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笔下经常生动地写恋爱,生活中却不擅长主动地谈恋爱。
他初见她时特以老头子自嘲,最终却在岁月兜转中尽展痴情长心。
她对他一见倾心,高调示爱,在生活的磨难与洗礼中永远柔情万种。
他立下身后与她风中相伴、同归大海的誓言,他用行动证明:钟情挚爱的方式无关生死。
他就是一代文豪巴金先生,她就是他深情相拥一生的妻子萧珊。
青年时代的巴金
巴金,原名李尧棠,字芾甘,1904年11月25日出生于四川成都市一个封建官僚家庭。
他自小体弱多病的躯体却无处安放一颗渴望新文化新思想的火热的心。
守旧的家中不允许他到外地求学,这让他不愿循规蹈矩的思想仿佛被生生地禁锢了一般。
巴金(右一)和家人
于是,他成了深宅大院里的“豪门叛逆公子”:他对旧俗礼制不屑一顾,不肯敬祖磕头,因此被父母喝斥痛打。
同时他又同情体恤下层人民的疾苦,与家中负责照看他的仆人结下了深情厚谊。
1923年,19岁的巴金来到上海、南京等地求学,1927年赴法国留学。
年轻时的巴金
体弱多病的他曾经错失了考取北京大学的机会,却自幼嗜书如命,走上了辉煌的文学创作之路。
1927年在法国留学期间,巴金创作了他的处女作中篇小说《灭亡》,并于1929年首次以巴金的笔名在《小说月报》发表。
1931年是巴金创作史上标志性的一年,他创作了《激流三部曲》中的《家》和《爱情三部曲》中的《雾》。
1936年,32岁的巴金已经成了上海滩炙手可热的当红作家。许多倾慕他的文学女青年从全国各地给他寄来了一封封热辣滚烫的情书。
在他的众多铁杆粉丝中,有一份别具一格的与众不同。
娟秀脱俗的笔迹让人有由此及彼的遐想,引人注目的落款更是牢牢吸住了巴金的眼球:
“一个十几岁的女孩”。
这让平素有些内向的巴金忽然觉得有趣起来,反正自己也算是个大叔,人家最多是个狂热爱好文学的小辈,彼此也谈不上越界之嫌。
没有思想包袱的巴才子便和这个小自己13岁的“小文友”轻松愉快地开始了书信往来。
孰料这一聊之下,巴金竟有了触及灵魂、喜出望外之感。
对方的文字灵动,鲜活,自带一种天真浪漫的光泽和温度,让巴金那颗自觉成熟的心越来越拒绝苍老。
终于有一天,信那头的她带来了勇气让他惊叹的邀约:“笔谈如此和谐,为什么就不能面谈呢?希望李先生能答应我的请求……”
而夹在信纸中间是一张对方的玉照:白衣黑裙,娃娃脸上露出甜甜的浅笑,如盛极的玉兰。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巴金那颗中年大叔的心不禁也有些雀跃和活泛起来。
他决定赴约,用老成持重礼迎纯真无邪,用危襟正坐对待喜笑颜开。
这天,巴金早早来到了南京东路719号的新雅饭店等候,这是上海文化界名流经常聚会聊天的场所。
不久,一个梳着学生头,穿着校服的女学生径自走到他的跟前。
巴金感受到了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直射过来的热情光芒,心头居然掠过一丝紧张,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反倒是女学生大方得像老熟人一般:“哎呀,李先生,您早来啦。”
她看到巴金的窘样,又顽皮地笑着调侃道:“李先生,您可比我猜想的年轻多了。”
年轻时的萧珊
这一句话倒让巴金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他也大着胆子,来了一句颇有西方式幽默的回应:“你比我想象的更像娃娃,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女学生有些害羞地告诉巴金,自己名叫陈蕴珍(萧珊是其笔名),小名长春,虽然自己长着一张娃娃脸,但请巴金别把自己当小孩子对待。
萧珊
打开了话匣子的萧珊在巴金亲切的目光中大倒苦水:封建守旧的家庭,保守势利的父亲,让她有一心逃离,闯荡江湖的冲动。
巴金在萧珊的滔滔不绝中瞳孔越来越亮:里面的萧珊如同当年外出求学的他,骨子里是那么的坚韧、决然。
巴金悄悄地掩藏起眼中欣喜的光芒,和颜悦色地如大哥哥般劝说萧珊:“现在社会纷繁复杂,切不可冲动行事。应该多读书,多思考,再行动。”
萧珊接受了巴金的建议,自此之后,两人的联系更加频繁。
萧珊
她在信里大方承认:“我永远忘不了从你那里得来的勇气。”
巴金邀请萧珊和朋友们一起去公园划船。他奋力荡起双桨,而她温柔地掏出手绢为他擦去满头大汗,爱情的湖心荡起阵阵涟漪。
窗户一推即开,但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含蓄地回避着。
巴金的梦里常出现那双忽闪忽闪的美丽大眼睛,但他又在心中告诫自己,人家还只是一个娃娃。
萧珊的父亲想把她嫁给一户有钱人家,慌乱的她在朋友陪同下来到巴金家。不一会儿朋友看到她满脸泪花地从巴金家中冲了出来。
朋友见状气愤地问:“是不是李先生欺负你了?”
萧珊
萧珊伤心而无奈地摇摇头说:“我来请他决定,他却说,这件事由你自己考虑。”
追出来的巴金难掩动情地解释道:“我是说,她还小,一旦考虑不成熟,会悔恨终身的。如果她长大有主见了,成熟了,还愿意要我这个老头子,那我就和她生活在一起。”
破涕为笑的萧珊在朋友祝福的微笑中和巴金深情对视,她幸福的泪水让巴金心中柔软地抽痛着。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这个大眼睛娃娃早已不知不觉融入他的生命里。
巴金
萧珊中学毕业后去了昆明上大学,巴金则忙于出版事业。
他们格外珍惜烽火岁月中难得的相聚时光,巴金曾冒着日军的大轰炸,去昆明探望心上人。两人相恋8年,最终才于1944年正式结婚。
在贵阳花溪,他俩举行了只属于两个人的浪漫婚礼:几样小菜,一盏青灯,两人在潺潺流水边对酌,碰杯。
烽火中的浪漫,战乱里的清欢。没有摆过一桌酒席,只发过一个结婚通知,但他们的生命从此紧紧相依相连。
抗战胜利后,欢呼雀跃的两人回到上海,在霞飞路霞飞坊59号定居下来。1955年,举家搬入徐汇区武康路113号,在此居住了半个世纪。
上海巴金故居(徐汇区武康路113号)
两人婚后的第二年,女儿李小林出生;婚后第六年,儿子李小棠降临人世。
儿女双全的幸福生活让巴金和萧珊度过了人生当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巴金萧珊夫妇和孩子们
巴金无处不在地宠着爱妻,哪怕只是暂时分开几天,他都会抽时间给萧珊写信诉说思念。
而萧珊也在生活中无微不至地照顾好巴金,经常为巴金的健康状况担心,把丈夫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她曾自豪而深情地对巴金说:“能够作为你的妻子,在我永远是一件值得庆耀的事。”
巴金全家生活合影
巴金的家成了两人和文化界好友经常聚会的场所。美丽的女主人萧珊大方好客,是巴金心中的骄傲与自豪。
原以为幸福的时光就这样永远静静流淌时,疯魔却开始肆虐神州,夺走了所有的美好。
作为文化界名人的巴金,成为了被重点批斗的目标,每天被勒令去作协接受无休止的批斗。
巴金和萧珊
歇斯底里的诅咒谩骂,铜头皮带的莫名毒打。巴金几乎每天都强忍着满腔的悲愤,一声不吭地悄悄回到家中。
看到那双满是柔情关切的大眼睛时,他尽量控制着泪水不流下来。
他笑着安慰妻子:“我没有问题,都已经讲清楚了。”
萧珊此时总是轻轻地抱着丈夫柔声安慰:“都会过去的,我们要坚持。”
巴金后来才知道,每天被罚扫大街的妻子,经常也因自己的牵连遭到无情的毒打和欺侮。
萧珊
每当巴金出离悲愤和情绪低落时,萧珊总用美丽的大眼睛深情注视着丈夫:“不要难过,我不会离开你,我在你的身边。”
她倾尽全力想帮丈夫抵挡命运的磨难,自己却终未能抵挡住病魔的摧残。
1972年7月底,萧珊被确诊患了直肠癌。手术前,似有预感的她握着巴金的手不舍地说:“看来,我们要分别了!”
萧珊
她多么盼望有生之年能看到丈夫能恢复清白之身,但在那黑白颠倒的洪流中,这一切都成了奢望。
手术后萧珊仅仅活了5天,便带着深深的无尽遗憾离开了非人的世界。
当巴金得知消息赶到医院时,心爱的妻子已经静静地躺在了太平间里,永远地合上了那双美丽的大眼睛。
她临终前还在挂念着心爱的丈夫,担心自己走后没有人来照顾他了。
萧珊遗体前悲痛欲绝的巴金
几天时间巴金就须发尽白,那剜人心肝的最后一瞥成了他余生永远的痛。
28年的夫妻对他们而言实在太短,巴金决定将爱妻的骨灰盒放在床头,日夜相伴。
他多次叮嘱儿女,待自己去世后将自己和妻子的骨灰掺杂在一起,撒入大海。
巴金萧珊夫妇和家人们
就这样,他以另一种爱极的方式,又与妻子相伴了33年,来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纪。
晚年的巴金很多时候是在病房中度过的,但在清醒时仍坚持着笔耕和创作。
晚年的巴金
他不止一次地表达过放弃治疗的想法。也许,比起孤独地活着,他更愿意在天国和那双温柔的大眼睛幸福地重逢。
他写过很多文章怀念亡妻,还不止一次地对人坚定地说起萧珊:“这是她的最后,但不是她的结局,她的结局终将和我的结局连在一起。”
2005年11月25日,102岁的世纪老人巴金,终于和他心爱的大眼睛娃娃一起,魂归梦中的那片海!
结语:巴金和萧珊的爱情始于才华与容颜,终于永恒和不朽,从车马缓慢的年代传颂到车水马龙的今天。他们的故事永远告诉人们:伟大的爱情不仅是享受幸福和美好的过程,更在于它能赋予爱情中的人们战胜苦难与恐惧的无限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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