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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清晨,周峰刚刚起床,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是老家的电话,顿时心头一紧。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声音,不再像平常那样硬气,反而透着一丝虚弱:“周峰啊,妈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你要不接我过去,我可真撑不住了……”话未说完,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有意无意地让周峰听见她的咳嗽声。
周峰心里五味杂陈。他明白母亲的脾气,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一个人住在乡下,总觉得自己被儿女们忽略了。之前,他和林欣商量过接母亲来城里一起住,但林欣一直没有明确答应。婆媳之间的关系自他们结婚后就一直僵持不下,林欣总是避开和母亲正面冲突,周峰知道妻子心里有些积怨。
放下电话,周峰走到餐桌前,林欣已经端上了早餐。她穿着淡蓝色的居家服,正在给儿子周小宝整理书包。周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林欣,妈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想接她过来住几天,你看怎么样?”
林欣微微一愣,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她低头看着儿子的书包,仿佛没听见他说的话,只是轻声嘱咐儿子:“路上注意安全,放学早点回来。”说完,才抬起头来,望向周峰:“你妈是不是又在逼你了?”
周峰被她这句话问得一时语塞,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筷子,嘴里却挤出了一句:“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家也挺孤单的,我想让她过来住几天,也好照顾一下。”
林欣盯着周峰的脸,眼神中透着一丝疲惫和无奈。她知道周峰夹在中间很难做人,但每次婆婆的事情,总是让她心里堵得慌。林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回过头来低声说:“周峰,咱们家条件不差,你可以给你妈请个保姆照顾她。你妈到城里来住,咱们两个还能有几天的安生日子吗?”
周峰听出了妻子话中的不满,急忙安抚道:“林欣,不就是住几天吗?妈在老家也挺辛苦的,整天就一个人,也没人说说话。我想的是,等她身体好了,我再送她回去,咱们家地方也不算小,多一个人也没什么。”
林欣听了这话,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轻轻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将洗干净的碗盘放进橱柜里。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意:“周峰,你妈要是住进来,咱们两个的日子只怕更难过。”
周峰有些急了,他知道婆媳之间的积怨不小,但这次母亲绝食逼迫让他心急如焚。他忍不住再次恳求道:“林欣,妈真的绝食了,她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她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来跟咱们住一段时间,你能不能理解一下她的心情?”
林欣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听到婆婆绝食的消息,她的心里微微一震,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转过头来,目光淡然地望着周峰:“周峰,你记得你妈对我说的那句话吗?”
周峰一愣:“哪句话?”
林欣沉默了片刻,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复杂的情绪,眼神渐渐变得深邃而遥远:“你问问她,记不记得那碗面。”
一句话如同一块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周峰心中的波澜。他一时不解,愣在那里。
“那碗面?”他皱起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但一时半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林欣说的是什么意思。林欣却没有再解释,只是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轻轻叹了口气。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而沉闷,周峰似乎意识到妻子心中的结比他想象得要深。他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好东西,准备去上班。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回去好好想想那碗面的事情,或许这才是解开婆媳矛盾的关键。
2
周峰一路上心神不宁,脑海中不断浮现着林欣那句“问她记得那碗面吗?”他回忆起母亲这些年来的强硬态度和对家里的控制欲,每次他提到妻子的感受,母亲总是以自己年纪大了、辛苦了一辈子为由,丝毫不妥协。他知道,这种局面早就注定了婆媳间的冷战。
到公司后,周峰几乎无法集中注意力工作。那碗面,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开始回想起自己结婚后的那些年,林欣嫁进家门时,母亲似乎总是对她有些冷淡。周峰并非没有察觉,但他一直选择忽视,认为那只是时间问题。可显然,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一天后,事情有了转机——婆婆张秀梅居然来了。周峰下班回到家时,看到母亲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表情严肃。她穿着一件陈旧的外套,虽然神色疲惫,但眼神中透着一股倔强的劲儿。林欣则站在厨房门口,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周峰,”张秀梅一看到儿子,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我今天来了,是想把话说清楚。林欣,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没用了,成了你们的累赘?”
林欣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冷静地回答:“妈,我从没这么想过。只是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天天有工作有孩子要照顾,真的是分身乏术。你要是来了,我怕我们伺候不好。”
张秀梅不满地拍了拍沙发的扶手,声音一下子拔高:“伺候不好?我一个老骨头能要你们多伺候?我辛苦了一辈子,还能再难为你们吗?你看看小宝这几年,我还不是一样把他照顾得好好的!你不就是不想让我住进来吗?”
周峰连忙走过去,坐到母亲旁边,轻声劝道:“妈,你别急。我们不是不让你住,只是……只是你知道的,林欣她也有她的难处。”
张秀梅却不领情,冷笑道:“难处?哼,我就知道,这家里我是个多余的!林欣,我对你怎么样?我含辛茹苦把周峰拉扯大,现在你可好,养儿防老,结果却要我自己受罪。我不来这里住,难道你还让我回老家,一个人孤零零地等死吗?”
林欣听着婆婆的指责,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碎裂。她放下手中的碗,走到张秀梅面前,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妈,当初我嫁到这个家,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还记得吗?”
张秀梅一愣,似乎没料到林欣会当面质问自己。
林欣接着说:“你还记得我刚结婚的第一个春节吗?那时候我进门不久,你叫我做了一桌饭,我做得也不算差,可你呢?你端着碗坐在桌旁,一口没动,冷冷地跟我说,‘你做的面不合我的口味,还是自己煮一碗吧。’”
听到这儿,周峰的心里猛地一沉。他想起来了,那就是林欣说的“那碗面”。他当时也在场,母亲确实是那么说的,而他却没有帮林欣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那一幕发生。
张秀梅脸色一变,显然也回想起了这件事。她沉默了片刻,但仍旧倔强地说道:“那时候……那时候我只是觉得,你们年轻人做的饭不合口,没想到你这么记仇!”
“记仇?”林欣笑了笑,笑意中却带着苦涩,“我不是记仇,只是觉得心寒。从那以后,我做什么你都看不上眼,每次我想做点家务帮忙,你不是嫌我笨手笨脚,就是觉得我不懂事。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儿媳妇,不配进你家门?”
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张秀梅被林欣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周峰则是满脸愧疚。张秀梅的眼神开始动摇,她没想到林欣会把这些事情都记在心里,原来她在林欣心中,竟然是这么一个形象。
过了许久,张秀梅终于低声说道:“我……我当时只是没想那么多。”
林欣却依旧冷静:“妈,这些年来,我一直尽力去做个好儿媳,照顾小宝、照顾周峰,家里的事我从没少操心。你一直觉得自己为了这个家付出最多,可我也有我的委屈。今天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跟你算账,而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不让你住进来,而是我们之间有太多解不开的误会。”
张秀梅听到这话,眼眶微微泛红。她知道林欣说得对,这么多年,她确实对这个儿媳妇苛刻了些。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为儿子好,但忽略了儿媳妇的感受。张秀梅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我……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
3
婆婆张秀梅沉默了许久,眼中流露出些许悔意。她从没意识到自己过去的言行对林欣造成了如此深的伤害。以前她总觉得自己是长辈,儿媳妇就应该无条件服从自己,但今天听了林欣的话,她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林欣,我……”张秀梅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抬起头,看着林欣那张坚强又有些疲惫的脸,终于下定了决心,“对不起,我以前太过分了。”
林欣看着婆婆那有些佝偻的背影,心里泛起了些许酸楚。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气氛沉重,但又透着一丝缓和。
张秀梅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以后会注意的,不再像以前那样强势了。你放心,我会尊重你,不再干涉你们的生活。今天过来,我不是为了吵架的,我只是想……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林欣听到婆婆的这番话,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了一些。她理解婆婆的孤独,但同时也知道,这种理解是建立在彼此尊重的基础上的。她轻声说道:“妈,只要我们彼此尊重,我从来没有说不愿意照顾你。只是我希望,您能体谅我们小家庭的难处,很多事情需要大家一起商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
周峰站在一旁,终于松了口气,走到母亲和妻子中间,轻声说道:“妈,林欣说得对,咱们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好好商量,不要用这些极端的方式了,好吗?咱们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这日子才能过好。”
张秀梅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她握住林欣的手,声音有些颤抖:“林欣,这些年是妈不对,妈以后一定会改。我知道你也不容易……谢谢你还愿意听我说这些。”
林欣握住婆婆的手,轻声说道:“妈,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咱们从现在开始,慢慢来。”
张秀梅破涕为笑,连声说道:“好,好,咱们从现在开始,好好过日子。”
那天晚上,家里第一次有了一种久违的平静与温暖。张秀梅虽然还住在城里,但她不再强势地要求和儿子儿媳住在一起,而是愿意配合林欣的安排,甚至主动提出去附近的老年社区看看,尝试着让自己适应新的生活方式。
日子渐渐平静下来,林欣和周峰的关系也在逐渐恢复中。周峰比以前更体贴,晚上下班后会主动帮林欣做家务,陪小宝玩耍。林欣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心怀怨气,夫妻之间的沟通变得更加顺畅,许多以前埋在心底的误解和不满,在一次次的交流中逐渐化解。
某个周末的午后,张秀梅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林欣端着一杯热茶递给她:“妈,这几天身体感觉怎么样?”
张秀梅笑着接过茶杯,满脸慈爱:“挺好的,这里的生活也不错,我还认识了几个老姐妹,咱们每天一起聊聊天、跳跳舞,日子过得挺充实的。”
林欣点点头,心里也踏实了不少:“那就好,您要是有啥需要的,尽管跟我们说,不要客气。”
张秀梅看着儿媳,满脸感慨:“林欣,你真是个好孩子,我以前真是看走眼了。”
林欣听了婆婆的夸赞,笑了笑:“妈,过去的事情咱们不提了,以后咱们好好相处。”
这时,周峰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袋新鲜的蔬菜:“妈,林欣,咱们今晚做点好吃的,我来帮忙!”
林欣和张秀梅相视一笑,家里的氛围前所未有的温馨。婆媳之间的矛盾似乎已经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得的平和与理解。
几个月后,张秀梅决定回到乡下生活。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固执地要求留在城里,而是表示自己更喜欢乡下的宁静生活。“城里虽然好,但乡下有我熟悉的一切,我以后有时间再来城里看看你们。”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次离开并没有什么遗憾。
临别时,林欣陪她上了车,张秀梅握着林欣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林欣,以后有什么事儿,别憋在心里,咱们都好好说,好吗?”
林欣微笑着点头:“妈,您放心,我会的。”
汽车渐渐驶离,她的身影越来越远,林欣心里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站在门口的她,忽然在想,婆婆真的会一直这样改变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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