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洪小梅
图:林鸿东
老房子被推翻的那一刻,奶奶的记账本,也随之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
如今,我还依稀记得,石窗棂后的木板窗户,是奶奶生前的“专属记账本”。以白色粉笔为墨,木板窗户为纸,我帮奶奶在“专属记账本”上记下了一道又一道的账目。
当时,奶奶是一位面条摊贩,做了十几年的面条生意。来来往往的客户,大部分都是直接给现金的,也有个别手头紧的人,买了东西,一时没有能力付钱。
我经常听到奶奶念叨:“某某又欠钱了,上次的钱,还没还上,今天又欠了。”“奶奶,您这样能记住吗?不如拿个小本子,把它记下来,就不容易忘记。”“我也想呀,可是我不识字,更不会写,没办法记呀!”奶奶无奈地摇摇头。“要不这样,您想好了怎么记,方便您看的,告诉我,我来记。”正读小学的我,已经被奶奶视为家里的文化人,于是,我忽然义不容辞地接过了帮奶奶记账的重任。
“那挺好,你帮奶奶记,记在哪里好呢?要不,就记在窗户的木板上吧,容易看到!”奶奶说。
就这样,我成为了奶奶的记账小助手。
每次放学回家,奶奶都会叫住我:“今天那个某某,买了一斤面线,先赊的,你得记上。他的记性不好,经常会忘记还,不记不行。像昨天那个某某,虽然是欠着账,但是今天一大早就还了,这种情况,就不需要记了。”
“好的,奶奶,我这就记上。”
奶奶没念过书,她说出来的名字,都是用闽南语讲的。这对于当时读小学的我,还是有点难度的。大部分的名字,都可以顺利完成闽南语到汉语的转化,极少部分的名字,却只能用相似的读音拼音来取代。读起来,往往有点别扭,但奶奶记性好,稍记一下,顺着斤数、价格、品类,很快就能回忆起欠账的是谁。窗户上的“记账本”,帮奶奶解决了记账难的问题。
问题还是很多的。
木板上记账虽然简单,也有堪忧的时候。比如:回南天和下雨天。回南天的时候,木板窗户会受潮,雾气沁入木头,粉笔字难逃一劫。上层粉笔灰容易褪色,变得模糊,甚至消失。雨天时,如果没有及时关闭木头窗户,雨水会渗进木板,水滴顺着粉笔字滑落下来,把之前记的账本,摧毁迨尽。遇到这些突发状况,奶奶只能发挥她的超强记忆力,慢慢去推测木板上的名字。
奶奶纯朴善良,真诚耐心。她经常敦劝我们:“做人不要太计较,人人都不容易。”奶奶这样说,也用实际行动诠释了她做人的理念。这正是她允许手头紧的乡邻赊账的原因。
一扇木板窗户,因为有了奶奶的记账记录,增加了无尽的纪念意义。尽管奶奶的记账本,已经消失不在,但是奶奶以人为善的品质,却深深烙印在我们后代的脑海里。
作者简介:洪小梅,凤翔蔡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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