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红刚投稿,伊河生活整理】
1978年5月我提干当排长,11月探亲,在家的24天里,我到水库建设工地义务劳
动17天,不曾想受到公社革委会主任的亲切接见和基地通报,部队为此给我记三等功。
我1957年出生在豫西一个偏僻的丘岭村庄,从我记事时起,就知道父亲是东沟水库的管理员,一年四季,除了春节那几天,父亲就一直守在水库。
7岁那年,大姐曾带着我到水库看父亲,水库到我们家有5里地,大姐牵着我的手,沿着一条小路一直往东,翻越一个长坡后,水库就出现了眼前。
站在坡顶,水库一览无余,当时正值5月,山坡上花儿盛开,水库里波光粼粼,夹在南北两条高坡之间的这个水库,一直向后蔓延,库尾消失在繁茂的野生植被里……我和大姐被水库风景给迷住了……
我们到了水库管理房,房门挂着一把锁,父亲出去干活了,我们就坐在房门前的石头上等父亲归来。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父亲戴着草帽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父亲没想到我们来这儿,连忙把我们领进屋里,没想到父亲上班的这间屋子,只有一张床,旁边的地上,有锄头、铁锹和几根长长的铁棍,屋子里十分简陋……
后来我初中毕业后,也跟着父亲看水库,此时,我才知道看水库有多辛苦。库区哪里容易长草,哪里容易积水,哪里会有小孩子偷着来游泳,一年蓄多少水才能满足灌溉……这些,父亲早已烂熟于心。
然而,痛心的是,就在我到水库的这一年夏天,一个孩子不幸淹亡。
1975年夏天的一天,我们巡逻一圈刚回到管理房不久,就听到远处有小孩在喊救命,当我们跑过去的时候,水库边站着两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其中一个孩子哭着说,他们的一个同伴沉下去了。
父亲匆忙跳入水库寻找,但一直没能找到……这时,听到消息的孩子家长们也赶了过来,几个人一起潜入水中寻找,一个多小时后,孩子被打捞上来了,但已没了生命体征……
除了巡逻外,父亲的工作涉及降雨及汛情、水库相关信息采集以及水泵设备维修等内容,根据上级通知开闸放水,包括浇灌抽水。在防汛、抗旱的关键时期,父亲晚上也要上堤巡查……
一天,我和父亲回村,村里民兵连长老陈叔来看父亲(老陈叔是父亲的好友),
老陈叔说,让红刚娃当兵去吧,部队来招兵了,我一听十分高兴,当兵是我梦寐以求的梦想,父亲也很高兴,父亲说,你还很年轻,应该走出去,到部队上开阔眼界……
后来,在老陈叔的帮助下,我在应征青年登记表上填报了自己的信息,之后,我和其他青年一道,逐项完成了体检、政审,部队同志来家访,那天,父亲专门赶回来接待。这一年的12月14日,我终于领到红皮的入伍通知书和崭新军装。
12月17日,我和县里590多名新兵一起,登上了一列长长的闷罐火车,两天后,我们达到了海边的一个部队,紧张、正规的两个多月新兵训练结束后,我被分到了一个偏僻的海岛上。
从小只看过水库的我,看到大海完全被震撼到了,以前只是在书本和电影上看过大海,如今却在我们日复一日的驻守生活里,呈现出不一样的另一面:寂寞、潮湿和鱼腥味,尤其台风到来时,海岛呈现出的,是在内地人完全想像不到的另一番景象。
但是,作为一名海防前线的战士,我却不断被身边一个个为国戍边的英雄模范教育着,先辈们在这片只有海风和海鸥的孤岛上,战胜了孤独和寂寞,以苦为乐,因为他们的心中有祖国,他们的肩头有责任。
我刻苦训练,认真完成执勤、巡逻任务,奇怪的是,每当我沿着小岛巡逻时,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父亲在家乡那个水库边,戴着草帽巡逻的样子,这时,我常常理解了父亲的坚守,也正是父亲的激励,我在艰苦的海岛环境里渐渐成长起来。
现实很残酷,由于台风等恶劣气候影响,我们驻守的这座小岛上,经常出现肉类和蔬菜断供的情况,我们常年吃罐头食品,战士们的身体出现了诸多不适的情况,那时,我们就幻想着在岛上种蔬菜。但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则很难。
我从没想到,在我们守卫的地方会缺少泥土,但在岛上还真成了头一个大问题。
我利用经常到基地执行任务之机,用军用挂包装上满满一包黄土,在我们营房后面一块空地上,建起了小岛上第一块菜地,当初这块菜地只有1平方,渐渐地,
菜地扩大到2平方、3平方……我还在基地附近买到蔬菜的种子,撒到了泥土里,经常用心浇灌、培育……
萝卜、菠菜、豆角、西红柿……我们小小的菜地长出的蔬菜,上了我们的饭桌,
驻守的这个小岛官兵,也纷纷动手来,从陆地上带土,在菜地旁边开辟出新的菜地,把山泉水、雨水接到菜地附近的水池里储藏起来,建立了一块块由我们家乡命名的巴掌大的菜田。
1977年,我被任命为班长,接着入了党,成为连队“守岛固边”的小典型,我的事迹上了海军报纸,年底,我被基地提拔为排长。
1978年11月,组织上批准了我探亲的请示,这是我入伍以来头一次探亲,当时,基地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对于驻守海岛的军人,探亲假在本人原标准天数的基础上,延长10天。
当时,我是未婚干部,规定假期是20天,连队就批准我休假30天,除去往返路途的6天时间,我在家的净时间是24天,这些,在我探亲前就算得很清楚了。
11月6日,我终于回到阔别3年的家乡,回到家里后,父母和姐姐、弟弟他们全过来看我,入伍前我是啥也不懂的农村青年,如今,我成了一名部队干部,大姐说我,你现在变化太大了,如果不是你回到家里,在路上碰到,我简直不敢相信。
母亲擦着眼角的泪花,激动地说,刚儿长高了,也长胖了,但皮肤却黑了,我笑着说,在海岛上风吹日晒,我们那里的人都这样,我的话音未落,母亲的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滚落到衣襟上,看到母亲这样,我的鼻子也一阵发酸……
然而,这次探亲却改变了我的生活,让我有了相伴一生的人。
原来,就在我回家前一个月,县里和公社决定对我父亲看管的水库进行除险加固,这个老水库遭受了数次暴雨洪水袭击,坝体出现多处较大裂缝,水跑冒滴漏比较严重,人们担心水库会在下一次洪水来临时出现意外险情,决定对水库进行“翻修”,县和公社两级革委会动员群众到水库参加义务劳动。
听到这个消息,我当即表示想到水库参加义务劳动,因为这座水库有父亲的心血,也有我少年时的影子。父母听到我的想法后,十分赞成,于是,就在我探亲的第二天,就和父亲一起上了水库工地。
然而,由于我是现役军官,是在探亲回来休假期间志愿到水库工地参加义务劳动,生产队当即就把我的情况报到了公社。
在水库工地,我和社员们一起推着手推车,清运土方,搬运石头,夯实堤坝,一
起和工友们吃工地的食堂饭,我在家24天,除去下雨外,我17天都吃住在工地上。
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假期临近准备回家时,公社革委会唐主任专程赶到工地,在临时指挥部简易的帐篷里接见了我,唐主任握着我的手高兴地说,你是现役军官,回来探亲休假一次很不容易,却把自己的全部假期都用到了水库建设上,这样的高尚情操值得全公社人民群众学习。家乡人民感谢您!
我也很兴奋地说,水库是咱家乡人民的水库,我们都是吃水库的水长大的,我的父亲又是水库管理员,参加劳动是我应尽的义务……
12月6日早上,我终于返回了岛上,战友们看到我休假归来,都跑来看我,我把从家乡带回来的段村杮饼分享给战友们。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我回到部队的第8天,指导员通知我,速到基地政治部一趟,政治部首长要和我谈话,我一听愣了,我不认识政治部首长啊,找我会有什么事?但我还是迅速乘坐出岛快艇赶到了基地机关。
在政治部会议室,政治部副主任对我说,部队收到了你家乡革委会寄来的一封感谢信,信中表扬你休假期间,把自己的全部时间投入到家乡水库建设的义务劳动中……
副主任递给我两封信,一封是副主任说的感谢信,另一封信却写着我的名字,信
封的字体娟秀,副主任说,这封信夹在感谢信里,考虑到是私信,我们没有拆开看……
我拆开了写着我名字的信,看了内容我才知道,写信人是家乡公社革委会办公室的一名叫孟晓雨的女干事,感谢信就是她根据唐主任的指示起草的,她说自己从小就喜欢军人,想认识我……回到岛上后,我给孟晓雨写了封回信。
不久,基地政治部下发通报,表彰我探亲期间把全部时间都用到义务劳动上的事迹,并给我记三等功一次。
后来,我和孟晓雨开始了两地书信来往,一年后,孟晓雨竟然主动来看我,她一路颠簸赶到了基地招待所,我匆匆赶到基地,终于在招待所见到了和我写一年信的美丽女孩……
1979年10月1日,我和孟晓雨结了婚,婚后,我和晓雨来到新水库旁风景秀丽山坡上,照了一张照片,纪念曾经的奋斗岁月!
如今,我们都退休了,孟晓雨,这个相伴我一生的人,和我一起把退休后的家安在了风景秀美的水库旁边。
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往往靠的不只是嘴,而是一颗浸透人间烟火的心。
脚踏实地,用心经营,把自己的生活过成花,终会得到山花烂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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