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国强,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汉子,今年五十二了,脸上的皱纹比地里的沟壑还多几分。我这辈子,没啥大出息,就守着几亩薄田,还有我那间老旧的砖瓦房过日子。
四年前,我的生活还算是平静,有个贤惠的老婆,王秀芬,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也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能干人。
我们俩育有一儿一女,都在外头打工,逢年过节才回来一趟,但家里总是热热闹闹的,有她在,我就觉得日子有奔头。
可秀芬她啊,突然说要出国打工,说是能赚大钱,回来就能给孩子们盖新房,让他们风风光光娶媳妇、嫁人。
我心里头是一百个不愿意,咱这岁数了,还折腾啥?
但秀芬那性子,一旦决定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跟我说:“国强,你就放心吧,我出去几年,赚了钱就回来,咱俩好好享福。”
我叹了口气,只能点头答应,谁让我爱她呢,只能由着她去闯一闯。
秀芬走的那天,村里人都来送行,她笑得跟花儿似的,说:“等我回来,咱们家就翻身了!”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从那以后,我每天除了下地干活,就是盼着她的信,或是电话。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信没来,电话也少之又少,每次通话都是匆匆几句,说是在忙,让我别担心。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秀芬还是没回来。
我开始慌了,村里也开始有了风言风语,说啥的都有。
我跑去问岳父,岳父也是一脸愁容,说他也不知道女儿具体在干啥,只听说是在国外的一个餐馆打工,很辛苦。
我心疼啊,想着她一个女人家,在外面得多不容易。
就在这时,岳父的身体突然垮了,医生说是劳累过度加上心病所致。
我这才意识到,这些年岳父一个人在家,既要操持家务,又要担心女儿,心里头该有多苦。我二话不说,把岳父接到了我家,决定好好照顾他,就当是替秀芬尽孝了。
每天,我天不亮就起床,给岳父准备早饭,然后下地干活,中午回来还得给他做饭、洗衣。晚上,我就坐在床边,听他讲秀芬小时候的故事,虽然那些故事我都听过无数遍了,但每次听还是心里暖洋洋的。
岳父的身体在我的照料下渐渐好转,但眼神里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
“国强啊,”岳父有一天突然拉着我的手说,“秀芬她……怕是回不来了。”
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强颜欢笑,安慰他说:“爸,您别瞎想,秀芬肯定会回来的,她那么孝顺。”
岳父摇摇头,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从那以后,我更加卖力地干活。
村里人都说我傻,说我这是何苦呢,老婆跑了还养个老丈人。
我笑笑,不置可否。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转眼又是两年。
这两年里,我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岳父和家里的田地上,仿佛这样就能暂时忘记秀芬的不归。
但每当夜深人静,我还是会忍不住想她,想她为什么一去不回,想她是否还记得这个家,记得我。
去年冬天,特别冷,雪下得特别大,几乎封住了出门的路。
那天,我正在院子里劈柴,准备给岳父烧炕取暖,突然接到了一个国际长途电话。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手都抖了起来,以为是秀芬打来的。
但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他说他是秀芬的老板,秀芬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他们正在处理后续事宜,并询问我是否能接收她的遗物和一些赔偿金。
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
我愣在原地,手里的斧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我的肩头,我却浑然不觉。
岳父听到动静,颤巍巍地走出来,看到我脸上的表情,他似乎也猜到了什么,老泪纵横。
“爸,秀芬……她没了。”我哽咽着说出这句话,感觉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再也说不出其他。岳父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我赶紧上前扶住他。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是丢了魂一样,机械地处理着秀芬的后事,包括接收那些遗物和赔偿金。那些遗物里,有她出国前给我买的衣服,有她写给家人的信,还有一张她穿着工作服的照片,笑容灿烂,却再也无法触及。
正当我沉浸在失去秀芬的痛苦中时,一个意外的发现让我愤怒不已。
我在岳父的房间里,无意间翻到了一份遗嘱,是岳父亲笔写的。
遗嘱上写着,如果他去世,所有的财产,包括那间老宅和几亩地,都将留给他的另一个女儿,也就是秀芬的妹妹,而我的名字,只字未提。
我捏着那份遗嘱,拳头紧得几乎要捏出血来。
我付出了这么多,赡养了岳父六年,到头来,却连一句感谢都没有,更别提什么遗产了。
我冲到岳父面前,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岳父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愧疚,也有无奈。
“国强啊,我知道你对秀芬好,对我也好,但秀芬她走了,我这心里头啊,总是觉得亏欠了你。可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几年呢?我那个女儿,她日子也不好过,我想着,至少能给她留点东西……”岳父的声音哽咽了,说不下去。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愤怒、失望、伤心……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要窒息。
但最终,我还是松开了拳头,叹了口气。
那个晚上,我和岳父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沉默了很久。
窗外的雪依旧在下,但屋内的气氛却渐渐缓和下来。
我望着岳父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爸,”我打破了沉默,“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秀芬走了,我们都难过。但日子还得过,您还有我呢,我会一直照顾您。”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而坚定。
岳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他颤抖着手握住我的手,声音哽咽:“国强啊,你是个好人,秀芬没看错人。我……我对不起你,但我也没办法,人老了,总想着给孩子们多留点东西。”
我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从那以后,我和岳父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我们不再提起那份遗嘱,也不再提起秀芬的离去。
我们更加珍惜彼此之间的陪伴,用实际行动去弥补那些无法言说的遗憾。
我依旧每天忙碌于田间地头和家务琐事之间,而岳父的身体也在我的照料下日渐康复。
他开始教我一些他年轻时学会的手艺活,比如编竹篮、做木工。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技能,却成了我们之间新的纽带,让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
转眼间,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我看着院子里那片绿油油的菜地,心中充满了希望。
至于秀芬的离去和那个未完成的梦,我会把它深埋心底,作为一段痛苦的回忆,但同时也作为一种力量,激励我更加珍惜眼前的人和事,努力过好每一天。
我相信,在天堂的秀芬也会希望看到我们这样坚强地生活下去。
而那份遗嘱,最终被我锁在了抽屉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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