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卿|苏州版画的历史荣光

苏州版画的历史荣光

□ 江玉卿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作为古代商品经济繁荣之地，社会稳定，人民生活富足，而商品贸易的发达使得艺术品不再高居庙堂之上，也成为市井民众陶冶情操而购买的雅玩。

《姑苏万年桥图》 清乾隆 墨版套色

苏州在文化艺术的多样性上，可谓博采众长，融贯东西，没有太多的限制，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寻常百姓皆能在其中寻得乐趣。而苏州版画作为苏州艺术产业的一个重要门类，得益于商品经济的繁荣，得到了极大发展，在吸收了中国传统木版画工艺拱花以及饾版套印的基础上，还大力借鉴西洋画法，创造了一批制作精良、工艺精美的木版画作品，对邻国日本的浮世绘，甚至世界美术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御制耕织图》 清代 墨版笔彩

由于苏州版画古版存世量不大，并且大多流失海外，所以难以窥得全貌，不过依然有一批学者在不断努力发掘，使得苏州版画的研究日益全面。在冯骥才、高福民、张烨、高登科等众多学者前辈的文章基础上，我结合个人的研究发现进行了简单的梳理。

苏州版画虽可以追溯至宋代，但是繁荣期主要还是集中于明清时期，特别是在清朝的“康乾盛世”时达到了巅峰，在当时的木版画界绝对是王者级别的存在。只可惜后因清末的太平天国运动对苏州的手工业、商业产生了毁灭性的打击，大批工匠流离失所，许多珍贵的技艺也逐渐失传，苏州版画逐渐走向没落。

《玉兰图》局部 丁应宗 清雍正至乾隆前期

稍对苏州版画有点印象的艺术爱好者，可能会对“苏州桃花坞木版年画”这一称呼更为熟悉，但其实这一称呼是在新中国成立后才提出的，个人认为“苏州版画”这一称呼才更为全面、贴切。按照高福民先生的观点，苏州版画从制作上大致分为四类：一为宫廷版，即苏州工匠与皇室画师合力完成的作品。其中以《御制耕织图》和《万寿盛典图》最为出名，雕刻精细，笔彩雅致。二为文人版，设色雅致，比较注重版画的工艺，常用饾版多色印制，在表现物体的质感方面时常用到“拱花”工艺，用来突出物体，使得物体更为逼真，后来这些工艺传入日本，被大量应用于浮世绘中。三为西风版，即受到西方透视以及明暗法影响的版画，在手法上多有借鉴西方的版画手法，特别是铜版画的手法，遵循焦点透视，以及靠线条堆叠来产生光影和体积。这种特殊的中西结合的手法仅存于“康乾盛世”时期，在清之前未曾见到，足以说明当时苏州与外界的交流十分紧密，清朝也并非一直都非常封闭。四为民间版，题材上百无禁忌，内容十分丰富，但是由于成本的限制，所以从工艺制作的角度来说，相对前三个版本会要粗放一些。

《盘丝洞》 清康熙 墨版套色敷彩

在题材种类上，高福民先生认为苏州版画大致可分为风景名胜、仕女婴戏、岁时节庆、神灵瑞兽、伦理教化、市井农桑、花卉博古、戏文故事、连环年画、时俗新闻、历画彩选、装饰用纸、新年画、纸马及其他、山塘手绘年画等15个板块。所以从题材上来说，远比我们现在市面上常见的木版年画要丰富得多。

随着苏州商贸活动的繁荣，苏州版画不再局限于江浙地区市场，更是被当成对外贸易的商品大量出口到国外，特别是日本。在当时，中国货对于日本来说可是高级抢手货，这些题材丰富、简单易理解的商品版画一上市便被抢购一空。在巨大的商业利益驱使下，加之当时的日本也处于社会稳定，商贸开始繁荣的阶段，版画作为消解时光的最好的观赏物，有了大量的需求。一些日本绘师开始从苏州版画中取经，然后通过大量的模仿制作，学习了里面的优秀制作工艺以及透视法则。所以在浮世绘的早期阶段，苏州版画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将两者一对比，无论是题材上还是制作工艺上，浮世绘都留有苏州版画的影子。

《花卉图》 清代 饾版套色印刷

当然，苏州版画的影响不仅仅局限于东亚日本，更随着当时的荷兰商船远渡重洋，出现在欧洲上流社会的起居室里、宫殿里。这些被中国文人看不上的商品画，反而在欧洲上流社会刮起了一阵旋风，成为欧洲贵族争相购买的爆品，成为最受欢迎的装饰物。由于需求旺盛，欧洲人也开始做起了复制品生意，大量的欧洲艺术家参与进来，参考这些版画里的图案，制作了不少臆想的“中国物品”。在欧洲贵族的推动下，“中国风”开始风靡整个欧洲。这股强劲的“中国风”，甚至催生了后来我们经常在各种西方艺术教材里看到的“洛可可”。

苏州版画作为中国本土市民文化的代表，曾有过无比风光的过去，甚至对世界美术的发展都起到过重要作用，可以算得上中国市民文化的一颗明珠，只可惜随着时代的发展逐渐消失在世人的眼中。特别是由于苏州版画精品的流失，展览偏少，了解的渠道有限，导致现在很多年轻一代对苏州甚至中国木版画的印象还停留在艳俗、老土、制作粗糙的刻板印象之中。希望源自中国本土的苏州版画艺术能够越来越好，早日重返世界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