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朗首都德黑兰,伊朗总统佩泽希齐扬就职典礼当天,哈马斯的头号政治人物,伊斯梅尔·哈尼亚被暗杀在了他下榻的住所内。
无论对伊朗人还是巴勒斯坦人,这番操作,可算是伤害性和侮辱性都相当的强。
其实,伊朗官方和巴勒斯坦的抵抗组织,也说不上什么传统友谊或者深厚情谊。他们的互相联手,更多的还是出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规律。
从历史上看,波斯人和阿拉伯人,虽然主流信仰都是伊斯兰教,但却素来不合,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长期互相仇视。
比如,千年以来,中东地区流传着这么一个谚语:
伊朗(波斯)版本:宁愿相信沙漠里的毒蛇,也不能相信阿拉伯人的花言巧语;
阿拉伯版本:在沙漠里同时碰到蛇和波斯人,一定要先打死波斯人!
这是沙特一带的阿拉伯男女传统穿搭。
这是波斯传统服饰。而且,即便波斯人皈依伊斯兰教后,民间依旧坚持着饮酒、华丽的服饰和歌舞音乐这类的世俗欢愉。
此外,就伊斯兰教内部来看,它不但包罗了众多民族,其派系更是多如牛毛。
不过,总体上可以划为两大类——什叶派和逊尼派。
这两派长期互相仇视,直到最近这两年才有所缓解。
再加上各种历史和现实矛盾。所以,即便是阿拉伯圈子内部,也是乱糟糟的一团。
这就是事实,无论大家爱不爱听,你似乎也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来,巴勒斯坦人的生存空间一直被以色列碾压,除了以色列很有后台还不讲武德;阿拉伯世界勾心斗角各怀鬼胎外(可参考五次中东战争,没有一次是阿拉伯国家要帮助巴勒斯坦建国的;还有加沙城最早的隔离墙,是埃及政府主动建起来的)。
而另一大问题所在,可能就是——巴勒斯坦人内部,并不团结。
巴勒斯坦控制的地区,即约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带,总面积约为2500平方公里,人口500多万。
光是加沙城一处,面积仅有365平方公里,战前人口竟然高达237万。
咱们可以做个对比。保定望都县的面积是374平方公里,人口才23万。就已经算是河北省人口密度比较大的县级行政区划了。
显然,人一多了,事儿往往就会变得很复杂。
于是我们看到,就这么两块巴掌点大的地方,长期共存着一堆号称“代表巴勒斯坦人民”的政治军事集团。
比如,在北京开会并签署了《北京宣言》的代表,就来自巴勒斯坦地区的14个组织。
这里面,有些组织的奋斗目标是建立以伊斯兰教法为基础国家(比如哈马斯);
有的则是主张建立一个多民族多宗教的现代共和国(比如,法塔赫成员中一些属于阿拉伯基督徒。像阿拉法特的妻子苏哈就是个基督徒,在嫁给阿拉法特前,是法塔赫组织的一名行政秘书。)。
更有甚者,还有些组织的目标是,要在巴勒斯坦建立一个社会主义国家。
而且,就算是都号称秉持马列主义思想,他们也没能拧成一股绳,在经历了各种分裂和重组后,目前比较有存在感的左翼派系,主要是以下两个组织——巴勒斯坦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和解放巴勒斯坦民主阵线。
好了,下面咱们就简单捋一捋,现阶段在巴勒斯坦地区最具影响力的五大政治军事集团。
他们分别是:
法塔赫(巴勒斯坦解放运动)、哈马斯(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杰哈德(巴勒斯坦伊斯兰圣战组织)、人阵(巴勒斯坦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和民阵(巴勒斯坦解放巴勒斯坦民主阵线)。
这些派系之间,“有合作又有斗争”,甚至某些时候,斗争的时间还要长于合作。
典型的就是最靠前的那两个组织,法塔赫和哈马斯。
法塔赫诞生于1960年代中期,是当时刚刚成立的巴解组织的旗下最大的武装派别。
1964年5月,巴勒斯坦地区的各个民族主义组织和游击队,在约旦控制的东耶路撒冷开了个会,即,第一次巴勒斯坦国民大会。
会上正式宣布建立巴勒斯坦解放组织(简称巴解、PLO),这一组织的宗旨就是通过针对以色列的武装斗争实现巴勒斯坦解放。
带领法塔赫打响武装抗争以色列占领第一枪的,则正是曾被西方多国定义为“恐怖分子”的亚西尔·阿拉法特。
法塔赫当年的画风,跟如今的差别可是相当的大——激进且极度暴力。
因为闹腾的过于剧烈,以法塔赫为“带头大哥”的巴解组织还一度被迫撤到了境外,并在当地的巴勒斯坦难民中广泛发展队员。
埃及和约旦曾经好心收留了这群阿拉伯兄弟,然后它自己就“悲剧”了。埃及接连遭遇以色列报复(埃及收留了他们,以色列自然就把帐都记在了埃及身上);而约旦则直接被引爆了内战,甚至连约旦国王都差点被干掉。
打了一年多的内战,举国上下付出巨大代价后,巴解组织被赶出了约旦。
离开约旦的巴解组织,又北上黎巴嫩,并在这里继续开搞劫机和绑架,还要插手人家的内政。
1975年4月13日,以一起教堂血案为导火索,黎巴嫩右翼基督教长枪党和巴解组织领导巴勒斯坦游击队开始了混战,黎巴嫩内战爆发,并一直打到了 1990年10月13日。
1982年6月,以色列还曾趁机介入,制造了震惊世界的贝鲁特大屠杀。
很明显,上述过往,让巴勒斯坦的周边国家至今依旧留有巨大阴影。因此人们看到,自从去年开战后,上述国家的表现都比较冷漠。约旦王阿卜杜拉二世更是公开声称,巴勒斯坦难民绝不能进入埃及和约旦,这是——“红线”。
只是,这次他们提防的并非巴解组织和法塔赫,而是更激进的——哈马斯。
好了,咱们还是先说说法塔赫的“转型”。
长期的“以暴制暴”,并没能对紧张局面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改善,还搞得双方焦头烂额,两败俱伤。
再加上当年微妙的国际环境,到了1993年,就有了下面的这个《奥斯陆协议》签订时的著名场景。
以色列总理拉宾和巴勒斯坦解放组织执行委员会主席、巴勒斯坦革命武装部队总司令阿拉法特,在克林顿的斡旋下,签署《奥斯陆协议》,彼此之间握手言和。
加沙地带,后来也按照《奥斯陆协议》的要求,归还给了法塔赫主政的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
1996年,巴勒斯坦举行了历史上的首次大选,巴解组织主席和法塔赫最高领导人阿拉法特则毫无悬念的当选为了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主席。
这时候,虽然法塔赫主导的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组织开始跟以色列和解,但一些法塔赫的激进派成员,却依旧主张用暴力袭击以色列的形式继续对抗,即搞“圣战”。
这些人中就分化出来了法特赫的另一个分支——阿克萨烈士旅。
阿克萨烈士旅的主要活动范围是法塔赫主政的约旦河西岸,他们的成员以狙击手和自杀式“人弹”为主,专门袭击约旦河西岸地区的犹太定居者。
像巴勒斯坦电影《天堂此时》、《奥玛》,演绎的就是类似题材。
剧中并未明确提及忽悠精神小伙们去做人弹的是哪个组织,但大概率是在暗示“阿克萨烈士旅”。
这是《天堂此时》中的经典镜头,“人弹”在享用最后的晚餐——致敬的正是达芬奇的名画。
虽然阿克萨烈士旅也搞“圣战”,但他们跟加沙城内哈马斯的联系并不算很密切,风格也不太一样。直到去年哈以冲突爆发后,一些阿克萨烈士旅的队员通过地道进入了加沙,开始跟哈马斯并肩战斗。
下面,咱们接着说目前曝光度最高的哈马斯。
1973年,当以色列苦于愈发疯狂的巴解组织的时候,1973年,一个叫谢赫·艾哈迈德·亚辛的加沙人向以色列申请成立穆加玛(一种宗教性质的慈善机构)并获得了以色列当局的批准和资助。
加沙这块地方,早前是埃及控制的,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后,又被以色列给抢了过去。所以,当年巴勒斯坦人的一切机构如果想要“合法”,都必须送交以色列当局审判。
此后的20多年,亚辛的“穆加玛”在加沙兴办学校、医院、宗教沙龙等等,用“搞慈善”的形式,将其发展成了一个带有政党性质的巴勒斯坦民族主义组织。
期间,“穆加玛”的活动一直跟以色列当局相安无事,甚至还能申请到以色列方面的财政拨款。亚辛和很多以色列官员的私交,也相当不错。
以色列认为,这个“穆加玛”非常助于稳定以色列在加沙的局势,更可以利用“穆加玛”来分裂一门心思搞武装斗争的巴解组织,让巴勒斯坦人多多“内耗”。
况且,亚辛看起来弱弱的,12岁就瘫痪了,出门只能坐轮椅,不像阿拉法特那样总是穿个军装,还枪不离身,给人的感觉就很暴力。
通过亚辛的经营,穆加玛在加沙地带积累起了极高的威望和民意,甚至超越了阿拉法特领导的巴解组织和法塔赫。
1988年,加沙地带的一次交通事故,引发了当地巴勒斯坦人对以色列当局的抗议活动。
亚辛抓住这个机会,在穆加玛的基础上又开辟了一个机构——哈马斯。
哈马斯,全称叫做“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对比“巴勒斯坦民族解放运动组织”(法塔赫),“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显然更强调宗教性和暴力性。
哈马斯主张,以暴力手段夺回所有的巴勒斯坦土地,彻底消灭以色列,建立一个以耶路撒冷为首都、从地中海到约旦河的,政教合一的巴勒斯坦伊斯兰共和国。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无关付出多大代价,哪怕是同归于尽。
(这是哈马斯的一个女人弹法蒂玛·奥马尔·纳贾尔“执行任务”前的视频)
哈马斯旗下的军事组织,就是如今天天上电视的——卡桑旅。
卡桑旅的名字,来源于巴勒斯坦的民族英雄阿兹·丁·卡桑。
但这个阿兹·丁·卡桑并非死于以色列之手,而是1930年代,在反抗英国殖民统治的斗争中牺牲的。
就这样,当号称“永不向以色列人和解”的法塔赫带着巴解组织,开始跟以色列“和解”的时候,哈马斯崛起了。
从亮出大旗开始,法塔赫和哈马斯就不和睦,甚至还曾经打过内战。
2007年-2017年,巴勒斯坦最大的两个政治军事集团——法塔赫和哈马斯,在巴勒斯坦已经如此支离破碎的控制区,你死我活的整整打了十年。
2007年,法塔赫主政的阿巴斯政府被迫放弃了加沙地带,退守约旦河西岸。
正是从这时起,加沙地带变成了一个暴力和仇恨交织的“大型露天监狱”——谁是哈马斯,谁又是平民,在加沙密集的人口中,是根本无法明确辨认的。为了防止他们进来搞破坏,以色列和埃及干脆就修了高墙,加沙人日常进出关卡,都接受非常严格的盘查。
而同样明确反对《奥斯陆协议》,坚持用“圣战”对色列以暴制暴的,还有另一个伊斯兰激进组织——杰哈德。
相比只在加沙活动的哈马斯,杰哈德的“蓝图”,显然要大得多。
它旗下的武装叫做“圣城旅”,带有穆兄会背景,总部设在叙利亚反对派武装控制区,并在约旦、黎巴嫩等地设有办事处。
杰哈德的现实目标是——通过“圣战”彻底消灭以色列,建立政教合一的巴勒斯坦伊斯兰共和国;
最高目标则为——重建统一的伊斯兰世界,版图包括了整个巴勒斯坦地区和周边的叙利亚、埃及等国。
在叙利亚内战中,杰哈德曾表现的非常活跃。
(遭到以军定点炸毁的杰哈德“圣城旅”总部)
最后要说的那两个组织,均是号称秉持马列主义思想的——人阵(巴勒斯坦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和民阵(巴勒斯坦解放巴勒斯坦民主阵线)。
这俩组织,都诞生于1960年代,伴随着亚非拉美革命和左翼运动,曾经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志愿者”来巴勒斯坦“干革命”。
其中最惊天动地的,当属由“人阵”策划,日本赤军实施的“1972年以色列卢德机场惨案”。
曾经有段时间,不少巴勒斯坦老百姓都爱给他们的儿子取名叫“OKUDAIRA”,以此来纪念在袭击中饮弹自杀的日本赤军头目,重信房子的丈夫奥平刚士。
不过,重信房子倒是一直活得很好,2022年的时候被日本政府特赦出狱。
她和第二任丈夫(一名黎巴嫩左翼游击队员)的女儿重信五月(下图),现在是日本中东问题专家,时常作为嘉宾出镜。
然而,进入1980年代后,随着世界革命运动陷入低潮,“人阵”和“民阵”的活跃度和规模不断缩减。影响力和存在都感远逊于前面介绍的那几家搞“圣战”的组织。
目前,这两个组织的拥护者除了继续秉持马列主义思想,主张建设社会主义巴勒斯坦国的左翼人士,还包括了世俗主义者、无神论者和阿拉伯基督徒等等。
相比“人阵”,“民阵”要更温和,认为应该适时调整斗争方向,减少对马列主义和暴力武装抗争的关注,接受和以色列共存的现实,改用政治手段来实现组织的目标等等。
上世纪90年代末,“人阵”和“民阵”组建了巴勒斯坦民主联盟,并作为巴解组织内部的合法政党,长期在巴勒斯坦政府中保持着一定数量的议席。
自去年加沙战事开始后,一些“民阵”成员也主动加入到了武装反抗以色列的队伍当中。
这是“民阵”公布的六名在加沙阵亡的组织成员。
说了这么多,总结一下。
虽然巴勒斯坦地盘才巴掌大点,但其内部的政治军事构成,还是很复杂的。要想让他们顺利组成一个“抗以民族统一战线”,相当有难度。
即便在咱们的斡旋促和下,他们签了《北京宣言》,但从历史上看,巴勒斯坦各派达成协议也不是第一次了。前景依旧不好判断。
难怪很多人都说,在以色列看来,对手的名目众多,反倒真不像是件坏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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