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 | 巴黎奥运奖牌之渊源 与中国方孔机制币同门

刚刚结束不久的巴黎奥运会上，中国队斩获40枚金牌，上演了一幕幕速度与激情，金牌的份量超级振奋人心。话说此次巴黎奥运会的奖牌设计确实别出心裁，由巴黎铸币厂制造，在奥运官方视频中，巴黎铸币厂揭开了一些关于奥运会奖牌的秘密：金属件被施加超过400吨的压力，经压力机反复敲打，以在其中永久嵌入一个极具象征性的装饰品：一块来自埃菲尔铁塔的铁片。

巴黎铸币厂的一位负责人则提到 “用这样的方式来处理原材料是很少见的。这种设计使得奖牌未经雕琢，会直接进行上清漆处理，任何瑕疵都清晰可见。”

所以每一块奖牌都各有特点。

巴黎铸币厂

巴黎铸币厂于公元864 年成立，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铸币机构。巴黎钱币博物馆致力于展示法国造币技艺，隶属于巴黎铸币厂。

你可知道巴黎铸币厂与我国清朝的同治通宝机铸币有一段渊源？其钱币博物馆还收藏有同治通宝背满文宝浙钱钢模！

通常我们在探讨中国古代翻砂铸币向近代机制铸币转变过程中，最常见到的是光绪通宝方孔机制，而实际上，机制同治通宝背满文宝浙样才应是晚清机制方孔钱币的发端。

巴黎钱币博物馆藏 同治通宝背满文宝浙钱

关于同治通宝机制币，直到1990年代，我国大陆学术界才逐渐了解到此钱币的特殊身份和其背后的历史故事。2006年版的《中国铜元分类研究》提及这一发现最初是由时任法国巴黎国家造币厂厂长在上海博物馆的一次访问中公布的，厂长展示了该钱币的原模图片。藏品标注为台湾施诚一提供。

图源《中国铜元分类研究》

本品为有史可考的第一枚中国机制方孔钱币。系法国巴黎国家造币厂于1870年,受中国有关方面委托试铸,目前所知仅一、二品。本品已于2003年在北京华辰拍卖公司以接近八万人民币拍出。此币模具还收藏在巴黎国家造币厂博物馆内。此品原由马来西亚的华裔收藏家黄元文收藏,黄元文病故后,遗物于1994年在香港由泰星公司主持拍卖,当时由于资料缺乏,本品仅仅估价120美元,被台湾收藏家施诚一先生慧眼识珠,以220美元拍得,施诚一先生视为镇宅宝藏之一。直到2003年因要满足清钱收藏与研究专家的需要才交付华辰公司公开拍卖。中国大陆学术界是直到1990年代前后才得知这枚钱币非凡的身份与历史背景。当时法国巴黎国家造币厂厂长访问上海博物馆,公布了这一枚同治通宝在该厂的原模图片。——《中国铜元分类研究》

2007年版的《中国铜元谱》则简短说明“本品为有史可考的第一枚中国机制方孔钱币系法国巴黎国家造币厂于1870年，受中国有关方面委托试铸”，藏品标注为台湾曾文鸿提供。

图源《中国铜元谱》

南洋钱币志公众号的李骏发表过多篇文章，对巴黎造币厂制作的同治通宝机制方孔样币进行了深度分析。作为中国近代化铸币的过渡产品，此币对理解中国货币近代化进程有着重要的历史意义。

由于很多主流观点沿用的说法有出入，李骏面对错综交织的线索，抽丝剥茧，从多个维度、不同视角，为此钱的来历做了详尽且精妙的考证：

1、国内主流刊物将同治通宝机制样币试铸的时间标注为1870年，也许是因为模具上所标注的“1870”。

巴黎钱币博物馆藏 同治通宝背满文宝浙钱钢模 模具上写着法语“ Chine 1 Sapèquen 1870”（ 中国铜钱 1870 ） 图源南洋钱币志

但实际上早在1869年就有此枚模具的记录。李骏在文章回顾了布里高等早期学者对该钱币的记录和描述，2013年法国《亚洲钱币学》弗朗索瓦·乔奥（François Joyaux）发表了更为有力的证据：基于法国邮政博物馆收藏的巴雷家族档案，明确此样币是巴黎造币厂首席雕模师巴雷（Barre）于1866年为中国制作的样币。

通常博物馆对入藏的藏品都会进行登记，登记日期通常是藏品正式编号入账的日期，所以“1870”更有可能是此钢模入藏巴黎钱币博物馆的时间。

2、目前网上主流认为同治通宝机制样币是斌椿游历欧洲的产物，这是采用1988年李察·伟德（ Richard Wright 也有译作理查德·怀特）著作《西方档案库中的中国货币——1866-1949》中的说法，但李骏从斌椿一行访欧的定位、主事者赫德的立场、中国和欧洲之间信息传递所需的时间、使团成员斌椿的《乘槎笔记》和张德彝的《航海述奇》《三述奇》等各个角度否定了这种观点。

从最底层的逻辑上来讲，斌椿此次行程只是游历，并非官方出使，斌椿的地位有限，对朝政影响力不大，向未经授权且非正式的游团交付样品没有意义。而且推动此次欧洲考察活动的英国人赫德（时任中国海关总税务司）若有意提案机制铸币也不会安排法国的巴黎铸币厂来制造。具体到月日时间上的行程计划、游历见闻的记录，信息量巨大且丰富。

3、最后，文中论证了左宗棠更有可能是被法国人提议引进机器铸币技术的对象，机制同治通宝背满文宝浙钱可能是在福州船政局建设讨论阶段试办的样币，尽管最终未能实现这一提议。

北京华辰拍卖拍品

另外，关于方孔机制钱穿孔的形式在初期也是颇费周折，比如这枚同治通宝机制样币，中间为方郭圆孔，类似香港的一文铜币。光绪通宝机制币也同样出现过方郭圆孔、方郭方孔、甚至方郭无孔。

“光绪通宝”背满文“宝广”机制中孔铜币 杭州宜和2022年拍品

“光绪通宝”宝广局机制方孔铜元 上海泓盛2022年拍品

清·机制光绪通宝满汉广小平满穿式样 南京三省2021年拍品

穿孔的特殊性，是引起成本升高的主要因素之一。

穿孔不正的机制方孔钱

古泉文库刊载过边昱老师的《光绪通宝的版式系列（一）吉林铸钱局和宝吉局方孔钱》，其中提到绝大多数方孔制钱采用先冲孔再落料成币坯后印字的方式，但由于印花机速度过快，每分钟可达百枚以上，中心方孔的方位在喂饼时难以准确固定，因此产生许多歪斜次品。机器造制钱最多的广东钱局所采用的方法是“先冲孔（从金属坯饼上打去不需要的部分），再落料（在金属板片上打出所需的坯饼），后印花（压印钱文）”。随后开办之各局几乎多采用此工法。

而四川机器局采用的铸币工艺则遵循“先落料，再印花，后冲孔”的顺序。此法是由美国汉立克纳浦厂创始人史密斯所设计。在接到订单后，史密斯最初建议改为圆孔设计。然而，中方坚持传统，拒绝这一提议。因此，史密斯经过多次试验，终于找到了一种方法：首先用常规冲床进行落料，再于印花机压印钱文之后在同架机器上冲出方孔的方法，在印花成形的同一穴内印花后由转盘旋转送至下一位置进行冲孔，硬币不必离开原来印花穴位置，从而避免了歪斜或移位的问题。若铸币出现孔洞歪斜，则是因为坯饼未正确放置。

这种“先印花再冲中孔”的工艺使得宝川制钱上的穿孔比其他局厂的产品更为端正。——边昱

光绪通宝寳川机制方孔铜币 SBP香港2023年拍品

光绪通宝寳川机製无孔试铸铜币 SBP香港2022年拍品

随着历史的演进，机制制钱很快淡出了流通货币领域，但它们反映了古代货币从传统向近代货币转型复杂而艰难的过程，让人们产生对历史的回顾，其独特的工艺也会吸引着更多的后人来关注与研究。

声明：本文转载自“古泉文库”微信公众号，作者：十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