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传奇176：登泰山小天下。登顶老山，小了自己，长了情（1）

亲爱，你一走十一年多，我更深刻地意识到缺少你的难过，久等不归的深沉悲痛，久久难以平静。

有人说，时间会冲淡一切。可是，时间分明在一年年一天天地累积，一分分一秒秒地叠加，我与你甜蜜的记忆加深了又加深，我对你的爱深厚如老山。

也有人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亲爱，我天天在念你，时时在想你，你给我的回响呢？是时间不够，还是我的心思不纯？已经整整过去十一年半了，第十二年就在眼前。

自从你走进我的生命，我怎么也做不到忘记你。思念，像这家乡的四季，长青长绿，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在我心间铺展，在我脑海缠绕，从未间断，一念将近十二年！

十几年来，你不在我身边，却又无时不在我眼前，在你曾经战斗过的老山前线，每一个地方，每一个角落，我都能感受到你的气息。十几年来，我的心还一直留在你许下诺言的那一天。

亲爱，你早已成了我走不出的情劫，越不过的相思。

思念在心中，那是无言的疼痛。多希望，喜乐有分享，冷暖有相知；多希望，同量天地宽，共度日月长；多希望：牵你我之手，看沧海桑田；多希望，守平淡岁月，伴你终老。

我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个先来。

我也不知道，你何时回来，让家庭团圆，父子相认。

多么想驾一叶扁舟，在岁月长河中且行且歌；多么想用礼赞的光芒点亮挫折和失意；多么想你能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给我一个实实在在的惊喜！

可是，一切，都成了我的一厢情愿。

你一别十一年多，在学校六一儿童节假期临开学的今天，在儿子的要求下我们娘俩一起爬上了老山。

上山的路上，仰望着苍劲挺拔的山峰，我问儿子：

“你有没有感受到山的庄严与美丽？”

“是。突然觉得山很伟大，自己很渺小。奇怪的是，以前没这样想过。”

“那是因为你以前还小，思考能力有限。就像苏轼说的‘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一样，和大山比，人太微不足道了；和宇宙比，人更是渺小。”

这种渺小感让我的内心多了一份平和与宁静，更加坚定我的信念，坚韧我的执着，对比宏大的老山，生活中的艰难穷困和思想情绪上的煎熬苦涩是多么微不足道。

微风吹过，不时带来了花草树木散发出的淡淡清香。

老山，曾经是你浴血奋战的战场，曾经是你不惜用生命捍卫的河山，曾经是你为我倾心倾情的相思地，曾经是我为你沦陷的温柔乡。而如今，老山前线成了我的此岸，成了你的彼岸，此时此刻，站在老山前线的此岸，眺望东北方，那是有你的地方，你的彼岸，望不到你的身影，唯有一片茫茫，苍茫了我的视线，也苍茫了我的心绪，惹我惆怅。

凝眸眺望，望穿极目，远方山峰如黛，朝着你在的东北方天际延伸悠长，静静眺望，却望不穿隔在你我之间的绿水青山。

思念苦，别离难，风雨催花残，愁满老山。

站在界碑前，我心里多了一份肃然与凝重，它凝聚着国家的主权和尊严。

亲爱，江水不息，青山常在，满目锦绣，眷恋满怀，却无法看到你在的世界。从西南边陲的老山到你指给我的东北方家乡，我年年月月天天凝望，难道这条60度的斜线，已经变成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也许是触景生情，也许是怀旧忘情，也许一句“满目山河空念远”的诗词勾起我太多的想象，儿子的一句话拉回我的思绪，让我一时窘迫——

“当时……当时怎么就不想想，他还能回来吗？”儿子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这是……这是你心里想的？还是听别人说的？”我感到既惊奇又不可思议，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当然是我自己。别人这么说，能打过的我会揍他，打不过的我会骂他。”

“你……你记住，不能骂人，更不能打人。嘴长在别人脸上，愿说什么就说吧，我们又不会少了什么。”我略微一沉思，说，“还有，以后不能称他，他是你爸，怎么上的学？连礼貌都不懂？”

我又一次停顿，轻轻地一咳，稳了一下神，才说：“当时……若说当时，当时我很喜欢你爸。当时……当时不管是美酒还是毒药，我都只当白水一口饮进，哪还想那么多。你还小，你不懂。”这孩子，还这么小，都成精了，竟然问出这样的话。

“当时很喜欢，那，现在不喜欢了？”那稚气的脸庞，倔强的小嘴，清澈的眼睛，都带着满满的疑问。

“当然喜欢！因为他是你爸。”我毫不犹豫，绝不拖泥带水。我就是想让他深刻明白：我永远爱他的爸。

说完，好像心意未尽，言未达明，又问了一句：“儿子，你是不是希望我忘了你爸，让我再给你找个爸？”

“不是不是不是。”他连说带摆手，“我可从来没这样想过。我可不希望再找个、再找个……”

“这就好。不愧是我的儿子。”

看来，是我疏忽了，是我轻视了，儿子一天天长大，懂得越来越多，再不能只是把他当成小孩子了。

界碑前的右手边一直通向山下方的远处，是大片雷区，间隔的铁丝网和几个警告牌赫然林立。我突然想起以往儿子以身涉险的曾经，手指向那处：

“看到那些雷区了吗？当你想进去时，若是有人说‘你真勇敢，我还没见过比你更勇敢更能的人。’这是夸赞你吗？这是鼓励你白白送死。记住，夸奖与赞美，很多时候是铺满鲜花的陷阱。”

儿子认真听着、看着，说出的话却是：“听说，东山寨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

雷区一直往前延伸，透过遮挡的小山头，虽然看不清远处的地形地貌，但能看到时隐时现的盘龙河，过了盘龙河，就是八里河东山。八里河东山的怀抱里，就是儿子说的东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