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包国维,今年十六岁,身材不算高大,长相也不俊俏,事实上,包国维矮小瘦弱又生的尖嘴猴腮,实在算不上翩翩少年郎。
包国维原本在乡下跟着母亲生活,但是在他五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远在城里当下人的父亲老包急忙赶了回来为妻子操办后事,从那以后,包国维就只有和父亲相依为命。
老包是个忠心憨厚又有些懦弱的男人,办完妻子的丧事之后,他求了主人家,请他们容许自己带着儿子一起在秦府侍奉,好心的秦老爷应允了这件事,看着包国维小小年纪就没了娘,秦老爷也觉得孩子挺可怜,出于对下一代的关切,秦老爷建议老包让包国维去学堂念书,没准可以改变命运。
秦老爷的话语深深印刻在了老包的心上,他半辈子伺候老爷太太,心里何尝不想翻身做主人?如今自己已经年近四旬,早已没了能耐翻身,但是包国维却有可能出人头地,万一以后有了出息,那么自己就能荣华富贵安享晚年了,想到这里,老包对包国维充满信心和期望,他决定让包国维去学堂念书,哪怕明知道学堂的学费是他的收入无法承受的,他依然执拗的做了这个决定。
一转眼,十年过去了,当初瘦小的孩童包国维长成了一个瘦小的年轻人,而省吃俭用了十年的老包比实际年龄更显苍老,父子两个人站在一块更像是爷孙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包国维开始变的势利虚荣,他念书的那所中学里,学生们几乎都是富家公子和大家闺秀,人人都吃得好穿得好,看着身边的同学又是西装革履又是大鱼大肉,包国维的心里又羡慕又向往,继而产生了不平衡。
他时常在心里抱怨自己的出身,为什么自己的命运这样不好,父亲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穷人,而同学郭纯却含着金汤匙出生,不仅住在豪宅里,父亲还是国外大学的教授,德高望重。
长此以往,包国维开始瞧不上父亲老包,他嫌弃父亲的庸懦,嫌弃他不能带给自己好日子,因此,包国维从不正眼看老包,就连一声“爸爸”也懒得叫,只“哎”“哎”的喊他,就像少爷使唤下人一样使唤自己的父亲。
人的出身没法选择,如果包国维是个争气的,必定会感念父亲为他做出的奉献和牺牲,为了自己的将来,他会发奋读书,努力学习,但是很可惜,包国维不仅不体谅父亲老包,还嫌弃穷酸的老包给自己丢了人,就连在大街上遇到了,包国维也不许老包跟自己说话。
这样的混账儿子,老包却不想着好好管教,还卑微的继续讨好着他,宠溺着他,惯的包国维无法无天,更加凌驾于老包之上,弄的父子不像父子,倒像是少爷和仆人。
包国维对老包冷口冷面,却把谄媚的笑脸给了富家少爷郭纯,包国维深深羡慕郭纯的财大气粗,那一身西装就相当于自己父亲大半年的工钱,而自己连摸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包国维没有把心思用在学习上,而是整天只想着巴结郭纯这个阔少爷,他羡慕郭纯的身份地位,便想着接近他,近距离感受富人的生活,但是无论包国维怎么巴结讨好,郭纯看向他的眼神始终带着嫌弃,说实在的,郭纯并没有把他当同学,只当是个随从下人罢了。
由于没有把心放在念书上,包国维在初三那年留级了。
这一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老包难以接受,供包国维读书这些年,老包节衣缩食,一件衣服能穿好多年都舍不得做新的,更是欠下了很多钱和人情,个中的凄苦只有老包才能体会,他不求吃穿,只希望包国维能够争口气,混出个人样来,但是包国维丝毫不谅解父亲的苦衷,对自己留级这件事显得毫不在意,满心想的都是怎样和郭纯搞好关系,再有就是如何才能邂逅自己心中的女神,同在一个学校的学姐安淑真。
包国维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过要努力学习,他对未来没有规划,对自己也没有要求,对父亲的殷切希望更是嗤之以鼻,十足的不争气模样。
在老包满世界求人借钱给包国维交新学期的学杂费时,包国维正满脸羡慕的赖在郭纯家的卫生间,还偷偷的用了郭纯的高级头油,看着镜子里梳着油头的自己,包国维立刻觉得自信不少。
傻傻的包国维并没有听见,郭纯和好友龚德铭正在商量着上大学的事情,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把父辈的人情面子都用到了极致,他们说的这些话语包国维未必能听得懂,当然,他们也并不会跟包国维说这些,因为他们觉得包国维不配。
卫生间里的包国维还在镜子跟前臭美,他记住了头油的名字,斯丹康,并且暗暗决定回家之后也让老包给自己买一瓶回来。
在包国维心里,这盒头油是拉近和郭纯的距离的敲门砖,也是自己向往的富有生活的一把钥匙。
自然熟练的用一只脚踢开门,包国维坐在自己那张破旧的竹椅上默默地想心事,丝毫不在意一旁的老包欣喜的说着学费制服费已经解决了的事,在他看来,自己不想面对的那些总会有老包替他面对,他不为生活操心,不为学习费神,他有的只有虚荣心和一颗自卑敏感的自尊心。
留级的包国维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为了讨好郭纯,包国维故意在胡同里调戏一个女学生,看见郭纯被逗得哈哈大笑,包国维也乐开了花,觉得自己找到了存在的价值。
可悲的是,这价值是建立在这样近乎荒唐的事情上,但是包国维居然还引以为荣。
包国维天真的以为有了这件事之后,郭纯会拿他当朋友,于是他壮着胆子打开郭纯的衣柜,拿出一条领带自顾自的装扮起来,却不料郭纯一把夺过去,脸上是无比的嫌弃,嘴里的话更是让包国维愤怒。
你再偷,当心老子揍你!
郭纯还是把包国维当成了玩意儿,能够取悦自己的玩意儿罢了。包国维虽然恼火,却不敢和郭纯翻脸,只能垂头丧气的坐在一旁。
包国维的心中浮想万千,他多希望自己和郭纯互换人生,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而郭纯则是个一贫如洗的穷小子,他真想让郭纯也尝尝被人轻贱的滋味。
但幻想终归是幻想,包国维失落的从想象中清醒,面对的依旧是自己穷困的人生。
包国维太想得到郭纯的认可了,为此,他不惜为郭纯做任何事情,看见郭纯和其他同学起了争执,一心想要拍马屁的包国维二话不说,挥着拳头就打了上去。
这一次,包国维的荒唐任性让他付出了惨痛代价,他将人严重打伤,不光被学校开除,他的父亲老包还得承担高额医疗费。
而郭纯,只是冷眼看着垂头丧气的包国维和痛哭流涕的老包,接着潇洒的转身离去,对于他来说,包国维只不过就是个小角色,无关痛痒。
除夕夜里,包国维和父亲老包沉默不语的坐在清冷的屋子里,老包痛苦的流下泪水,为包国维的不争气而伤心,为自己欠下的高额外债无法偿还而着急,再看包国维,竟然没心没肺的打起了瞌睡,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不关他事一样。
凌晨十二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了包国维,勉强回过神的包国维双眼发直,伏在桌子上一言不发,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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