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魅使传(中)

院外的欢笑声锣鼓声不绝于耳，罗玉放下手中专为苏信然研习的菜谱问：“外面怎么如此喧闹？”丫鬟小婵应道：“小姐，听说今晚宫里要为苏大人、文大人等举办庆功晏，他们可是立了头功。”苏郎才华出众，谋略过人，该为他庆功，罗玉浅笑脸上溢出两个梨涡。

月上柳梢，光影着地，她的苏郎未归。她披了衣从树影斑驳的小道走出，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回了越国。走过荷塘，一转眼，苏信然与文种并肩谈笑而来。“苏兄，求娶公主成了！做了驸马爷我可就仰仗你了！”“文兄说笑了！”“哈哈哈”二人笑声荡漾在夜风里。罗玉忽觉身子一阵寒颤。

推开院门，苏信然就抱住了她：“这么晚出去，叫我如何放心？”目光灼灼，一脸关爱。罗玉推开他，径直走进屋，桌上摆满苏信然平常爱吃的菜。苏信然紧跟进来，见到这些，闪了闪好看的眸子，每样尝了几口，“啧啧”声不绝口，随口道：“娘子越发贤惠了！”“谁是你娘子！”罗玉不悦。苏信然放下箸，揽过她：“生气竟也如此迷人。”说着已将她抱上榻，迫不及待地剥她的衣裳。罗玉止住他的手问：“你已求娶公主？”顿了几秒，他笑了：“道听途说，哪有的事。”双手已在她酥胸双峰上游移。罗玉一翻身，坐起来，点出他与文种的对话。他沉吟片刻面露难色：“越王困吴三年，人尽皆知，百姓议论，恐失君王威仪，求娶公主为表与他同心，做臣子的不抬他脸面怎行？”遂又指天立誓，以示此情不渝。

苏信然巧舌如簧，吐珠露玉的情话总让罗玉转悲为喜。“我不日便请越王将你赐予我。”听到此，罗玉笑自己多疑。苏信然不露声色，他迷恋这具胴体，独特幽幽散发的体香、如丝玉滑嫩的肌肤，玲珑妙曼的曲线都让他欲罢不能。在她身体里，他驰骋万里，欲死欲仙。

苏信然不让她四下走动，说媚使被宫里人认出不好。想到苏信然如此为自己着想，罗玉情不自禁偷笑。

迟迟没等来苏信然向越王请赐的消息，倒是收到一封他差人送的信，说这段时日宫里忙不过来了。

苏信然再来时已是两周后的一个午间，黑云压城，暴雨将至。他如常一般，似饥渴难耐者见佳肴，又如饿狼见肥羊扑向罗玉。罗玉娇嗔地骂几句，便醉在他情意绵绵的话语和无边的温存里。

“哐啷"门被重重撞开，媚使总管刘姑姑率七八个小厮冲了进来。“贱人！一介媚使，大王未赐婚，胆敢秽乱宫廷，勾引苏大人！”“来人！把她拖出去！”刘姑姑厉声喝斥，四五个小厮上前一齐拖出惊魂未定的罗玉，她吓傻了，赤条条地蹲在地上，双手拼命护住前胸。“刘姑姑，放过她，我保你一世荣华！”“扑通！”苏信然跪在刘姑姑面前戚戚道。“哼！少来这套！把这个小贱人拖走！”刘姑姑吩咐，滂沱大雨如倾似倒。从榻上被拽出，赤裸裸于众目睽睽那一刻，罗玉的世界坍塌了。"“小姐！”丫鬟小婵哭着推开众人给她披上了衣裳。

罗玉被关进一间黑屋，刘姑姑拿出一卷竹简丢在她脚下，那上面书满她如何使尽媚术引诱苏信然的经过。“贱人，书简内容可属实？”刘姑姑问道。“我不能连累苏郎。”罗玉絮絮自语，对刘姑姑点了点头。“画押吧！”刘姑姑扬扬下巴，“我画了押，是否就不会连累苏大人？”她问。“是的！快点！”刘姑姑不耐烦地催她。她拿起笔认认真真画了押。

那夜电闪雷鸣，罗玉只觉心惊肉跳。晚间送来了她爱吃的红锦虾球、白灼青笋、糖藕粉片，还配了一壶青梅酒。定是苏郎打点过他们，才有这美酒佳肴，她笑着吃起来，几口下肚腹部却一阵绞痛，“有毒！”，话刚出口，一股黑血就喷溅而出，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半刻钟后，苏信然赶来抱起她，哭得惊天动地，撕心裂肺。“他心悦我……”罗玉翕动嘴唇，却发不出声。“我的玉儿啊，让我随你去……”苏信然号啕嘶吼，捶胸顿足。罗玉伸手拭他脸上的泪，抬起的手陡然垂下，便珠沉玉磒了。

罗玉昏睡几日，与苏信然生前的点滴一暮暮在脑中盘桓，琉璃镜中苏信然与公主的甜蜜亦在脑中交织，她头痛欲裂。睁开眼，自己躺在奈何桥旁孟婆的小木屋里，孟婆坐在榻边。“允我去看一次，我就喝，行吗？"罗玉衰求道。“唉，不允你，你不甘愿喝，恐来世还遇他，去吧！”孟婆说完指向一扇“生门”。临了，又嘱：“你是一缕魂魄，无色无味无形无声，能窥见万物，“生门”人界窥不见你，放心去！”她向孟婆一鞠躬，踏进“生门”去。

心里念着王宫，便飘了进来。王宫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她飘进住过的宅院，小婵哭泣着在院中焚烧她的衣裳和冥币。她大声喊，小婵听不见。她四处飘荡，瞧见苏信然，飘至前方喊他。穿着红喜服、骑高头大马往王宫正门去迎娶公主的苏信然“呼”地穿过她的身体，满面春光地走了。她飘过去，看他们礼成受众臣跪贺，看他们手挽手走向驸马俯。她心痛得无法呼吸。

跟着苏信然飘进书房。他召来管家周福，“福伯，事情办妥了吗？”周福躬身应道：“大人，已按计划将刘姑姑送出宫去往楚国，给的银两够她两世逍遥了。”周福说完摸出一筒竹简：“大人，罗玉供词画押也在此。”说着呈过去，罗玉看见正是自己被关时画押的那幅竹简。“好！万一事情败露，这足以证明媚使罗玉引诱我在先，公主那关过了，我便无罪！”苏信然满面笑容：“苏大人神算啊！“一箭三雕”，既除了罗玉，又瞒过大王，还娶回了公主，圆满！”周福竖起拇指赞叹。

苏信然微微一笑道：“若非罗玉那媚使一心想做我妻，我也不忍下手。可惜了那香肌玉体，啧啧……”“大人，你……”“哈哈哈”俩人的笑声震得罗玉心神俱碎。她气愤疯狂地怒孔，冲过去扇苏信然的脸，却是徒劳。

她明白了，至始至终自己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一个玩偶，威胁到他的利益，他即刻下死手。始终却误以为他心悦自己。她凄婉地笑着回到奈何桥边，告诉孟婆冷静几日定喝汤。

痛定思痛，她沉静下来。多想揭开那个恶魔般伪善的人。她只是一只游荡轮回之外的小幽魂，一千年的修为才可化人形入凡间。这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