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均在路上生成｜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行走的人”暑期跨学科论坛纪实（一）

K464

昆明

2024

开远

开车时间

08：01开

07车08号

编者按：“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为实现学术本土化与在地化，将学术论坛回归到天坛与地坛之间，“从中国实践中来、到中国实践中去，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2024年北京大学研究生院“研究生教育创新计划” · 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行走的人”暑期跨学科论坛于7月31日至8月6日在云南举办，并开展为期一周的暑期社会实践调研。调研团队将前往昆明、开远、蒙自、屏边、河口进行调研，以“我在场”的状态和“道说”的实践形式，传承北大新闻学教育传统、弘扬斯诺精神，通过重走滇越铁路、倾听西南联大往事，深入了解当地人文风貌、深刻触摸并重新挖掘历史，以回应当下智能技术迅猛迭代中，人与技术、与自我、与日常生活的关系。

万里关山一线通——

云南铁路博物馆参观纪实

铁路行进之处，既是历史记忆所系之所，也是当下与未来的摆渡之处。8月1日上午9:00，实践团队一行来到云南铁路博物馆，重回滇越铁路筹建之历史现场。走入馆内，以云南昆明为中心视点的铁路网络铺展开来，滇越铁路首先化作一条白线，起止起中国和越南两国、昆明与海防两市。滇越铁路于1901年开始动工，1903年正式通车，全程由法国人主持修建。克服恶劣的自然环境，闯过连绵的天堑雄关，这条全长八百多公里、海拔落差近两千米的铁路修建完成，被《英国日报》称之为与苏伊士运河、巴拿马运河相媲美的世界第三大工程。

在恢弘的成就之外，滇越铁路之中的行动者也时刻在历史之中回响。据馆员介绍，在滇越铁路的修建期间，复杂的社会背景和地理环境交织，叩问的是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中，技术如何引入？劳动如何组织？铁路、轨道如何发挥近代化之效力？随着展览的深入，这些问题被逐一回答。法国殖民者将当时其国内最先进的制钢产品和架桥技术引入云南，来自贵州、四川、湖南的劳工通过各种方式来到滇越铁路的修筑现场。修筑滇越铁路的劳工和当地的居民同吃同住，是用何种用具完成生活。也正是因为铁路的修建，自来水、电灯、收音机、咖啡等外传的近代之物被快速地引入云南境内。

云南的近代化之始，部分始于滇越铁路，而在滇越铁路建成之后，大量的最新式、最先进的火车组被投入使用，这其中就包括有米其林内燃动车组——它由法国制造，1914年起投入滇越铁路使用，最高时速可达100公里，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内燃动车组。当下的历史恰是昨天的未来，在博物馆中，过去与将来编织在一起。百年之前的米轨、寸轨火车并立，子弹头的高速动车也伫立其间。出于殖民者控制中国近代进程之希冀的设计图纸依然完好，诞生于民族自决、技术自主希望的云南铁路未来规划图正在被付诸实践之中。

云南四通八达的铁路干线

实践团队在米其林内燃动车组前合影

裴逸风 (Yvon VELOT)正在为团队讲解

千里长征丈量之——

西南联大旧址参观纪实

自1937年8月至1946年7月，西南联大仅存在8年，但在出人才、出成果方面，成绩非常突出，因而在中国高等教育历史上是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在国内外教育界都赢得了很高的声誉。云南铁路博物馆的参观结束之后，调研团队一行前往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旧址参观，再思“行走”“行动”与人的关系。国难当头、时局动荡、无自愧饭，但西南联大何为至此？调研团队以“行走的人”为切入点，尝试理解这一问题。

1938年，日军侵略战火逼近湖南长沙，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南开大学合组而成的长沙临时大学需要西迁至昆明。当时的师生分为三路，其中由闻一多、吴征镒等教师带队的，由近300名学生组成的“湘黔滇旅行团”步行1700余公里，历时68天后抵达昆明。这一次被誉为“中国教育史上的一次伟大‘长征’”， 既是中国知识分子在抗战救国和抗战建国的呼吁下的身体实践，也是“用行动者诠释人之意义”的精神写照。

以道路的距离为尺度，丈量中国文脉的恒长。联大师生穿行千里完成了“教育长征”的壮举，联大也藉由着铁道、货路、水运获得各种物资支助，滇越铁路成为西南联大选址建校、发展的决定性因素之一：依靠于便利的交通、发达的联通，西南联大的师生能够在当时相对便利而及时地联系外界。铁路在当时成为显在，不仅是物质意义上的，也是联大和整个中国保存文脉的精神依托：在强烈的文化危机和民族危机之中，铁路的运行和带来的持续供给让联大学子始终能够秉持“科学救国”“文化自信”的理念。

参观最后，调研团队一行还前往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旧址革命烈士纪念碑前献花。

实践团一行参观西南联大旧址

“道说”西南联大与滇越铁路昆明座谈会纪要

8月1日下午13:30，由北京大学研究生院、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主办，北京大学公共传播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承办的“道说”西南联大与滇越铁路昆明座谈会如期举行。会议围绕西南联大和滇越铁路两大主题，通过文献及影像资料回溯历史，进入田野立足当下，借助AIGC展望未来。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党委书记唐金楠，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北京大学公共传播与社会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师曾志，昆明华澜咨询有限公司总经理、中国法国工商会驻昆代表裴逸风，昆明市盘龙区龙泉古镇文化研究院院长、昆明盘龙区人大常委洪海波，云南腾冲科学家论坛中心理事长助理黄伟，云南民族影视艺术中心主任王立荣，昆明学院美术与艺术设计学院副教授司马倩，云南艺术学院教授、中国高校摄影协会理事张永宁，昆明铁路局退休职工付士凯，云南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院社会工作研究所所长、副教授向荣，中国科技大学科技传播系特任副研究员周慎出席座谈会。

裴逸风 (Yvon VELOT)

昆明华澜咨询有限公司总经理、中国法国工商会驻昆代表

裴逸风以《20世纪上半叶法国媒体报道的滇越铁路》为题进行演讲。裴老师分享了他收藏的1900-1950年间法国媒体对滇越铁路进行报道的报刊原件，类型涵盖日报、周报、殖民地报刊、旅行杂志、地理报刊、宗教报刊、科技杂志、土木工程类专业杂志、青年杂志等，内容涉及滇越铁路运行情况、铁路沿线景观、铁路路线图以及和铁路沿线风光的诸多照片。在电影杂志上，裴老师还发现了1937年拍摄的一部以滇越铁路为主题、但却在法国拍摄的电影，更有纪录片曾记录了这一段历史。裴老师提到，考察与研究滇越铁路不能忘记其建设的历史背景，而媒体报道正是这段历史的见证。滇越铁路是一项工业遗产，而关于滇越铁路的法国媒体报道更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为铁路这项工业遗产提供了无可复制的附加值。

洪海波

昆明市盘龙区龙泉古镇文化研究院院长、昆明盘龙区人大常委

洪海波专注与龙泉文化研究，但也曾徒步在滇越铁路的部分路段。他首先谈及了西南联大和滇越铁路的关系。在一边抗战、一边建国的战争年代，西南联大西迁之路有教育上的长征，其中朱自清、冯友兰、陈岱孙等人沿湖南、广西、越南经陆路入滇抵达西南联大旧址，如果没有滇越铁路，部分西南联大师生则不能顺利抵达昆明，这是滇越铁路之于我国教育史的意义。同时，滇越铁路修建至蒙自时曾遭遇当地居民的反对、故取道碧色寨方向，但西南联大师生途经蒙自时，不仅为当地带来了新的文化风尚、也留下了诸多关于蒙自当地文化生活的文字与图片记录。此外，洪院长还谈及了沈昌将军提前50年代表中国收回滇越铁路的法国路权一事，并经过滇越铁路为西南联大运输了诸多宝贵的物资与文献资料。

黄伟

云南腾冲科学家论坛中心理事长助理

西南联大的众多师生以其当时的文字记录了日常的学习生活，成为当下了解滇越铁路、西南联大的重要史料。但是，目前滇越铁路的研究需要系统化，黄伟从他所知的文献出发，梳理了部分对滇越铁路纪实文字，并总结认为滇越铁路与云南的近现代化进程息息相关。黄伟也强调，近代云南乃至全中国的的交通系统并非同质：不同的交通有不同的功用侧重，行路的效率也有所不同。更具体而言，滇越铁路为昆明人、云南人与外地人的联通途径，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黄伟还认为，研究滇越铁路要研究具体的人、事、物。黄伟指出，要全面认识到滇越铁路所具有的禀赋优势，既可以从对地理区位的分析出发，也可以从具体的人物传记、笔记出发，获取更多的信息资料。

王立荣

云南民族影视艺术中心主任

滇越铁路与西南联大全方位对现当代云南社会经济文化教育发展产生的积极影响，它改变了云南“人背马驮”的交通生态，让出行运输方式快速地实现技术上的现代化，伴随着铁路的修建，大量的商品、军事器械以及各种新式技艺被引入云南。滇越铁路也播下并点燃了中国共产党在云南的革命火种，并为新中国的建设发展贡献了巨大的力量。王立荣总结认为，滇越铁路的历史地位很高，应当将其紧密地和技术现代化、人口流动与知识累积等多个议题结合起来。西南联合大学作为中国高等教育史上的高杆，对于整个云南的学术建设、文化发展具有重要意义。王立荣从文科发展、理科建设等方面进行了分析，他还指出，西南联合大学时期开展的人口普查工作为国家现代化管理打下深厚的基础。

司马倩

昆明学院美术与艺术设计学院副教授

司马倩老师以《一路万象中的云南铁路记录》为题，介绍了云南铁路与中老铁路在地质地貌、技术层面、社会经济影响上的相似性。同时，她强调了滇越铁路作为中国西南地区的第一条铁路，也是中国唯一的窄轨铁路，被称为“米轨铁路”，为云南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机遇和变革，促进了中国与东南亚的经贸和人员往来，推动了云南经济发展和现代化进程。随后，司马倩老师分享了联通中外边境的另一条交通干线——中老铁路。并介绍了即将出版的中老铁路影像艺术展作品集《一路万象》。该照片集分为生态、筑路、文旅、运营四章，介绍了中老铁路的新旧变化、沿线的地标性建筑、人民的文化生活及火车乘坐体验。最后，司马倩老师总结道，这些铁路不仅展示了中国铁路建设者们攻克复杂地形的技术创新和工程实践，也为中国与邻国的合作与交流提供了重要平台。

张永宁

云南艺术学院教授、中国高校摄影协会理事

自九十年代起，张永宁教授便以徒步、汽车、划船、无人机和坐火车等多种方式记录滇越铁路。为了更全面地展现这条历史悠久的铁路，他还邀请了许多云南的摄影家、画家和纪录片创作者一同走访滇越铁路。今天，张教授通过 《点与线的交织》《面向大海》《静卧在风中的故事》《寻找与再现》四个部分，向我们展示了滇越铁路沿线多变的地形面貌、丰富的人文故事以及铁路建筑的奇观。他指出，滇越铁路深刻影响了云南的近现代史和中国的近现代史。然而，他也忧心忡忡地指出，“滇越铁路现在正在消失”。在此背景下，张教授强调，滇越铁路如果要申遗，就必须要保护，如果只是开发，那滇越铁路的未来将不复存在。

向荣

云南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院社会工作研究所所长、副教授

我对“行走的人”这句话非常有感悟，我觉得通过“行走”过程能帮助找到我自己。我的老家就在云南芷村，围绕滇越铁路，我想到我曾祖父，也想到我爸爸。我的家庭与铁路也结下很多渊源，我的曾祖父就曾因铁路而创办了实业来救国，家道中落后我爸爸被送到别人家里，在他小的时候他曾在夜晚沿着铁路走，给地下党送情报。在我的小时候，也常常听他说他小时候住在芷村的故事，那时候他看到法国人吃饭还带着“口水巾”，这也是由铁路带来的文化差异。我现在是一名社会工作的老师，也看到了文化交融中有开放、有包容，这些也是通过铁路都在传承这个精神。再看到现在数字技术不断发展，关于人类主导的历史不再存在，需要思考如何通过这个行走、在场的过程看到机器无法取代人去传承精神，重新回归到与自我的对话。

付士凯

昆明铁路局退休职工

付士凯用一句话道出了铁路工作的艰辛:“蒸汽汽车的司机，远看是要饭的，近看是机务段的”。除了开火车，付老师还有一个爱好一摄影。小时候，他曾偷拿父亲的相机拍照，被父亲训斥了一顿后，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拥有一台自己的相机。1980年，付老师花费250元购买了他的第一台相机，从此开始了滇越铁路的摄影之路。作为铁路局的职工，付老师相比普通摄影爱好者有更多的机会拍摄到铁路的代表画面。他以铁路人的视角记录了滇越铁路的珍贵历史瞬间。付老师说，他拍了几百万张米轨铁路的照片，家里的大大小小硬盘里存的全是他的摄影作品。今天，他与我们分享了部分代表作:铁路沿线的险峻地貌、铁路工作者的日常生活等等，这些珍贵的历史画面使历史再一次鲜活生动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周慎

中国科技大学科技传播系特任副研究员

可以这么说，我们非常希望把这个项目做得更好。因此，我们将这个项目转变为了“北大新西南联大的下一站是中国科大。中国科大也是为了“两弹一星”事业成立的学校，而且中国科大也经历过从北京到合肥的二次创业，要把科学事业保护好发展好，和西南联大的精神是相通的。我们其实想要问的是一种知识论的问题，或者说什么是知识，什么是智慧，什么是审美，而且特别是在这样的一个大模型的时代下，要去讨论这些根本问题。亚里士多德说过有五种认识事物的方式，结合滇越铁路，从各位发言的老师们身上感受到每一站都是一本书，每一程都是一堂课，要是没有行走，就没有这个大模型时代的驱动力，我们是需要通过生命故事来引发另一段生命故事的，就是说我们没有这样的一种实践的感知，不能够情动于衷，就丧失了人工智能时代最重要的一种领导力，没有行走的人，就没有智慧的大模型。

师曾志

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

可以这么说，我们非常希望把这个项目做得更好。因此，我们将这个项目转变为了“北大新闻传播学院行走的人--暑期跨学科论坛”。我特别高兴能在今天的参观西南联大旧址时听到这样一句话:“西南联大存在于天地之间。”这让我思考如何向研究生院汇报这次论坛的意义，因为它不仅是一场学术会议。我的一位学生告诉我:“老师，您正在走在天坛与地坛之间的路上。”这句话让我深受启发，我的学生们给了我许多灵感和支持，让我有勇气继续推进这个项目。今天，我感到非常感动。我想分享一个故事。在美国有一位学生，他在研究传播时使用传感器来监测人们身上的生理反应，并通过观察人们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来评估沟通的有效性。这个故事说明，在座的各位不仅要倾听彼此的观点，更重要的是要关注每个人背后的故事。今天，包括张老师、付老师、裴老师、黄老师、司马老师以及唐老师在内的老师们都在这里。我们并没有得到任何外部支持，而是依靠师生间的人际关系共同推动项目的进展。领导们鼓励我们放手去做，这给了我们很大的动力。今晚，文教局局长和组织部的领导们也主动提出想要加入我们。这正体现了传播的力量和行走的意义。我相信这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特别是对于唐倩这位我的博士生而言，她想撰写一篇关于这个主题的博士论文。这表明我们可以共同努力，将我们的想法传承下去。尽管我们面临一些看似不可能的情况，但正如周胜同学引用的亚里士多德所说:“一件不可能发生但却可信的事，比一件可能发生但却不可信的事更为可取。”让我们带着这份信念走向未来。

唐金楠

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党委书记

滇越铁路是中国现代化进程的一个缩影，它为我们提供了多个角度来探讨这段历史，使之更加生动和鲜活。这条铁路不仅反映了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成长和发展历程，而且是中国近百年技术史的一部分。因此，它代表了一段浓缩的技术史。正如大家所提到的，这条铁路是我们珍贵的文化遗产之一，具有极大的研究价值。此外，这条铁路也是一个很好的世界文明史视角下的案例。它揭示了技术进步与人类文明发展的紧密联系。铁路建设在不同的历史阶段有着相似的意义，例如古代的大运河工程、秦始皇时期的道路统一以及现代的互联网技术，这些都是文明载体的不同形式。通过这些例子，我们可以看到技术如何推动了文明的发展。从这个角度来看，世界文明史的研究价值在于理解技术如何持续地为我们创造价值，并在此基础上探索如何维护人类的主体性。无论是学术研究、理论分析还是艺术创作，在这个过程中都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和思考的地方。对于从事传播学的人来说，我们面临着巨大的挑战。这个项目旨在通过深入的田野调查，帮助我们理解新闻传播学仍然存在的意义及其在当今社会和全球文明发展中所扮演的角色。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希望能够找到答案，不仅体现在学术研究上，也体现在实践成果中，如作业、文章或视频作品等。这些实践证明了在使用过程中如何保持人的主体性和创造性。希望以此项目为媒介，进一步加深彼此之间的友谊。

与会嘉宾与学生合影

行行重行行，行走的力量不仅在于见证历史和当下的各种时刻，也是一种坚定表达“我在场”的姿态。在云南铁路博物馆，我们以在场的姿态重回百年前的那一场由铁路带来的近代化之史的时刻；在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旧址，我们以在场的姿态再思教育先驱与今日中国之命运的关系；西南联大与滇越铁路昆明座谈会的集中讨论更是以“在场性”的姿态宣告各种行动者对其关注和在意。

文案 | 廖元植

图片 |李月月 肖键

统筹 | 李堃 唐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