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人民法院：票据贴现中对贴现人重大过失的认定

中国建设银行股份有限公司侯马支行与山西侯马市亨丰贸易有限公司、侯I马市天瑞鸿焦铁有限公司、侯马市经济技术开发区昌鑫炉料有限公司票据纠纷药案［最高人民法院（2011）民提字第84号民事判决书］

裁判要旨:本案中，在贴现申请人仅凭增值税发票复印件办理贴现业务时，贴现人在明确提出应提交增值税发票原件的同时仍然在贴现申请人未能提交增值税发票原件的情形下办理了贴现，应认定其未按照正常工作规程尽到审查义务，贴现人侯马建行具有重大过失。

最高人民法院认为:二、侯马建行在办理本案票据贴现过程中是否存在重大过失或者恶意问题。

关于何为贴现人在贴现中的重大过失,我国票据法及其司法解释未作明文规定。依据法理，一般认为,就票据贴现行为而言,重大过失是指依其工作性质，按照一般的工作规程和工作经验，贴现人稍加合理注意就可以知道票据转让人没有处分权，但因疏忽大意未加注意。

关于贴现的工作规程，中国人民银行于1997年5月22日颁布的《商业汇票承兑、贴现与再贴现管理暂行办法》第十八条规定：“向金融机构申请票据贴现的商业汇票持票人,必须具备下列条件:……二、与出票人或其前手之间具有真实的商品交易关系。”第十九条规定：“持票人申请贴现时，须提交贴现申请书，经其背书的未到期商业汇票，持票人与出票人或其前手之间的增值税发票和商品交易合同复印件。”中国人民银行颁布的、于1997年10月1日施行的《票据管理实施办法》第十条规定:“向银行申请办理票据贴现的商业汇票的持票人，必须具备下列条件:.....（二）与出票人、前手之间具有真实的交易关系和债权债务关系。”1997年12月1日施行的《支付结算办法》第九十二条规定，商业汇票的持票人向银行办理贴现必须具备下列条件：“……（二）与出票人或者直接前手之间具有真实的商品交易关系；（三）提供与其直接前手之间的增值税发票和商品发运单据复印件。”中国人民银行银发［2005］235号《关于完善票据业务制度有关问题的通知》（以下简称《完善票据业务通知》）第一条规定,根据《票据法》的规定，商业汇票的签发、取得和转让应具有真实的交易关系和债权债务关系。商业汇票的持票人向银行申请贴现时,贴现申请人应向银行提供交易合同原件、贴现申请人与其直接前手之间根据税收制度有关规定开具的增值税发票或普通发票。中国建设银行2006年12月26日颁布实施的《中国建设银行商业承兑汇票贴现业务操作规程》（以下简称《2006年规程》）第十二条第（五）项规定，申请人申请办理贴现时应提供以下材料:贴现票据项下的商品、劳务交易合同原件及复印件，贴现申请人与其直接前手之间根据税收制度有关规定开具的增值税发票或普通发票原件及复印件。关于贴现行的内部规定能否作为认定贴现行为是否合法的依据问题，本院认为，贴现行的内部规定是贴现行根据本行需求对相关贴现法律、行政法规、部门规章的细化,在不违反法律、行政法规和部门规章的立法目的的情形下，该内部规定对其相关业务活动具有规范作用。若贴现行未予遵守，则应认定其未依据正常工作规程进行操作,未尽到合理的审査义务。由前述规定可见,虽然于1997年施行的《商业汇票承兑、贴现与再贴现管理暂行办法》《支付结算办法》均未要求贴现申请人在申请贴现时须提供与其直接前手之间的增值税发票原件，但之后颁布的《完善票据业务通知》针对贴现中出现的问题，明确规定贴现申请人需提交与其直接前手之间根据税收制度有关规定开具的增值税发票或普通发票,《2006年规程》也规定贴现申请人应提交增值税发票或普通发票原件。而且,前述规范性文件均规定贴现须具备的条件之一为贴现申请人与出票人或者直接前手之间具有真实的商品交易关系。显然，增值税发票或普通发票原件较其复印件，对于证明“具有真实的交易关系和债权债务关系”更具证明力。正因为此，《完善票据业务通知》《2006年规程》才明确要求,办理贴现业务时，申请人应提供增值税发票或普通发票原件及复印件。本案贴现人为建设银行、贴现行为发生在2007年，在《完善票据业务通知》及《2006年规程》明确规定贴现申请人应提供增值税发票或普通发票原件及复印件的情形下，侯马建行在办理贴现时应审查增值税发票或普通发票原件。本案中，在李爱军仅凭增值税发票复印件办理贴现业务时，程兵在明确提出应提交增值税发票原件的同时仍然在李爱军未能提交增值税发票原件的情形下办理了贴现，应认定其未按照正常工作规程尽到审查义务，侯马建行具有重大过失。此外,国务院《关于国家行政机关、企业、事业单位印章规定》第一部分第（_）条规定，国家行政机关和企业、事业单位、社会团体的印章一律为圆形。因此，作为内资企业,本案所涉银行承兑汇票上的嘉陵公司的印章为椭圆形，明显不符合上述规定。

关于程兵是否在天瑞鸿公司任职问题，根据天瑞鸿公司在工商、税务管理部门的登记资料所载事实，程兵为天瑞鸿公司办理设立登记时的受托人、该公司的财务负责人、办税人、公司监事。侯马建行对该事实提出异议，认为天瑞鸿公司的工商档案中程兵的签字并非其本人所签，该签字与程兵在公安机关询问笔录上的签字明显不符，在工商档案中出现的其身份证复印件也系他人冒用其身份复制。而且，=原一审期间，程兵向法院提交的文书中说明，他本人与天瑞鸿公司没有任何关系。

侯马建行在再审庭审中申请对程兵的笔迹进行鉴定。最高人民法院认为,程兵与=本案具有利害关系，其个人声明属于其免除自身责任的单方声明，对方当事人不予g认可，又无其他证据予以佐证，故不能单纯依据该声明认定案件事实。关于程兵签羸字是否为其本人所签问题，通过对工商档案、公安机关询问笔录中程兵签名进行形=式上的审查，两者确实存在明显不同。但出现该情形有三种可能:一是他人假冒程兵名义所签;二是程兵授权他人代为签名;三是程兵自己做了多种方式的签字。如果是第二、三种情形,则原二审法院对程兵身份的认定并无错误，据此认定侯马建行具有重大过错并无不当。即使是第一种情形，不能因为程兵的身份认定侯马建行在贴现过程中具有重大过失,但由于侯马建行未审核增值税发票原件等事实已足以认定侯马建行具有重大过失,故程兵与天瑞鸿公司关系的事实真实与否，不影响本案的审理结果。因此，对程兵的签字无需鉴定。

关于嘉陵公司至今未收到汇票，是否表明出票行为未完成，侯马建行未尽审查义务、具有重大过失问题，本院认为，依据我国《票据法》第二十条的规定，出票是指出票人签发票据并将其交付给收款人的票据行为。法定的出票行为包括两个环节,即出票人签发票据并将其交付给收款人。本案中，嘉陵公司确未收到票据，但对于贴现行而言,其对票据上记载事项的审查主要是进行形式上审查，基于票据的无因性，在票据记载有收款人且有收款人将该票据背书转让且背书连续的情形下，贴现行可推定收款人已实际收到票据并进行背书转让。在无证据证明贴现行对出票行为未真正完成明知或者应知的情形下，不能认定贴现行未尽审查义务，具有重大过失。

关于是否存在“贴现申请在后，查询审批在前”的事实，是否据此认定贴现行具有重大过失问题，本院认为,根据本院查明的事实，申请票据贴现的时间是2007年6月15日，但2007年6月14日贴现行向承兑行对本案所涉汇票是否真实有效进行查询，因此，本案确实存在“贴现申请在后,查询在前”的事实。但在申请人口头先行申请贴现，在其提交书面贴现文书之前先行查询的情形也是可能存在的，故该事实不足以认定贴现行具有重大过失。

关于汇票未写背书日期以及汇票出票日和背书或申请贴现日在间隔一日内完成票据贴现行为是否符合交易习惯和常理,是否应据此认定贴现行具有重大过失问题，最高人民法院认为，《票据法》第二十九条规定,背书未记载日期的，视为在汇票到期日前背书。因此，背书未记载日期的，不影响背书行为的效力。

我国法律对汇票出票日和背书或申请贴现日期的间隔未作出强制性规定。根据建设银行关于贴现规程的规定,本案贴现业务要由信贷部门、资金计划部门和会计部门进行严格审查，还要报临汾建行、山西省建行审批。尽管如此，申请人侯马建行在一日内完成上述工作及票据贴现行为亦属正常，不能据此认定其具有重大过失。

——最高人民法院民事审判第二庭编：《最高人民法院商事审判指导案例（7）•公司与金融卷》，中国法制出版社2013年版，第352-37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