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春城第一重案，长春卢时安团伙系列流氓抢劫杀人案侦破始末

1990年9月21日，长春市公安局朝阳分局刑警队接到青云派出所的报告：紧靠青云街市场的西安胡同副48-1号某室发的张永刚家一起凶杀案，张永刚的妻子赵庆梅被杀死在家中。

接报后，朝阳分局王树生局长、分局刑警队韩殿声队长立即带着侦查、技术人员赶往现场，同时将情况上报给市局，随后长春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侦查、技术人员以及法医也先后赶到，对现场实施勘查，并对目击者进行走访。

90年代的长春市公安局

报案人是西安胡同副48-1号某室的户主——鲁南酒家店主张永刚，他是这样描述他所遭遇的案件过程的：“上午10点忙过一阵后，我和我的伙计陈旭推着一辆手推车往家里送几根木头，天快凉了，要把房子捯饬一下……我俩把手推车推进院子后，我冲屋里喊了两声‘妈’，没见回答，心想我妈可能出去买菜了，她差不多每天都是这个点出去的。我就又喊了两声我爱人的名字，还是没有回答。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所以我就冲进家里，就看到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站在屋里。”

“我就问他：‘你找谁？’他回答：‘就找你！’说着就拔出一把刀子朝我刺过来，我见势不妙，下意识用胳膊挡了一下，刀子扎在我的手上，把虎口刺穿了，然后这人又朝我刺了两刀，都被我躲过去了。我转身就往门外跑，边跑边招呼陈旭一起跑，我说：‘小陈！这小子有刀，快跑！’我俩就一前一后跑出院子上了街，那家伙在我们身后追，一边追还一边喊：‘看你往哪跑！早晚抓住你！’但跑着跑着后面没声音了，回头一看这家伙已经没影了。”

“然后我回到家中，看到我爱人赵庆梅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身上蒙着一床被子，已经没气了。我儿子躺在我爱人身边，身上倒是没有伤，但脸憋得发青。我立刻叫了医生，医生来后就说我爱人已经没了，孩子还有救，就立刻送去了医院抢救（经抢救脱离生命危险），然后我就去派出所报了案。”

屋内几乎被人翻了个底儿朝天，所有橱柜的门和抽屉都被打开拉出，里面的东西全被翻了出来，经张永刚的清点：妻子赵庆梅身上配戴的总价值超过10000元的金项链、金耳环、金手镯和金戒指不翼而飞，其余的钱物没有丢失，估计是犯罪分子正在翻箱倒柜的时候张永刚及时回家而没有来得及——

根据张永刚、陈旭以及其他目击者的描述，警方对犯罪分子的样貌有了初步的刻画：身高1.65米左右，留着小平头，上身穿米黄色风衣，下身穿蓝色牛仔裤，脚穿片鞋……

案发时的民警身穿的是图中所示的89式警服

同时，负责走访的侦查员发现了一个奇怪情况：有邻居反映，和张永刚同住一个单元对门的王英杰、姜丽波夫妇已经好几天没露面了。侦查员发现王英杰夫妇家大门紧锁，窗户也用线毯遮挡。随即他们对王英杰夫妇的所有亲属和可能的落脚点进行走访，均没有发现两人的下落。姜丽波工作的单位反映：姜丽波已经两天没来上班了。

9月22日，闻讯赶来的王英杰的家人打开了王英杰家的门，一开门一股腐臭扑鼻而来，王英杰、姜丽波夫妇被发现死在屋内的床上，在厨房内发现有大量的喷溅状血迹。这里被确定是王英杰被杀的第一现场。在厨房的灶台上还发现了一锅煮熟的海螃蟹（梭子蟹），因为已经放了不少时间，也已经开始发臭了——

煮熟的梭子蟹

经法医检查，王英杰头部有多处钝器造成的砸伤，系颅骨粉碎性骨折致死，姜丽波的手脚被电线捆绑，下身赤裸，上衣被掀至胸部以上，有明显的被强奸的痕迹，致死原因系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应在9月19日12时至14时之间，王英杰的死亡时间比姜丽波的死亡时间早一个小时。经王英杰的家人清点，王英杰、姜丽波夫妇随身携带的各一串钥匙、100多元现金以及一件米黄色风衣丢失。

鉴于张永刚等目击者确定9.21案的犯罪分子身穿的也是一件米黄色风衣，因此警方初步判断9.21案和9.19案的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且此人心狠手辣，是经过精心谋划后的蓄意作案，有较大可能系有抢劫和盗窃的前科人员所为。

在同一个单元门内的两家对门的住户都发生了命案，顿时震动了整个长春市，群众议论纷纷，影响极大。在长春市委、市政府的要求下，长春市公安局将本案列为1990年的“一号大案”，从长春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和朝阳分局刑警队抽调精干警力组成专案组，由朝阳分局王树生局长任组长，专办此案。

今日的朝阳分局大楼

结合现场勘查、尸检和走访的结果，专案组对犯罪分子的作案过程有了一个刻画：犯罪分子系王英杰的熟人，在来王英杰家串门的时候看对门的女主人赵庆梅身上的值钱首饰就起了抢劫的念头，但是担心被熟人王英杰发现端倪并告发，就临时起意在9月19日将王英杰、姜丽波夫妇杀害以先绝后患，然后再在9月21日上张永刚家对赵庆梅实施行凶抢劫，在杀害赵庆梅并翻箱倒柜的时候遇到了刚好回家的张永刚和陈旭，犯罪分子再度行凶并夺路而逃。

鉴于王英杰家的门窗上都没有撬压的迹象，说明犯罪分子是以和平的方式进入的王英杰家，因此判断系王英杰或者姜丽波的熟人作案的可能性较大。鉴于姜丽波社会关系比较简单且为人单纯正派，而王英杰生前系无业人员，且因为以租房收租为生，所以社会关系复杂，接触面涉及三教九流，因此犯罪分子系王英杰的熟人的可能性最大。所以，专案组决定将排查王英杰的社会关系作为主要的侦办方向。

为此，专案组兵分三路，第一路负责和王英杰的家属和来往较多的好友谈话，查找王英杰的接触关系；第二路继续对现场进行走访；第三路通过特情耳目进行暗访。同时，请画像专家根据目击者描述的犯罪分子的体貌特征绘制模拟画像，大量印刷后全市张贴，发动群众提供有价值的线索。此外为了控制犯罪分子的销赃渠道，专案组抽调警力重点对全市大小加工和经营金饰品的单位和个体金匠进行严格控制，做到不漏一家一人。

金饰加工

王英杰的母亲在9月23日提供了一条线索：“有一个姓张的年轻人是个修鞋的，可能在附近哪个市场摆摊，出事前他和我儿子来往很多，但我儿子出事后就再没见到这个人了。”

侦查员随即走遍了现场附近的各个市场找这个姓张的修鞋人，在9月24日查到此人名叫张玉林，一个月前去哈尔滨了。于是，两名侦查员立即驱车前往哈尔滨查找张玉林——结果在9月27日找到了祖籍江苏的张玉林，张玉林承认一个月前在修鞋的时候和顾客发生了纠纷，他用修鞋用的锤子将此人的头打破，出于害怕逃到了哈尔滨，但经过核实发现张玉林在9月19日至9月21日一直在哈尔滨，没有作案时间，故排除了他的嫌疑。

9月26日下午，王英杰的母亲又来到专案组驻地提供了一条线索：“发案前一周的一个早晨，我去儿子家，儿子向我介绍了一个人，不知道叫啥，是怀德县来长春卖肉的，家已迁来全安派出所，想租个房子。我家在全安广场恰好有个空房，可是看房后他再没来过。9月20日，也就是我儿子被杀的第二天，我去儿子家，没敲开门，在门口等儿子回来时，看见了这个人。朝我儿子家方向张望，这个人与你们说的作案人体貌特征相似，以后这人再没出现过。”

研究案情卷宗的刑警（天津市公安局COSPLAY）

于是，专案组又在永春路、青云街等市场进行大量调查，查找这个从怀德县来的无名无姓的卖肉人，调查无果后侦查员又分头前往公主岭、农安等地查找当地来长春卖肉的人，一连排摸出十六个卖肉人都被否定，只好打道回府。10月5日，一名侦查员去青云街市场“碰碰运气”，结果意外地发现了王英杰母亲描述的那个卖肉的正在那里摆摊。于是立即将他带回专案组审查，但令人失望的是他也没有作案时间，也被排除嫌疑。

侦查员们于是换个思路，在王英杰家发现的那锅煮熟的螃蟹身上下功夫，因为螃蟹这种东西长春本地不出产，一定是从沿海城市运过来的，鉴于长春主要的海产品来源地是大连，因此专案组将王英杰接触过的来自大连的海鲜贩子进行了摸底，结果查到先后有五个大连人租过王英杰的房子开海鲜饭店，且个个都曾和王英杰产生过经济纠纷。于是，侦查员们又南下大连，在大连市公安局的协助下查了三天，终于查到了这五个人，但经过核实，他们在案发时都没有来过长春，只好无功而返。

从9月22日至10月12日这二十天里，专案组总共走访了千余人次，排出重大线索79条，通过核查后发现王英杰的社会关系人中有个叫唐玉勇的有问题。此人曾和一个叫刘军的在8月16日晚携带自制手枪冒充警察在长春火车站西道口的2路汽车站将一名来自吉林市的女青年挟持并轮奸。时年28岁的长春铁路分局职工刘军已经在9月7日被宽城分局西三条派出所抓获归案，当场缴获自制手枪一支；而唐玉勇依然在逃，宽城分局刑警队正在对唐玉勇进行抓捕。

90年代的长春火车站

90年代长春公共汽车的主要车型——CCJ6140铰链式公共汽车

专案组随即在10月13日提审了刘军，刘军承认自己在8.16案发之前和王英杰接触频繁，且证实了唐玉勇和王英杰的关系，说他准备和王英杰合伙做买卖，但却说不出唐玉勇逃往哪里。于是，专案组立即联系宽城分局刑警队，共同追捕唐玉勇。

10月24日，经群众举报，有人在近埠街市场看到过唐玉勇出没，专案组立即派出便衣侦查员前往近埠街市场巡查，结果在10月25日两名便衣侦查员在近埠街市场和唐玉勇撞了个正着，当场铐上手铐带回了组里。

经突审，唐玉勇对8.16强奸案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还供出刘军有个叫“小那子”的“小兄弟”，两人经常形影不离。

王树生局长立即带人赶往宽城分局调阅了8.16案的卷宗，忽然发现刘军的体貌特征、作案手段酷似8月6日在西解放立交桥附近的铁路西侧发生的一起冒充警察轮奸女青年的案子中两名犯罪分子中的一人的样貌刻画极为相似。

90年代的西解放立交桥

8月6日，一对恋人在西解放立交桥附近的铁路西侧搞对象时遭到两名冒充警察的男子持枪威逼，男青年被毒打后昏迷，女青年被两名歹徒轮奸，朝阳分局刑警队在勘查现场时提取到了一枚自制手枪使用的扳机。根据被害女青年的描述，其中一名犯罪分子的样貌和刘军的样貌极为吻合，而让侦查员意外的是，这名女青年对另一名犯罪分子样貌的描述与专案组掌握的9.19案和9.21案的犯罪分子模拟画像也极为相似。

这真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经市局批准，专案组经过精心准备后于10月27日突审刘军，刘军始终认为他在8.6案中不是强奸，而只是调戏，表示大不了关几天，完全一副“老油条”的无赖模样。

对此，早有准备的预审员明确告诉他：“你的问题可不仅仅是‘待几天’的问题，那女娃体内有两个人的精液，其中一份肯定是你的，强奸罪你肯定是跑不掉了，如果你能把和你一起犯案的同伙交代出来，还能争取宽大，这时候讲哥们义气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8个小时后，刘军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承认8.6案是自己和小名“小安子”的30岁无业青年卢时安所为，而家住在西三条管内的卢时安正是唐玉勇交代的那个“小那子”，因为唐玉勇将“安”错听成了“那”。

经查实，卢时安16岁的时候就曾经因为抢劫罪被判处12年有期徒刑，1988年4月刑满释放后就一直无业。除了8.6案外，刘军还供认出自己曾和卢时安持三角刮刀在8月29日凌晨闯入宽城区铁西街做板鸭生意的丁氏三兄弟家中企图抢劫，结果遭到丁氏三兄弟的反抗并呼救。二人见状就用尖刀冲着丁氏三兄弟一顿乱刺后逃离现场，事后丁氏三兄弟一死两重伤。

今日的铁西街

根据刘军的交代，专案组认为卢时安与发生在西安胡同副48-1号内的9.19案和9.21案的犯罪分子在外貌、体态以及作案的凶狠程度等特征均有极为相似之处。此外，刘军还交代说：卢时安和王英杰也很熟悉，经常去王英杰家串门。同时卢时安海曾和刘军商量过要抢王英杰家对门的张永刚家。

据此，专案组认为卢时安有重大嫌疑，决定立即对他进行抓捕。

通过特情耳目的侦查，专案组掌握了卢时安此时藏身在农安县三盛玉镇宏山村偏脸子屯的父母家。10月31日深夜，朝阳分局刑警队韩殿声队长亲自带领抓捕小组在农安县公安局刑警队的协助下突袭了三盛玉镇宏山村偏脸子屯的卢时安父母家，将睡梦中的卢时安堵在被窝里。卢时安趁着穿衣服的机会悄悄将一小包东西塞在他母亲的手中，然而这个“小动作”没有瞒过侦查员的火眼金睛，迅速从卢时安母亲手中将这个小包夺来打开一看，赫然就是9.21案的被害人赵庆梅身上被抢走的那一条金项链、一对金手镯、一副金耳环和一枚金戒指。

经连夜突审，卢时安对自己在9月19日和9月21日两次在西安胡同副48-1号作案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今日的西安胡同

原来，卢时安通过刘军认识了王英杰夫妇，两人在王英杰家串门的时候看到对门张永刚家的女主人赵庆梅穿金戴银，打扮得十分招摇，就起了抢劫张永刚家的念头，然而几次预谋抢劫都因为种种原因而没能实施。

然而当刘军在9月7日因为8.16案被宽城分局抓获后，卢时安决定孤注一掷，自己干。9月19日中午，卢时安拎着一袋螃蟹，借来王英杰家安装暖气的机会向王英杰打听张永刚家的情况。王英杰开玩笑式的说了一句：“你还要抢劫咋的？”

卢时安大吃一惊，唯恐万一自己作案后王英杰会供出自己，于是就产生了杀人灭口的念头。趁王英杰在厨房煮螃蟹的机会，卢时安在他身后突然用管钳猛击王英杰的头部，将他当场打死在厨房里，然后将尸体拖进卧室丢在床上。13时左右，王英杰的妻子姜丽波下班回家，在用钥匙开门后卢时安突然扑上去掐住姜丽波的脖子，并将她掐晕，随后卢时安将姜丽波拖进卧室，用电线绑住她的手脚，然后扒下她的裤子，将衣服掀到脑门处，对姜丽波实施强奸，事后又用王英杰的一条领带将姜丽波勒死。

完事后，卢时安用打开水龙头，用水冲洗了地上的血迹和足迹，又翻出床单将窗户挡上，然后又在下午多次对姜丽波的尸体进行奸尸。至19时，终于满足了的卢时安财拿了王英杰的一件米黄色风衣以及翻找到的160元现金，用王英杰的钥匙将门反锁后离开现场。离开后，将王英杰和姜丽波的两串钥匙丢弃。

9月21日上午9时30分，卢时安又来到西安胡同副48-1号观察张永刚家的情况，到10时过后，张永刚的母亲外出买菜，卢时安就敲开张永刚家的门，赵庆梅刚把门打开卢时安就闯了进去用尖刀逼迫赵庆梅拿钱。而赵庆梅拼命反抗并试图呼救，卢时安大怒，用尖刀对着赵庆梅连刺十余刀，然后将赵庆梅身上的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和金手镯拔下揣在兜里，正当他在屋内继续翻箱倒柜寻找钱财时，恰巧遇到了回家的张永刚……

此外，卢时安还对8月6日和刘军在西解放立交桥附近的铁路线旁一起做下的轮奸案、8月29日和刘军在铁西街丁氏三兄弟的家里一起做下的抢劫杀人案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至此，9.19王英杰、姜丽波夫妇被杀案和9.21赵庆梅被杀案告破，同时还破获了8.6轮奸案和8.16轮奸案以及8.29铁西街丁氏三兄弟被害案三起积案。经确认，卢时安、刘军、唐玉勇三人在不到50天的时间里，相继作案五起，杀死四人、杀伤五人，强奸轮奸妇女三人。

1990年12月26日，卢时安因抢劫罪、强奸罪、故意杀人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死刑并押赴刑场执行枪决（刘军和唐玉勇的判决结果欢迎知情小伙伴积极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