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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穆亚特是比利时著名儿童文学作家,算上今年,已是第六次提名国际安徒生奖,此前,他还获得了儿童文学界的重磅大奖——林格伦纪念奖。
虽然文学界已普遍认识到了这位比利时作家的重要性,但在2023年之前,巴特·穆亚特却只有《银河》这一部作品引进至中国,许多中国读者都在社交平台上提出疑问:这么好的作家,为什么没有他创作的更多可读的中文译本?
其实,在国内出版巴特·穆亚特的书,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第一,他用荷兰语写作,用语精练,拥有纯正的荷兰本土特色,寻找译者十分困难;第二,他的写作风格大胆、不加滤镜,不是为了迎合市场写作,而是遵循内心的真实写作,如果要引进,势必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2024年初,接力出版社将巴特·穆亚特具有代表性的三部作品结集出版,汇集为“巴特儿童文学精品系列”,这个系列包括三部作品——《鹅兄鹅弟》《我和六个哥哥》《三个关于勇气的故事》。
今天我们就通过瑞典著名杂志Bazar Masarin对巴特·穆亚特进行的专访,一起走进这位神秘作家的内心。
您最早的记忆是什么?
巴特:第一段记忆:那时我大约五岁,待在学校里。我得留在那里吃午饭。有人把一些食物倒在了我的盘子里:土豆泥、胡萝卜、肉末什么的。我拒绝吃这些食物,这把修女吓了一大跳。
第二段记忆:有一次,我父亲从汉诺威回到了家里。他说他发明了一种新的书写方法,而且正在与一家钢笔制造商合作,想为左撇子设计一种笔。他还给我带回了一本非常方便阅读的书,这本书有许多插图,所以我可以假装自己看懂了这本书。我感到非常自豪。
第三段记忆:有一次,奶奶坐在炉子旁,想要脱下我的尼龙夹克,但我有一只袖子卡住了。我摔倒了,头撞到了炉子上。于是,哥哥骑上自行车带我去了医院。这个伤疤至今仍然清晰可见。
您会睡不着吗?这样的时刻,您会害怕吗?
巴特:我并不觉得这样的时刻可怕,因为我经常睡不着,但我能感觉到故事正在我心中产生。我会静静地待一会儿,然后起床工作。但有些夜晚也很糟糕,比如我对这个世界的现状深感担忧时,这些夜晚让我感觉很长很长。(比利时电台的节目会总结所有报纸的要点,就像一只特别烦人的蚊子。这些节目的语气会让我“中毒”好几天。你该庆幸你没有活在我的脑子里——除非你特别喜欢灰暗的壁纸。)
您希望您的孩子长大后做什么?
巴特:我在安特卫普皇家音乐学院担任表演艺术课程的高级写作讲师。我看到年轻人在短短几年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们在我想上的大学学习,他们深入研究文学,学习如何处理文本,如何制作纪录片。有时,当我看到他们工作,或者读到他们写的故事时,我会不断喘气。我希望自己又重回十八岁,和他们一起沉浸在语言的洪流中。我希望我二十岁的时候能像他们一样自由。有一件事是肯定的:这些孩子虽然不是我的孩子,但我希望他们长大后成为自由的人。
您觉得自己是一个开放、不羁的人吗?
巴特:我喜欢《小王子》中的一幕:小王子让叙述者给他画一只羊,他尝试了,但小王子并不容易满足。小王子认为他画的第一只羊看起来病恹恹的,第二只看起来像瑕疵品,第三只太老了——他想要一只长寿的羊。直到第四次尝试,叙述者才成功。他画了一个有三个洞的盒子,告诉小王子他要的羊在盒子里。当叙述者问小王子是否想让他画一根柱子和一根绳子,这样就可以在白天把羊绑起来时,小王子说他完全不知道这样做意义何在。“绑起来!多么奇怪的想法!”
当我写作的时候,总有另一个我,一个真正的无所不知的人,想在我身后阅读所有的东西。在我真正开始工作之前,我必须排除这种干扰。这并不容易,但因为我长期以来一直依赖直觉——它让我发现了技巧、系统和公式,但也让我能够忽略它们——事情有时仍然会像风暴一样袭击我,例如,当我读到桑德罗·韦罗内西的《安静的混乱》(Quiet Chaos)时,当我第一次听到美乐蒂·佳朵的音乐时,以及当我观看威廉·肯里奇的视频艺术时,我都产生了类似的感觉。
为了继续写作,您会走多远?如果在这条路上您必须做出牺牲,您会牺牲什么?
巴特:写作是我的呼吸方式。这并不是说,我就可以举止行为异常,这并不是什么通行证,但我确实会被某个故事冲昏头脑。当这样的情况发生时,我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如果有人禁止我写作,至少会对我的整个系统造成冲击。
不要强迫我做出选择。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无论我做出哪种选择,结果都不太好。
您曾经说过您想扩大儿童文学的边界,关于这一点,您可以解释一下吗?
巴特:我不认为孩子就懂得少。他们与成人世界的联系十分紧密,毕竟,他们每天都被成人包围着。他们吸收着他们看到的一切,他们通过周围的人学习生活的诀窍。他们和成年人的区别可能在于,他们知道诀窍,但他们并不总是善于权衡后果。
吉姆·莫里森[1]在一首诗中说,童年、青春期和成年之间可以划清界限。这些阶段由死亡、仪式、故事、歌曲与其他一些个人里程碑联系在一起。我们体验事物的方式不同,但强度相同。我一直在质疑“为儿童写作”和“不为儿童写作”的分界线。
艾玛·汤普森[2]曾在一家比利时的报纸上谈到她的父亲埃里克·汤普森,说他认为“为孩子写作”是一个“奇怪的概念”。我很高兴听到她这么说。我希望其他人听到之后也能改变一下观念。
我十三岁的时候看了卡洛斯·绍拉导演的电影《饲养乌鸦》,这是一部缓慢、忧伤的电影,我很喜欢它。我清楚地记得我看到它的感受。我敢肯定,每个人——即使是最武断的教育家——对小时候触动过他的东西都有正面的记忆,但这些事物实际上并不是为小时候的他们创作的。
您怎样描述自己的书?
巴特:电影感、诗意、引人遐想。这是读者的评价。也许他们是对的。
您的很多书都翻译成了瑞典语,其中不少都有一种忧郁的氛围,描述了人的方方面面,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您是怎么构思作品的呢?
巴特:我不构思任何东西。我只是试图捕捉叙述者——通常是青少年——的声音,或者通过赋予故事节奏、旋律、字里行间的隐喻,把一种氛围转化为文字。
您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会成为一名作家的?
巴特:我觉得“成为”这个词不准确。我相信每个人都随时可以开始做任何事。
在一些采访中,您经常回溯自己的童年。您的童年对您选择成为一名作家的影响有多大?
巴特:成为一名作家不是一种选择。我的童年和其他人的童年一样重要,因为它决定了你成为什么样的成年人。
艾瑞克·提图森[3]给您取了一个绰号——未言之言的大师。您的作品似乎经常留下很多话不说,得靠读者自己去发现发生了什么。您为什么会这样写作呢?
巴特: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写作,就像你如果问我为什么成为现在的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唯一知道的是,人们似乎总是说得太多、太满,而不去考虑那些语句之外的事。
我想起了在大阪的一段回忆,有一次,我去了大阪的Yodobashi购物中心,那里的三楼卖的全都是电脑。每台电脑的上方都有一个红色日文标志。我的周围有成百上千个这样的标志,成千上万个红色日文字符,但我一个都看不懂。迷茫不是一种感觉,而是一种知觉。我很享受这一切,因为在Yodobashi的电脑层,我第一次意识到语言就在我的内心,这很有价值。
所以,当我写作时,我尽量使用最准确的单词,不要说得太少,也不要说得太多。
写作是您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您19岁就开始出版图书了,自此就写了很多书。聊聊读书怎么样?您读的书多吗?
巴特:(1)我的阅读速度很慢。(2)我是一名作家,这是我的职业,你必须知道,句子不会凭空产生。(3)如果你想成为一名作家,你必须回复邮件、开会、讲课、洗碗,等等。(4) 我的脑子一有空间,我就会阅读。
[1]吉姆·莫里森:美国摇滚歌手、诗人,美国摇滚乐队大门乐队主唱。
[2]艾玛·汤普森:英国演员、剧作家。代表作有《霍华德庄园》《因父之名》等。
[3]艾瑞克·提图森:林格伦纪念奖的总监,创立了瑞典小海盗出版社。
责任编辑:陈宥云
责任审校:丁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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