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谣，中文互联网的财富密码

今天刷微博看到著名爱国大V“孤烟暮蝉”竟然起诉了同为“爱国大V”的“峰哥亡命天涯”。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现如今爱国赛道也这么卷了吗？

当然，我感兴趣的并不是他们之间的破事儿，而是这位“峰哥”控诉“孤烟暮蝉”的内容：

原告（孤烟暮蝉）「大量从外网X（原推特）上搬运未经证实的虚假信息，长期被新浪微博官方定义为谣言。」

「只要在微博上搜索“XX 造谣”能够检索出海量原告制造或搬运的虚假谣言，原告在微博上一直都有“谣婆”的绰号。」

抛开立场不谈，这话确实没说错。“孤烟暮蝉”走了一条与传统爱国大V不同的道路，她不靠正能量来赚取流量，而是靠造谣起家。

比如前几天一条关于巴黎奥运会的谣言，“孤烟暮蝉”在微博贴出一则视频并配文称：

「数以千计的法国基督徒举行游行抗议，反对在奥运颁奖典礼期间对他们宗教的嘲笑。」

然而这则视频其实是2022年圣母升天节的活动画面。

再比如，发视频造谣说韩国要改名“考瑞亚”，实际也是无中生有（原消息来自X，属于旧闻新炒）。

更离谱的是，她还将委内瑞拉人上街抗议选举作弊说成是在庆祝马杜罗获胜。

这三条谣言出自短短几天之内，而纵观此人微博，充斥着大量未经证实的消息与添油加醋的臆想。

其实从这儿就能看出来，“孤烟暮蝉”的造谣并非出于技术性失误或认知性障碍，而是有意为之。

按理来说，对于这种拥有几百万粉丝影响力的账号如此无下限的造谣内容与造谣数量，早就应该封号处理了。然而号主却毫发无损，且赚得盆满钵满。

与之相比，同为网络博主的劳东燕教授却经常因为仗义执言而频遭删除与禁言，从她们天差地别的遭遇中，简中互联网的恶劣环境可见一斑。

实际上，在互联网早期的论战上，一些有名的爱国大V还是稍微顾及些脸面的，至少能做到言之有物。可现如今，随着“孤烟暮蝉”这类人的“成功”，越来越多的博主开始复制这套模式：

从外网“偷”一些虚假信息（似乎是觉得有外国人背书更具公信力）→引来一波爱国者的流量→被拆穿后，从骂声中再涨一波流量→删微博当无事发生→循环往复。

而每当看到类似的谣言遍地却毫无造谣成本时，让人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受到了某种程度的保护与鼓励。

由于这样的赚钱方式太过轻松便利，一些原本不吃这碗饭的人也开始转型并在该领域深耕。

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连岳与司马南了，关于前者我在文章《公布IP属地之后才发现，他才是最懂自由的人》中已经说过了，不再赘述。

至于后者，以前是与方舟子齐名的“反伪斗士”，现在则与“伪”为伍，只不过他的造谣要比“孤烟暮蝉”高明，是认知性的，专骗那些热衷国际政治但又缺乏基本常识的人。因此，他的名声还没臭到“孤烟暮蝉”那种地步。

对了，其实“孤烟暮蝉”早期也是所谓的“恨国党”。

对比一下不难发现，以上三人的转型都在2012年之后，也就是民族主义开始通过互联网的繁荣渐渐高涨之时。借用我对连岳的评价就是：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一个在二十年社会潮流中兜了个大圈子的人，他很懂中国，更懂中国人。当然，他最懂的是如何在不同社会时期、不同年龄阶段、不同风口做到稳稳的起飞与降落。以前，当其他知识分子还在纸上谈兵的时候，连岳老师已经亲自下场成为游行领袖了；现在，当其他知识分子还在尝试百年前的那一套时，连岳老师已经开始研究用户习惯了。没错，他总是走在别人前面。」

我们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很多谣言光靠智力（即逻辑思维）是无法识破的，比如前不久关于中国游泳队兴奋剂检测的事情，连官方媒体都争相转发，称西方借此对我们恶意打压，还配了张表格以凸显我们遭受的不公待遇。

“恶意打压”的真假验证起来很不容易，不仅需要了解相关背景，还要去查询巴黎奥运会官网与WADA官网的公示以及动辄几十页的文字报告，工程量巨大（我的文章《中国游泳队遭到恶意打压了吗？》有详细的论述）。

另外，那张表格中关于格雷琴·沃尔什全年0次兴奋剂检测的数据也是造谣，根据USADA（美国反兴奋剂中心）的数据库记录，沃尔什在2023年共接受了9次检测（不包括NCAA标准的检测次数），而非0次。

然而，一般人并不会去查询这些数据，也不一定查得到，就算查到了也会因为声量小而被忽略或者因为声量太大而被遭删除。这样的门槛也就导致了信息差的存在，使得谣言的传播毫无阻碍。

谣言本质上就像商品，是需要市场的，而中文互联网正好满足这样的条件：基本没有竞争的信息环境、民族主义对此的巨大需求。

二者相结合的威力就像鸦片一样，吸食者哪怕知道这是假的也会因上瘾而无法自拔，辟谣门槛更是将人们牢牢圈在里面，打扰者甚至会被信徒们扣上各种帽子，口诛笔伐。

而爱国大V呢？他们发现人们并不在乎真假，只要能刺激多巴胺就行，自己还不用承担任何责任，遂放下最后的顾忌，加大剂量。

于是，人们满足了需求，商人充实了钱包，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