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铭记他们的事迹,决不能让这些英雄白白流血、让他们的子女蒙受冤屈!”
1988年的一天,一名老者将一份文件交到中央高层人员手中,认真地说道。
这份文件,是一份记录着上百人的名字的名单。老者说,他们都是解放战争结束后潜伏在台湾的我党地下党员——而且全部都被国民党残忍杀害。
将近40年来,他们一直在台湾尽心尽力地收集着国民党的情报,为解放台湾做好万全准备。当他们的身份暴露,等待他们的多半就只有死亡。
这位老人原本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曾被国民党关入监狱长达十数年,但他活了下来。
1987年7月14日,蒋经国宣布将台湾岛的戒严令解除,两岸人民之间终于可以恢复联系、再次相见。许多当年国民党从大陆带去的士兵,如今已经成了头发斑白的老人,他们颤颤巍巍地登上前往大陆的船只,前去看望自己的亲人。
这位老者也就趁着这个机会,将他这些年来收集到的死去同志的名单带了过来。
高层人员怀着沉重与尊敬的心情接过这份名单。
当党组织仔细研究这份名单时,突然发现其上有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名字——刘光典。
这个刘光典是谁?是什么事情,使得他的名字本不应出现在这份名单上?是不是那位老者搞错了呢?
家人的信念
1954年2月的某天,一则肆意辱骂我党的文章被刊登在香港的报纸上,文章作者的署名是“刘光典”。文章中还明确地表达出一个意思:刘光典已经退出我党,转投国民党。
刘光典本是在1950年随国军潜伏至台湾收集情报的地下工作者之一。但在他那年前往台湾之后,党组织就失去了与他的联系,没有人知道他后来的经历。如今他以自己的本名公开发布这样一篇文章,足以证明他已经决定,要彻底与我党决裂。
这篇文章还对我党进行了严重的批判,其一见报,就激起了社会各界对我党的激烈指责。
这一消息迅速传开,当刘光典身在北京的妻子王素莲得知此事,她几乎痛心得快要晕倒。
她原本就已经与丈夫分开多年,一直以来都收不到有关他的任何消息。两人之间甚至已经很久没有写过信了。
王素莲心中虽然担忧,但她心中相信丈夫终有一天会平安归来。她独自承担起养育三个儿女的重任,每日精打细算地生活,恨不得把一枚铜板掰成两半用。即便如此,她也从未叫苦叫累。
丈夫在台湾为党潜伏一天,她就会为丈夫在家中坚守一天,直到台湾解放,一家人再次团聚。
然而这篇来自香港的文章,将她的这份期盼彻底打破。
很快,这篇文章的影响席卷至他们周边。当王素莲出门时,如果在路上碰见街坊邻居,大家都会对她避之不及,不等她开口就加快脚步走得远远的。孩子们在学校里的生活也变得难过起来,同学们都不与他们说话,就连原本关系最好的小朋友也与他们疏远起来。
王素莲本就患有心脏疾病,如今身边的环境一夜之间变成这样,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她很快就病倒在了床上。
在母亲病倒的这段时间里,尚且幼小的小儿子刘玉平一直守在她身边照顾着她,上面的大姐与二哥则在学校里刻苦学习。
他们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坚强与自立,生活再贫困也从不抱怨。
只是,他们时常也会想起自己的父亲。每到这时,他们的心情就会十分复杂,同时也夹杂着疑惑。
刘玉平此时年纪还小,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在他看来,周遭的大人只是都突然改变了对他们家人的态度,会在看到他们时指指点点;周围的小朋友也只是突然不愿意再理他和哥哥姐姐了。还没有人告诉他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刘玉平对父亲的印象十分模糊。他只记得母亲对他说过,父亲离开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做生意......父亲离开时,他才刚一岁多一点。
照顾生病的母亲时,他常常会问母亲:为什么大家的态度都变了?这件事好像和爸爸有关,可爸爸明明只是去做生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面对这些问题,母亲也没有做出正面回答。她只是轻轻摸着刘玉明的头顶,说:“等到祖国统一,爸爸就会回来了。到那时,你也就明白了。”
后来,长大的刘玉明回忆起母亲的这些话,他这才明白:即便在那种情况下,母亲心中也依然相信父亲从未投敌。她还在盼望着丈夫回家,家人团聚。
1955年10月18日,身体过于虚弱的王素莲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在家中病逝。她离开时,只有32岁。
从那之后,三姐弟便互相依靠、互相扶持,一起艰难地活下去。好在三姐弟都不怕吃苦,他们省吃俭用、节衣缩食,还是成功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
当三人纷纷参加工作之后,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都需要为吃的发愁,那个一直埋在心底的愿望也就再次涌上心头:
他们想要探寻有关父亲的事的真相。
与母亲一样,他们始终坚信父亲没有背离党和革命。
调查
为了了解当年的真相,姐弟三人四处探访,想要找到哪怕一位知晓情况的,但他们始终没能找到。正当他们为一直没有进展的调查烦恼时,文章开头描述的那一幕发生了:
1988年,一位潜伏台湾已久的地下党员,将一份名单送来了大陆。在这份记录了上百位为祖国统一而牺牲的英烈的名单上,刘玉平三人的父亲刘光典,赫然在列。在他的名字旁边,还有一句短短6个字的情报:刘光典,旅顺人。这一情报引起了强烈重视,因为它足以证明刘光典从未投敌。
拿到这份名单之后,经过详细的调查,中央确认这份名单和这条情报属实。在蒙受34年的污名之后,刘光典终于得到了正名。而为什么1950年他前往台湾之后就销声匿迹,这个延续了38年的谜团也终于被解开:原来,他早已被国民党处决......
已到中年的刘玉平三姐弟得到这一消息时,都有些恍惚。母亲和他们的坚持是正确的,父亲果然没有投敌。但是父亲竟然早已死去,这让他们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姐弟三人一直幻想着,终有一天,或许他们能够与父亲团圆,一起回到与母亲生活过的那个家。但现在看来,这个幻想也只能是幻想了。
但三人很快便打起精神。他们注意到,虽然父亲已经重获清白,但他们依然不知道父亲在台湾的遭遇如何。他们想要了解更多。
他们不但自己会尽力去搜寻相关的信息,也发动家人一起调查。
某天,刘玉平被儿子兴冲冲地找来,儿子说:“我找到爷爷的消息了!”
原来,儿子发现了一个台湾的拍卖网站,其中有一件商品是一本书,名叫《一个匪谍逃亡的故事》。在展示书中内容的一张插图中,赫然写着“刘光典......负责香港和台湾之间的联络”。
刘玉平当即委托身在台湾的友人帮他拿下这本书。
在书中,刘玉平和哥哥姐姐终于了解到父亲在台湾的经历。不知不觉间,他们都已看得泪流满面。
父亲当年身份暴露后,并没有立即被抓,而是逃到了一座位于山林之中的小山东里。他在这里度过了4年缺衣少食、有时甚至茹毛饮血的日子。
在那段时间里,因为没有剪刀、不能理发,他留了很长的头发和胡子,看起来活像个原始人。
即使自己过着这样的生活,他平日里也时刻将台胞的生活放在第一位。他希望所有贫苦的同胞都能过上不愁吃穿的日子,更相信台湾一定会被解放。
当他得知有一名台湾籍的地下党员同样生活艰难、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留着备用的200台币全部交给了对方,让对方得以买来一些食物,撑过难关。
所以,几乎所有遇到过刘光典的台湾同胞,都对他有很好的印象。
后来,躲在山洞中的刘光典还是被国民党找到,被关进了监狱。
刘光典在其中遭到了各种各样的严刑拷打,但他始终不松口,从始至终没有透露过半分情报。
最终国民党的耐心被消磨干净,他们将刘光典押上刑场,将他杀害。
而后来导致刘光典成为“投敌者”的那篇文章,其实是国民党用他的名字写出来的,目的就是刻意污蔑。
看完这些,三姐弟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但他们终于可以自豪地说出那句话:
“我们的父亲从未投敌,从未背离党和革命!”
尾声
2008年,三姐弟在台湾找到了父亲的骨灰。他们本想直接将骨灰带回家乡,但父亲为之奋斗一生的解放台湾之大业暂时还没有实现,他们就只将一半骨灰带了回去,另一半则留在台湾。
新中国的发展,既离不开那些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革命先烈,也离不开这些在暗处默默付出的“无名之人”。人们会永远记得、永远缅怀他们的名字与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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