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红楼梦》最容易被读者忽略的一个问题。
第二十三回,贾政将大观园中的沙弥、道士,挪到外面的家庙中去分住,于是就需要有个贾家的人去管理。
为了争取这个差事,贾芹和贾芸分别找了王熙凤、贾琏,最后凤姐以给贾芸另派差事为条件,把管理家庙的差事交给了贾芹。
然而,贾琏却老大不愿意的说道:
“这也还罢了,只是昨儿晚上,我不过要改个样儿,你就扭手扭脚的。”
明明在说着家庙的事,怎么突然就提到“改个样儿”上面了?
而且,贾琏和凤姐结婚已经七八年,以前都是那样过的,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改个样儿”?他又到底想改什么样儿呢?
01
贾琏的这番话,看似无关宏旨, 事实上是作者故意设计出来的,背后所隐藏的含义很深。
作者的措辞很有意思,贾琏不说凤姐不配合,而是说她“扭手扭脚”,两个“扭”字说明凤姐是在挣扎、在反抗。
贾琏说完这番话后,凤姐的反应同样很有意思,她先是“嗤”的一声笑了,然后向贾琏啐了一口。
笑,体现出了凤姐不拘一格的性格;啐,则体现的是凤姐在房事上的保守。
但是,七八年的时间,日子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贾琏为什么突然要“改革”,为什么突然要求凤姐“换个样儿”呢?
作者其实已经告诉我们了。
第二十一回,凤姐的女儿大姐出花,贾琏搬到书房住了十二天,期间几次和多姑娘偷腥。过了没多久,紧接着第二十三回,就发生了贾琏要求凤姐“改个样儿”的事。
作者这样写,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呢?相信每个男人都能想到。
贾琏在多姑娘身上尝到甜头了,文中对多姑娘的房中技术有一番介绍:
“谁知这媳妇有天生的奇趣,一经男子挨身,便觉遍身筋骨瘫软,使男子如卧绵上;更兼淫态浪言,压到娼妓,诸男子至此岂有惜命者哉。”
这其中的妙处,相信就不需要我多说了,“压到娼妓”四个字,说明她已经远远超过专业水平。
这贾琏哪里经历过这个,她房里的两个女人——王熙凤和平儿,一个比一个正经。凤姐跟旁人比起来,虽然算是开放的了,但毕竟是大家族里培养出来的,对房中之事自然会有她该有的矜持。
所以,在经历了和多姑娘的美妙之后,贾琏自然就上瘾了,所以才希望和凤姐“改个样儿”,所谓的“改个样儿”也不过是从多姑娘那里学来的,现学现卖而已。
这个话题就只能先聊到这里了,不适合再深入聊下去,大家自行体会就是。
而作者写这个事情,有着很明确的目的。
整部小说当中,写贾琏和凤姐行房的情节,总共有两次。而每次二人行房之后,接下来的一定是写贾琏出轨。
02
第七回,周瑞家的给凤姐送宫花,原文写道:
“正说着,只听那边一阵笑声,却有贾琏的声音。接着房门响处,平儿拿着大铜盆出来,叫丰儿舀水进去。”
通过侧面隐晦的描写,我们知道这是贾琏和凤姐在行房,而大白天做这种事,说明两个人此时的感情是很好的。
接着就是第二十一回,贾琏和多姑娘偷腥,此时贾琏对凤姐尚没有太多不满。
紧接着就是第二十三回,贾琏要求凤姐“改个样儿”,但凤姐“扭手扭脚”的挣扎拒绝,此时贾琏对凤姐已经有微词。
接着是第四十四回,凤姐过生日,贾琏却在房里和鲍二家的偷腥。这鲍二家的言语粗俗,专业技术跟多姑娘恐怕不能比,所以贾母说他“脏的臭的,都拉了你屋里去”,可见贾琏此时是多么的饥不可耐。
这一是因为凤姐对房中事不热衷,二是因为受了多姑娘的余毒,那种回味无穷的感觉让贾琏难以自控,所以只好找鲍二家的发泄。
鲍二家的当着贾琏的面说道:
“多早晚你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了。”
鲍二家的敢这样说话,自然是受了贾琏的影响,可知此时贾琏对凤姐已经十分不满。
所以贾琏要说她是“夜叉星”,所以贾琏要拿着剑杀她。
为什么每次和凤姐行房过后,作者就一定要写贾琏出轨呢?实际上作者在有意无意的把二者联系起来
——即,和凤姐的每一次房事,都让贾琏很不满意,所以需要出去找别的女人发泄。
笔者本身有情感心理学背景,以前曾听一位研究性心理的专家提到过,她说夫妻间所有的矛盾都源自于房事的不和谐。
所以我们可以发现,作者每次写贾琏的情爱,都伴随着他对凤姐态度的变化。
第一次的时候,贾琏和凤姐的感情还很好。
第二次中了多姑娘的情毒,对比之下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幸福”,从此对凤姐开始有微词。
第三次要求“改个样儿”,却遭到了凤姐的拒绝,让贾琏觉得凤姐在这方面无法改变,渐渐地跟凤姐产生了矛盾。
第四次和鲍二家的偷腥被撞破,是两人矛盾的一次总爆发,夫妻感情几乎破裂。
从此以后,书中就再也没有贾琏和凤姐房事的描写了,哪怕暗示都没有了。这就是在告诉我们,两个人已经不可能有“幸福”了。
所以,鲍二家的之后,作者写的又是贾琏偷腥,也就是后来偷取尤三姐。
当尤三姐被王熙凤设计治死以后,从感情上来说,贾琏已经对王熙凤彻底放弃了。
日后贾琏会做出什么绝情的事情来,我们可想而知了。
小结
作者对贾琏五次情爱的描写,是刻意设计出来的,从这五次描写,我们可以看出贾琏对凤姐态度的嬗变。
《红楼梦》是一部写情毒的书,在贾琏的身上可以看到完整的体现。
在体验了多姑娘“压倒娼妓”的绝妙技术以后,贾琏便情毒缠身,一发而不可收拾,大家出身的凤姐便越来越难以满足他的要求。
情毒难以释放,便表现为生活中的矛盾,有情便化作了无情。
两人的矛盾越积越多,最终如火山般喷发,在后三十回佚文中,当有贾琏对凤姐的无情报复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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