，人家千里迢迢往家赶，她可好，节假日主动加班，一家三代五个人，难得过年团聚在一起。儿子年年在外轮上过年，儿媳只好带着孙子回娘家，乐得狗候逍遥自在，一边喝酒一边看春晚。

我曾劝了我姐多少回，钱是挣不完的！一家团聚比什么都好！结果，儿媳去年离了婚。当然，一个巴掌拍不响，儿媳出轨是主要原因。我对我姐说，你也该享享清福了。可是，她花岗岩的脑袋，泼水不进。既然她在上班，我也不便打扰了。

老姐上班在饭店，吃饭都是免费的。就是晚上下班迟一点，最晚的时候甚至半夜十一二点。

姐姐的家和我家相隔七八里，骑个电动车不消半小时。可在他们眼里，好像隔着千重山万重水。我父母在的时候，表姐夫一家来拜年，从大年初二一直到正月初十往后，他们才姗姗而来。父母走了以后，除了有什么重要事，平素难得来一回！老话说娘舅为大。这句话对他们来说，早已成了老古董。

看到老婆姊妹跑得欢，经常互相走动。有一回，我没脑子和老婆说了一句：我姐不来，要不我们先上她家去拜年。老婆一听，火了：哪有娘家先拜女儿家的？真是没了规矩！再说，你那姐夫，小气得要命！你那姐家，脚都不知往哪里伸，脏得像猪棵（窝）！要去你去，我是不去的！

老婆似乎说得很有道理，我也没了信心再老调重弹了。

至于那天下午狗候打给我的不明不白电话，我也懒得问他清楚。他这人脾气暴躁，我还是少惹事生非。不想他隔了几天又清早早的打来，他究竟想说什么？

我在漱口没接狗候电话，生怕他清早早的没好话。华子转过身来对我说。我点了点头，可他一而再再而三打来，我狠不下心就接了。只听狗候说：“你上次来，光带了牛奶和饼干，没给钱？”

嘿，我还以为啥事，哪有人嫌人礼少明目张胆问人要？他也不枕头垫垫高，好好想一想，人家在他先住院，他又买了啥？我直截了当对他说：“对！”

“你好看不起人！”他居然上纲上线？然后叭叭说个没完。

我问他，我去省城南京看病，别人不知道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对我怎么样？你忘了我没忘！不要说去南京这么多路你不方便来，就是我出院回家后你连个脚引子都没来一个，更别指望你带个一样两样东西。我可没像你厚着脸皮，问人要！

上面这些话，狗候当耳边风，自顾自叭叭说个不住。我也火了，啪的一声关掉了手机。

去南京看病前，我就吩咐老婆，叫她不要在亲戚朋友面前提这事。如果有人问我，就说旅游去了。我对老婆说，我悄悄去悄悄回。看病住院值不得炫耀，何必让亲戚朋友为此而破费？

别人都不知，偏偏让狗候这个小气鬼无意撞上了，真是无巧不成书！那是我住院第二天上午，医生来巡房，他恰巧打来电话，我顺手一接，他刚好听到医生问我病情的话，便招呼都不打立即关了手机。

医生走后，我打过去，问他有什么事？刚才不方便说。他听到我在南京住院看病，也没说一句安慰话，一句”回来再说”就挂了。可我出院回来一直到他第二次住院我去探望他之前，他连个电话都没打，更别说买点水果什么的上门来看我。

按说人情出于往来，所谓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他如此抠门，我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去医院看他也无可厚非。再说他泥水匠出身，我也用不着巴结。可我一想，若跟他一般见识，我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与他又有什么两样？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他的老婆是我的亲姐。这样一想，在姐姐告知我他住院第二天，我就带着礼品去看他，哪想到他还要礼金？当时，老婆极力反对我去探望，后经我苦口婆心一番洗脑，她终于同意我去。

狗候见我又关了通话，气急败坏，继续不停拨打。我又按了接通键，问他，你有完没完？

他说，你也是见个世面的懂得进出的。我过年到你家来拜年，次次买了七八百块礼，可我住院，你那好意思带这点儿东西来看我？……又是一顿噼里啪啦。

提到今年他家来拜年，这话又扯长了。那是正月初五，我家请年酒。早上，我们在车库门口拣菜，老婆忽然想到还有什么没买，叫我赶紧上街买。我走了不久，我姐骑着电动车来了，带来饼干和牛奶，还拎来了一百多块钱一瓶的两瓶白酒。

老婆心里一咯噔，姑娘家好几年都没来拜年，今天是哪阵风把她吹来的？心里犯迷糊嘴上却笑着对她说，大姑娘你倒来了，他们怎么没来？（指狗候和她孙子）

我姐说，狗候到他大妹家喝年酒去了，孙子被他娘接走了，姐姐边说边和我老婆一起拣菜。到了晚上客人走光后，老婆盘问我是不是我暗中打电话叫我姐来拜年？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一本正经说没有，老婆却嘿嘿一阵冷笑。后来我仔细一想，是不是我的堂嫂，暗中打了电话给我姐？她们两人一贯蛮要好的。堂嫂早上看见我家门前堆了一大堆菜，问我们是不是今天请人吃年酒。这样一分析，老婆再也没话说了，脸上的乌云也烟消云散了。

我也从这件事上看出，狗候叫我姐来，一是借拜年了却我去年为他住院吃了苦尽了力的人情；二是他今年没多久还需住院，到时叫我家吃他的礼连本带利吐出来，他是一举两得，我是梦里拾宝——一时欢喜。

至于我在他前看病住院，在他看来，用不着再客气，过年买礼来拜年，已经不错了，你还想一而再吗？人家头脑可拎得清！不似我像个傻逼一样，为他去年住院看病，跑前跑后，忙得顾不了自己。那么，他去年住院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是去年初冬的晚上，我正准备吃晚饭。突然，我姐打电话来，说狗候痛得要命，县医院检查后说他肠子都破了，叫他立即去市医院动手术。姐姐一想，儿子在外轮上，远水救不了近火，儿媳离了婚，没义务来帮忙，想来想去只有请我——一个因车祸养病在家的弟弟（华子的父母苦命，生了五个子女，三个英年早逝）。

接到姐姐电话后，我顾不上吃晚饭，风风火火赶到县医院，和他们一起坐上120，直奔市医院。到了那里，挂号缴费陪做检查办理住院，都要我一人跑上跑下，亲力亲为。姐姐目不识丁，除了带上一扎百元现金外就是现代人都离不开的手机。不过，姐姐是一只老年机。

我的身体因受伤弱不禁风，在医院里为狗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跑，满脸虚汗，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像一台拖拉机，走到那里”咳”到那里。听到狗候吱吱歪歪喊痛声，我一点没休息，咬咬牙为他办完了一切手续。

那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我们晚饭都没吃，医院里也没什么卖，姐姐叫我去医院外吃夜宵，回来给她也带上一份。她说，狗候身边不能离人。

我在院外找了几家夜宵店，最后选择了一家最便宜离医院又近的馄饨店，狼吞虎咽吃了一大碗，再带上一份，生怕冷了，便马不停蹄往回赶。

一到临时安置病人的大厅，抬头看见我姐眼泪汪汪，拿着手机茫然无措，我问她怎么了？

她悲悲切切对我说，姐夫痛得要命，急需开刀，又找不到一个熟人。她有一个闺蜜，曾听她说认识这个医院一个开刀的医生。打电话给她，请她帮忙，隔了一会儿她回电说，这个大夫已经下班了。

姐姐无助的望着我，我安慰她说，我有一个认识的朋友，他的亲戚在这个医院做领导，不知能不能帮上忙，我来试试看。

姐姐如捞到救命稻草似的，激动地对我说，快快，赶紧给我联系！我一边说好一边拿着手机快步离开大厅，去无人的走廊。

打通了朋友的电话后，我把详细情况告诉他。他了解病情和病人的姓名后，叫我不要心急等他电话。我没和姐姐商量，自作主张对朋友许愿说，该包的红包我一定会包！你说咋办就咋办，决不让你为难！朋友说别考虑这个事，救人要紧。

很快，朋友回了电话，叫我们把病人推到某楼某层手术室外等候，我一边说谢谢一边快步向大厅走去。

我在前面拉姐姐在后边推，那带滑轮的病床，经过七拐八拐、上电梯下楼层，终于到了手术室外。我大囗喘着气，一屁股坐在走廊地上，姐姐见我喘得要命，急忙递来热茶。

等了一会儿，病人被护工推进了手术室。我们忐忑不安等了几个小时后，病人被护士推了出来。医生告诉我们，手术很成功，我和姐姐的一棵心终于落了地。站在手术室大门外的我们，对每一位走出的医生和护士，双手合十，连声道谢。

狗候推进了ⅠCU，留待观察。天已大亮，我和姐姐一夜无眠。早晚都要服药的我，急急告别了姐姐，坐上了公交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狗候住院时，我奉上礼金，儿子带着礼物，都去看望。姐姐指着狗候裤腰带上的吊袋告诉我，这是装他肠子里脏东西的，明年还需手术，到时就不用吊袋了，和正常人一样大小便。

狗候手术第二天，我电话联系朋友，千恩万谢后问他住哪里，我和我姐要登门致谢，顺便把红包送去。

朋友听说后，不用置疑地对我说：”这些都不需要！我在外地，病人如有其它变化，请电话联系。”说完，便挂了电话。后来我三番五次联系，一提到红包，他都坚持不受。

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他又这样推三阻四不图回报，弄得我非常不安，我心里想，下次我再也不麻烦他了。可我的姐夫，对这桩事的行为，令我大失所望！

一家之主的狗候，出院回家后，一直不提感谢的事。请人帮忙的是我，弄得我非常尴尬。我对我姐说，狗候这样过河拆桥，明年他二次手术，请不要再找我那朋友。

话虽如此说，对他明年手术的事，我还是念念不忘。好在今年二月，外甥回来了，我想这个事不用我操心了。

临近二次手术期限了，我打电话问我姐，有没有联系好。她告诉我，小兵（外甥）去了几次医院，那里只叫我们耐心等待。我说你们再等等吧，不要心急。

后来，我姐打电话给我，她说不再等通知了，已经联系好县医院。我说这样也好，不过该出手时要出手，不要小气啊！

我懂的，你放心！姐姐对我说。至于后来怎样运作，只有我姐和外甥知道，我就不清楚了。不过，狗候肯定不满意的。如果他满意，就不会二次出院后对我大动肝火。

你听他早上的电话，最后气愤地对我说：“你好难挢（摆架子）啊！站在那里看冷破（看笑语）。之前我不是和你说过，上次为我开刀的那个医生开得好，我情愿哈（给）点钱给他，你就是不帮忙……”

他喋喋不休，我不觉好笑。第一次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你都没兑现，现在还大言不惭说空话，谁还会再做傻子呢？当初你上市医院开刀一路绿灯，后来你儿子为你二次手术联系，跑了几趟，怎么没有结果呢？

我对华子说，你姐夫这种人，不值得和他计较。你要心胸开阔一点，面朝大海，才有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