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99是90后们的童年暗网

01

跟大家讲一件奇怪的事儿。

几天前，我刷到这么一张椅子的图片：

那对充满智慧的双眼，不知道为什么给我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显然，这张脸需要关爱。

后来我终于想起来，这是一张曾经被我暴揍过的脸：

它来自一款名为《狂扁小朋友》的游戏，我小时候在4399上玩过。

4399是什么呢？

给不知道的朋友们说一下，4399是一个集合了无数小游戏的门户网站，你不需要下载游戏，在网页里就能玩，有点类似于现在的云游戏。

在那个前光纤入户年代，大户人家的下载速度能有个500KB/s，大型单机游戏或者像魔兽世界那样几十个G的奇葩网游，没半天是下载不完的。

想要随便找台电脑开一把游戏，就上4399。

微机课上，下载CS1.6的人只能玩半节课，玩三维弹球或者蜘蛛纸牌的人纯土鳖没有追求，只有4399才是又好玩又能爽40分钟的选择。

当时的4399就像一个大宝库，好玩的游戏根本玩不过来。

比如《魔塔》，为了拯救公主，勇士闯入魔塔，一层又一层地往上爬。不断地杀怪、捡宝物提升自己的属性，最终爬到顶层，击败魔王救回公主。

这其实是一个很费脑子的策略性游戏，如果不好好规划自己的加点，就会像我一样卡关，后面的怪一个都打不过，可前面的宝物能捡的都捡了。

如果胆子够大敢离开座位，可以找同学来一把《死神VS火影》。

一护是真的BUG

虽然操作都是乱滚键盘，搓连段纯看天，但只要用一套连招解决掉同学，那能爽到放学。

还有如火柴人系列、冰火森林人、泡泡堂等等游戏都很经典。不过我最爱玩的有俩，一个是狂扁小朋友，另一个是闪客快打。

前者是一个充满温馨的小游戏，英文名叫“Dad n’Me”（我和老爸）。

老爸有事得离开一会儿，于是他开车把我放到一个公园玩，过一会儿来接我。

背景中的国旗瞩目

下车后，我开始找公园里的小朋友们玩耍，用大风车送他们上天：

举高高：

他实在太需要关爱了

有的小朋友很厉害，会一手佛山无影脚，我被踢得很惨：

其中最厉害的小朋友是一个一言不合就跳街舞的小黑子：

把他惹急了还会掏出当地特色：

小黑子是真的很难打，但只有把他打扁了老爸才会来接我，所以我就只能把他打扁了。

通关画面，老爸脸上露出骄傲的表情

现在看来，当时能玩的这种暴力游戏简直不可思议，有刀有枪有车祸，主打一个见血封喉，不到最后不罢休。

但其实那个时代这样的小游戏真不少，比如我常玩的另一个游戏《闪客快打》：

这款游戏的主角是叫Andy Law，一头黄毛绿衣，把脸埋在衣领里耍酷。Andy是成都理工学院的一名大学生，喜爱做flash游戏，但兜里没米。一次，Andy误接到一笔修理流氓的“大订单”，从此便踏上了奇怪的佣兵之路。

沙漠之鹰威力巨大

一开始《闪》像老爸和我一样是横版卡通风格。

Andy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从头打到尾，途中还会遇到从小混混手中“救”出一位蓝发女生：

现在看的确画风诡异，但当年真会流鼻血

后来又出了俯视角版本，这一代也是最好玩的版本：

4代的打击感非常顶！

历代闪客的故事五花八门：军政勾结、近未来科幻、丧尸爆发，但对那时候的我来说都不重要，因为除了战斗外，我还得提防着随时可能绕后的老师，那才是最大的敌人！

02

想着重温一下童年，前几天我又上了4399。

距离我上一次登录这个网站，大概已经过去快15年了。

4399还是熟悉的绿色页面，琳琅满目的小游戏点缀在广告旁边。

还能看见一些熟悉的老面孔：冰火人、火柴人、魔塔等等，以及一些手机上的老面孔：小鳄鱼爱洗澡、水果忍者等等。

更多的是我从没见过的游戏，以及许多端游的云游戏。

原神，！

这不禁让我好奇。4399这样一个互联网遗老，难道不该像天涯论坛一样成为时代的眼泪么？

在我从一个小学生成长为如今这样一头社畜的十几年里，回忆的断点以后，4399到底经历了什么？

03

2010年前后，4399进入究极形态。

《赛尔号》、《摩尔庄园》、《黄金矿工》等等爆款小游戏下蛋似的一个接一个，同时，4399又压中了另一条赛道——页游。在两年内先后推出了：《热血三国》、《明朝时代》、《神魔遮天》等等。

早期在中国爆火的SLG之一：热血三国，同时在线人数达到60多万，月收入最高能达几千万元

2011年，4399净利润达1.16亿元。到2013年，净利润更是涨到了2.49亿元。

此时4399在国内小游戏市场已经是无可争议的王者，网页注册用户数达到了4亿。什么xiaoyouxi.com，7k7k都被4399卷到快活不下去了。但没有人想到，这就是4399最后的辉煌了。

7k7k，4399的平替

2010年，乔布斯发表了一篇名为《Flash之我见》(Thoughts on Flash)的公开信，在文中他公开表示苹果的IOS以后将拒绝使用Flash。

Flash效率低下，Bug多，开发工具老旧，且由于技术架构不行，没法处理复杂的计算。换句话说，Flash就只能做粗糙的小游戏。

许多小游戏开始转向用Unity开发，但这引起了一个大问题：

用Unity开发的游戏由于需要更多的系统资源，更适合下载下来玩，而不适合用浏览器玩。

这就要了4399的命了。

4399的崛起是乘着flash这股东风起飞。2000年后像Newgrounds这样的flash游戏门户网站，给4399提供了无数优秀的作品，比如《狂扁小朋友》。他们那因9/11事件而变得暴力的游戏风格也如此传入国内。

Newsgrounds创始人开发的狂扁小朋友前传，电锯惊童，chainsaw the children

这股风在2013年后变弱了，弱到载不动沉重的4399。

另一方面，到2013年，国内游戏开始转向了另一个赛道：手游。

据《2013年中国游戏产业报告》，2013年移动游戏市场收入猛增246.9%，达到了112.4亿元。

这一年也因此被称为“手游元年”。

就像4399曾经以网页端的方便快捷抢走网游、单机游戏的玩家，那时的手游以方便快捷，开始抢夺4399的玩家。

于是他们开始转型。

第一件事，就是把4399从网页端迁移到了移动端，做了一个APP：4399游戏盒。

其实就是把门户网站的那套挪到了移动端，玩家从网页里玩小游戏变成了在app里玩游戏。

如今的4399游戏盒，已经跟TapTap这样的游戏商店差别不大了

直到2016年左右，游戏盒才实现日活百万。而这可是有网页版不断引流后的结果。

另一件事，则是把一些自家的页游迁移到移动端。

当时最火的页游造梦西游，今天已经出到第4代

其实4399的尝试不可谓不正确，他们在转型过程中始终凭网页端的优势，试图在移动端站稳脚跟。但阻碍他们成功的，已经不只是玩家，更是他们自身。

早年间，4399上的游戏之所以多，并不是因为他们资源好或开发者多，而是因为他们太能抄了。

据《时代财经》报道，4399拥有一支“扒游戏”专业团队，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的游戏，今天推出，明天就能出现在4399上。

如果游戏作者想要申诉，就得走4399系统内的申诉系统。但这套系统流程极为繁琐，对国外的作者就更麻烦了。

想投诉我就得跟我耗着，看谁耗得起。

有的作者嫌麻烦就放弃了，有的作者选择硬刚。比如《闪客快打》的作者陈聘就常年跟4399打官司。

但到了2017年，重量级的“作者”开始加入刺激战场。

网易一纸诉状，状告4399旗下《仙语》侵犯了《梦幻西游》手游著作权，后来更是联合暴雪起诉4399的《英雄枪战》、《枪战前线》侵权《守望先锋》。

一年后，腾讯也起诉4399旗下《格斗猎人》侵犯DNF的商标权。

国内的两大游戏巨头对4399发起围剿，一告一个准，4399一次又一次败诉。其他小厂，比如盛大、多益等见状也如秃鹫扑食一般给4399发去一叠叠诉状书。根据2016年4399的招股书显示，当时涉及的知识产权诉讼有23起之多。

而就在这“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的时候，另一件事突然发生：元军入侵中原啦。

2018年，游戏版号停发。

一整年，国内游戏行业产值增长率在10年内首次跌为个位数：5.3%。

新品断层、资金链断裂和公司裁员俯拾皆是，国内游戏行业可以说是满目疮痍。

但这对4399来说，却成了咸鱼翻身的好机会。

它让本来摇摆不定的4399，坚定了出海的决心。

从2019年开始，4399连续发行了《奇迹之剑》、《秘境传说》、《X-Dogs》、《文明与征服》和《菇勇者传说》等游戏，种类从传统RPG到卡牌、放置类游戏无一不包。

《奇迹之剑》叩开了日韩市场，上线1个月后便荣登韩国手游榜首，其后的《秘境传说》更是在全球市场赚麻，2023年的流水达5.31亿元。

菇勇者传说海外版，这是真菇啊

而《菇勇者》这样的放置类小游戏，在微信小游戏里和《咸鱼之王》《寻道大千》打得难解难分，一度冲上畅销榜单TOP3。

据AppMagic统计，《菇勇者》今年3月份的收入达3.93亿元，已经成为4399海外市场的扛把子。

菇勇者传说在中国台湾手游市场很受欢迎

虽然相比于米哈游这样收割全世界，一整年海外收入超过10亿美元的大厂，4399的体量也就是芝麻粒大小。但至少它活下来了，www.4399.com也保留下来了。

04

写稿子查资料时有一句话这样评价4399：

“4399为一代孩子提供了一片可以放肆撒野的无主之地。当然孩子总归要长成大人，4399也不能再用一句‘不成熟’将自己的错误一笔带过。”

很难想象，现在的小孩还会认识4399。

今天的4399还是有着琳琅满目的小游戏，可如果去看站内的搜索排行，你会发现一多半都是熟悉的面孔。

想必有不少像我一样的95后们重回4399

我还是很感谢4399，不仅因为它让我的童年变得快乐，也因为到今天它还保持着十几年前的模样，让我们这一代在4399陪伴下长大的孩子，还有个回去的地方，在那里我们重新变回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