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陈长青 编辑|马桶
早上在小区门口买了水煎包,五块钱三个,拳头大小。以为是三个肉包子,结果却开了三个盲盒:第一个包子一口咬下去,啊,原来是粉丝包;第二个是青菜肉包;第三个包子吃进嘴里嚼了嚼,觉得有点怪,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馅儿,再一嚼,吃出一点儿苦味来,啊,原来是“疙瘩”菜。这个菜的学名应该叫芥菜,以前食堂里常吃,用来炒肉片,炒得融融的,油油的,吃进嘴里滑滑的。虽然有点儿苦,但我喜欢吃。
说来奇怪,我喜欢吃这类带点苦味的东西。像是苦瓜啦,大头菜啦,艾叶煮的鸡蛋啦。
小时候家门口就种了几棵苦瓜,苦瓜苗爬上树架,开出小黄花,结出青青的苦瓜,青苦瓜又长成白苦瓜,白苦瓜最后变成了红苦瓜。红苦瓜就算是生吃,也是甜的。
如果我说我可以把青色的苦瓜做成甜的,可能很多人都不相信。但有一次我真的做出来了。用的是高压锅,先用高压锅炖上肉,那次炖的是五花肉。肉炖好以后放上豆瓣酱和辣椒粉让汤变红,然后把切成麻将大小的苦瓜放进去炖,几分钟之后就可以吃了。这样炖出来的苦瓜入口即化,有点儿淡淡的清甜。肉也油而不腻。只是汤里有点儿苦。
家里炒苦瓜时都会切好再用盐腌起来,这样多少能去点苦味。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吃苦瓜是在一个工地上。那年我跟父亲同在一个城市的不同地方上班,相隔几十里地。一个周末,我去了父亲的工地,工地上只有父亲一个人。他说工地已经完工了,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他一个人留下来看工地,平常只要给工地上的花圃,树和草坪浇水。
那是一个绿化工地,在江边,每天都有很多大轮船鸣着笛来来往往。父亲和工友们在江边种上很多树各种各样的花,铺上了巨大的草坪。江边有一些游乐设施,是个很漂亮的类似于公园的地方。
父亲说天气好的时候,有很多人来这里玩,有时还有人过来拍婚纱照。那天是个阴天,父亲带我在江边走了走,就说要去买菜做饭了。父亲推上自行车载着我朝菜市场走去。到了菜市场门口,父亲把自行车靠在墙边就往里走。
我问,不用锁吗?父亲说,这烂自行车,给别人都不要。
菜市场转了一下,父亲问我要吃什么,我看见摊位上的苦瓜好像挺新鲜,就说想吃苦瓜。我们买了苦瓜、肉,和一些青菜就返回工地了。
进到工地房子我吃了一惊,刚到时没有仔细看——说是房子,其实只是一个在江边一堵烂墙边上搭的一个简易的三角棚,棚子里的左边是一张婑婑的小木床,右边一个木板桌子上放了几个碗和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桌子上方拉了一根绳子,上面挂了条毛巾。中间地上不知道从哪拉进来一根电线,连着一个排插。
中午用电磁炉炒菜,我对父亲说做苦瓜充肉吧,其实就是现在我们常说的苦瓜酿,但我们家直到现在也叫苦瓜充肉。我用木菜板剁了肉充进苦瓜里,放电磁炉里蒸上。
苦瓜蒸好了再炒青菜,然后就开始吃饭喝着我来时买的饮料,我还记得那是康师傅冰糖雪梨。父亲说这个饮料太甜了,你买这么大一箱干什么。我说你慢慢喝啰,又放不坏。
父亲又说苦瓜这样做好吃,不太苦。吃完饭父亲打开了一个老式收音机,说是别人送的,平常一个人没什么事,听个响动。
我感到一阵心酸。父亲说在这里蛮好的,不用做什么事,早晚浇点水就行。就是一个人不太好打发时间。突然父亲略带兴奋地说前几天有个记者采访了他,问了在这里的工作生活情况,又问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困难之类的。
记者还去了父亲住的地方,发出了阵阵感叹,临走还悄悄往父亲口袋里塞了一百块钱。父亲说有两个人,一个女记者拿着一个话筒,一个男的扛着一个机器在录像。
说完这些父亲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来,而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沉默了一阵,父亲说再去河边走走吧。我们走过草坪,天阴沉沉的,轮船的鸣笛声响起,我们没有说话。我掏出数码相机架在一个草坡上,父亲和我坐在草地上拍了个合照。
在江边我又拍了一点轮船的照片,扭头往侧前方望去,发现父亲倚在不远处的栏杆上沉默地往江里看去,看起来很孤独。我举起相机定格下了这一幕,直到现在看见这张父亲的侧影,心里仍隐隐作痛。
合影的那张相片中父亲脸色通红地笑着,我的手搭在父亲的肩上。父亲的脸好像是被晒红的,又好像不是。
那天是2013年4月4号,为何我会记得这么清楚,那是后来翻看照片时看到的。照片的右下角标记了拍摄日期和时间。那是台外国产的名牌相机,我用来拍了很多风景照,也拍了一些家人的照片。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特别不懂事,家里人省吃俭用,我却乱花钱买东西。
上中学时我还曾在写给父亲的信中大言不惭地说,有时间多出去玩玩吧,要是我去了一个新城市一定会好好地畅游一番。而那时父亲在工厂上班,休息时间极少。
那天傍晚,父亲用那辆旧旧的自行车载着我去搭公交车。早上来公交车站接我时,父亲推着自行车,我走在后面,车后座上是一箱饮料,我们都有点兴奋。而傍晚我们沉默了一路。
风吹起来,眼睛像进了沙子一样生涩。我站在公交车站台上,父亲推车往回走几步又立住往回看我,我向父亲挥手,心里难过极了。
车没有来,父亲久久不愿离去,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仿佛还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人生就是在这样的告别中度过的。如今多年过去,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父亲住过的那片江岸,但是回忆的旋涡涡会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
红菜苔也是带点儿苦味的,炒出来的时候装在盘子里会渗出紫色的菜汁来,冬天的时候我会买来吃。还有一种白色的菜苔,在我们老家叫作菜花,不是洒种子种出来的,而是寄生出来的。冬天去地里摘大白菜,不要连根拔起。带上一把刀拔开最下面的几片叶子切下来留下几片白菜叶和根,这样过上一个星期就会长出菜苔来。这种菜苔就是在大白菜的根上长出来的。这真是劳动人民的智慧啊,一颗种子长出两种菜来。
大白菜是甜的,从大白菜根上长出来的菜苔却是略带点苦涩的,却是额外的馈赠。很多人家为了方便,会在菜地里放一把旧镰刀甚至是一把旧菜刀。
其实也不是喜欢吃苦味的东西,只是苦味的东西比甜的辣的更能让人记忆犹新,就像是人总是会想起以前不开心的事一样。
小时候最怕吃药,一颗胶囊药放在嘴里一大杯水都喝光了,药还在嘴里。我爸把药打开,把药粉放在勺子里,勺子里加几滴水就往我嘴里喂。我抗拒着喝下去,那个苦呀,哇的一下全吐了。我爸生气了说你赶紧把剩下的喝了,不要吐了,吐了病就不会好。
直到现在,吃药的时候仍是一颗一颗的吃,一颗药一大口水,有时候需要一次吃五六颗药的时候,药还没吃完,水就喝饱了。
在我的老家过年的时候,会招待客人喝糖水,就是给客人倒一杯开水,往里面加点白砂糖。苦了一年了,过年了甜一下。直到现在仍是最高的礼节。
吃苦似乎成了很多人的共同心声,像是小时候很苦啦,现在的工作生活很苦啦。小时候挑食的时候就会听到父亲讲起从前的不幸。在父亲小的时候,粮食紧缺,早上只能喝粥。但那粥不是现在我们常喝的粥,而是用野菜叶和碎米煮的。
那野菜是带点苦的,在锅里边煮边搅拌,直到变成一锅糊糊。父亲好几次回忆道,老爷爷一大清早就去外面做农活了,要是回来吃早饭,发现粥是烫嘴的就会发火骂人。
父辈们把这种粥叫做斋饭,直到现在遇到不好的事情都会感叹一句:“吃斋了!”
如今好多人在生活好起来了以后却会选择主动吃起苦来。比如去农村干农活,吃粗粮体验生活,忆苦思甜。还有各种各样的苦,比如咖啡。我只去过两次咖啡馆。
回望过去的人生,快乐和忧愁交织,有时平分秋色。以为生活会如自己想象的那样进行,但生活只是在流动,如水一样,从一条河流入另一条河。好像路都走对了,没出什么岔子,又好像什么都慢了一拍,还有很多事情都没做就稀里糊涂地度过了年轻的时光。
有时候我会想起小时候泡在木盆里洗澡。水雾升腾,我抓起盆里的艾叶放到鼻子前闻了又闻,心里高兴极了。
那是妈妈给我烧的艾叶水,我抓起艾叶在身上擦来擦去,其乐无穷。闭上眼睛,好像仍然能闻到那股淡淡的清苦味!
作者——陈长青
来自山里的人,喜欢自然。爱看故事,向往柔风一般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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