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藓(第七章)
车子刚刚驶出曹红霞家的别墅,坐在后排的徐庆国便缓缓地坐直了身体,他掏出手机,本来想打个电话给任萍报喜,却看见了来自任萍的未接电话。
他把电话打过去,任萍却拒接。
再打过去还是拒接!
第三次把电话打过去时,对面索性关了机。
他不知道的是,任萍再拨通他电话后不久,任小菲就醒了。她醒来后,看着妈妈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线,第一句话就是贴心的“妈妈,我不要紧,晚上还能去上自习”。
这种情况下,任萍哪里敢接徐庆国的电话,只得关了机。
徐庆国认定任萍出事了。
以前,他曾交代过任萍,如果“上班”时有客户不老实就给他打电话,电话里不用说明情况,只震动几下就挂机,然后,他便会马不停蹄地赶到店里“英雄救美”。
“师傅,去店里!”
顿时酒意全无的徐庆国探身向前,敲了敲出租车司机周围透明的防护隔段。
司机用余光瞥了一眼车里的哥俩,嘴角泛起了一抹鄙夷的坏笑:“在哪儿呀,我对那种脏地儿可不熟……”
“店是正规的!”
徐庆国加重了语气,那一刻,他恨不得一脚把司机踹到车下去,可惜他和徐国明都没有驾照,就算有,现在也是酒后驾驶。
油嘴滑舌的小司机显然没有跟两名壮年酒鬼较真的勇气,摇了摇头,看着后视镜里脸红脖子粗的徐庆国问道:“你就告诉我在那条路得了,要不然我怎么去,导航上也不会有那种地方吧?”
“安乐街!”
徐庆国重重地砸出三个字,重新将自己摔进了座位里。
“大哥,你去那干什么?我要不要先在前面下车,两个人一起去好像不方便吧?”
徐国明多话,被徐庆国重重地踹了一脚座椅才重新安生下来。
出租车在店门口停下来时,坐在车里的徐庆国看见,瓢泼大雨中,一个男人正搬起店门口的花盆,朝着店门重重地砸下去。哗啦一声,店门上的玻璃碎了满地。
“果然……”
徐庆国暗骂一句,来不及多想,已经冲下车去。
要在以往,他可能没有替任萍出头的勇气,不过,今天喝了梁安生的好酒,酒壮怂人胆,他便没想那么多。
他不知道任萍不在店里,更不知道砸店那人正是来找任萍要钱没堵到人的陈序民。前些日子,他在任萍这里弄了些钱,不久便挥霍光了。他跟任萍结婚时没买房子,租房子住,后来,他离家出走后,任萍才在父母的帮衬下,加上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存款,买下了玉兰街便宜的老房子。
任萍自然不会把那房子的地址告诉陈序民,所以,陈序民只能来这里。
陈序民知道萍萍店的存在,也是阴差阳错。从越南辗转回到宁川的他,其实早就失去了跟任萍的联系,某一天,在安乐街北头麻将馆赢了300块钱的他到店里找乐,门一开,便看见了自己的前妻。
他威胁任萍说,他找不到任萍的住处,却知道老丈人的家,如果她不乖乖给钱,就到老丈人家的小区,把任萍的事情搞得人尽皆知。为了保护父母和女儿,早已跟陈序民没有任何关系的任萍只得逆来顺受,偷偷接济这只可恶的蛀虫。
徐庆国只在任萍口中听说过“陈序民”的名号,从未见过真人,如今见他这位“顾客”居然胆敢砸店,飞起一脚直朝着他踹了过去。那一脚,凝聚着徐庆国一整天来在梁安生那里受的窝囊气,相当给力,势大力沉。
陈序民嗜酒如命,又时常吃了上顿没下顿,骨瘦如柴的他那里受得住徐庆国那一脚,只听嘭的一声,整个人已朝着满地的碎玻璃扑倒过去。
“任萍,我来了!”
将闹事者踹飞后,徐庆国大叫着任萍的名字,冲进店内,找了一圈,店里除了那位被任萍丢在店里,几乎被吓傻了的老男人外,哪里有任萍的影子。
那老男人交了钱,舍不得离开,结果等来了两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主。
再也顾不得等任萍回来做开脸、踩背等项目,收拾起东西,捡起门口的雨伞,一溜烟消失在了门口迷离的灯光中。
“大哥,你看这人要不要送医院啊?”
徐庆国还在找寻着任萍的身影,身后却传来了徐国明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回身看时,才发现被自己踹倒在地的那家伙居然一动不动了,鲜血正汩汩地流出来,顺着店门口的台阶流进了店外的雨水里。
那一刻,徐庆国的心咯噔一下,手忙脚乱地跟徐国明一起把那人翻过来看时,才见他右手腕被碎玻璃割出了一条长长的血口,黑红色的鲜血正从被隔断的静脉里流出来。
“坏了,打120送医院!”
徐庆国大叫一声,掏出手机颤抖着按下了120三个数字。
救护车来得很快,本来他们是应该去离得最近的一院的,结果救护人员在救护车上跟医院联系,一院的急诊科没有床位,便只能舍近求远,拉响警笛向着三院开去。那一天的大雨导致全宁川发生了十几起交通事故,所有医院急诊的床位都很紧张。
“快一点啊,快一点!”
双手紧紧握住陈序民手腕的徐庆国口中不停地嘟囔着,这样的渣滓虽然死不足惜,但千万不能死在自己手上。
他刚刚东拼西凑成立了一家小公司,也拉下脸来去找了“姐夫”,眼看生意就要有所起色,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节外生枝。
如果自己真因误伤人命坐了大牢,徐凯恐怕就完了,不但连大学学业都完不成,还会背上杀人犯儿子的恶名。到那时,哪家姑娘会愿意嫁给他啊,老徐家的香火恐怕就断了。
好在,陈序民没有死。
在众人将他七手八脚地抬进三院急诊科,医生缝合了伤口,又输了一袋A型血后,他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
然后,在酒精和麻醉剂的双重作用下,昏睡得像头死猪般的陈序民,便被用一辆冰冷的担架车推进了女儿任小菲所在的病房。
惊讶不已的任萍先是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徐庆国,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当着女儿的面去问问他怎么了时,又看见了躺在担架车上的陈序民。
任萍的嘴巴张得差不多能塞进去一只鸡蛋,在帮护士把昏迷不醒的陈序民抬上病床后,徐庆国才发现了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任萍。他正欲开口跟任萍说话,却看见了她背后正靠在枕头上剥香蕉的任小菲。
“妈,你到这边来,别妨碍别人!”
任小菲懂事的声音让徐庆国心头一震,满手血污的他立马跟任萍交换了一个眼色,主动拉上了两张病床中间的布帘。
与陈序民同处一室的任萍如坐针毡,她有种楼下的人在用烈火烘烤楼板的错觉,脚下的地板砖变成了被烤得通红的铁板,每走一步,都能把脚掌连皮带肉地粘下来似的。
“大哥,嫂子!”
布帘的另一端,徐国明长大了嘴巴,指了指影影绰绰的对面,用口型对徐庆国说。徐庆国连忙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做声。空气一下子变得死一样寂静,只有外面的雨滴打在窗子上发出的沙沙声。
“小菲,你不是要去上晚自习吗,你身体怎么样,觉得能行吗?要不,妈妈先带你回姥姥家?妈妈的手机没电了,姥姥还不知道你生病了,你下午放学不回家吃饭,姥姥会担心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任萍终于找到了一个看似正当的借口。
“好啊,回姥姥家吧,姥姥昨天还说好久没见你了,她想你了。医院里的味道好难闻,我也不喜欢这里。”
听见女儿同意,任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现在的情况徐庆国倒是其次了,万一一会儿陈序民醒过来,那就麻烦了。
任萍不再犹豫,匆匆收拾好了女儿的东西,连出院手续都没办,便弓身背起因为脱水而虚弱不堪的女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间病房。
徐庆国记得清清楚楚,趴在妈妈背上的任小菲在临出门的时候,还转过头来对他挥了挥手再见。
那一刻,挂在任小菲嘴角的笑容,就像是早春第一朵盛开在老家山坡上的白色雏菊。
“嫂子刚才干嘛装作不认识咱们啊,是不是看不起咱们,以后你可是大老板了呢!”
没心没肺的徐国明在将陈序民耷拉到床边下的手没好气地丢回床上后,瓮声瓮气地说道:“今天你是为保她的店才打人的,她这样做,太让人寒心了!”
徐庆国再次抬头恶狠狠地瞪了堂弟一眼,把他剩下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他理解任萍的所作所为,因为他也有孩子。
如果以后想要任萍在女儿面前大方地介绍自己,从现在开始,他必须加倍努力把公司开好,身为一名男人,他必须让自己所爱的女人有面子。
因为失血过多,医院的建议是要陈序民留院观察三天。
这期间,徐庆国曾找到护士长,让她帮自己算过一笔账。
住院费、医药费、护理费,每天的支出在800元左右,算上第一天的急救手术费用,他这一脚踹飞了自己整整一个月的收入。
然而,陈序民却在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医院。
醒来后,他四下张望一眼,摇摇头,想明白了来龙去脉后,一下子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你打的我吧?”
他先是瞥了脸色铁青的徐庆国一眼,在看见对方呜呜哝哝不知如何开口后,从杯子下面伸出脚来猛踹了一下徐庆国:“没找你算账的意思,看把你吓的,老子被揍得比这惨的时候多的是,这算什么。当年,我在越南偷芒果,被一整条街的阿三拿砍刀追着砍,不照样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陈序民翻了翻白眼,并不理他,而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头看了看头顶打到一半的吊瓶,问徐庆国道:“医生是不是骗你我还得观察几天?”
徐庆国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看样子,他倒是对医院的流程挺熟的。
“一天多少钱?”
“800多。”
“呵,800块。”
头发蓬乱的陈序民兀自重复着那个数字,接着,他居然不顾手腕上还缠着绷带,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扯掉手背上的针头后,把吊瓶摘了下来。只见他用牙齿咬开吊瓶的瓶盖,在将半瓶药水咕咚咕咚吞进肚子里后,将空瓶子往床上一丢,在徐庆国面前摊开了手掌:“我只要你500,三天1500,你给1000也行。”
徐庆国几乎被他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搞懵了,怔怔地站在原地看刚才还半死不活的他动作利落地下床,穿好了徐国明刚从急救室里替他找回来的鞋子。好在旁观者明的徐国明上前来拉了拉徐庆国的手,提醒他道:“三天能省1400呢。”
徐国明说着话,已经自作主张地来掏徐庆国口袋里的钱包,数了整整三遍,数出十张百元大钞快速地塞进了陈序民的手中,看样子,生怕他会反悔。
陈序民流里流气地推门走出病房时,回过头将徐庆国瞧了个仔细,他伸出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指向了徐庆国:“老子记住你了,不管你跟那女人什么关系,以后,我和她的事,你最好少管!”
当的一声,病房门重重摔上,徐庆国猛地一震,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任萍发过来的一条微信。
她说:“他就是陈序民!”
一场大雨好像带走了所有的霉运,新天情节公司的活也渐渐多了起来。梁安生虽然小肚鸡肠,好在有曹红霞的监督,说话还算话,帮徐庆国联系了很多装饰材料店的老板,要徐庆国把加印好的名片一家一家地送过去。可能因为梁安生打过了招呼,徐泰东也再没来找过麻烦。
在和手下的工人们一起,用砂纸打磨完墙壁后,灰头土脸的徐庆国推开房门,走到了那座大平层巨大的露台上。他将猪鼻防尘口罩推到头顶上,摘下手套,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接过了徐国明点好的香烟,抬头看向了对面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
这个城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展壮大,它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钢铁怪兽,无情地吞噬着周边的土地、乡镇。
“我爹说咱们村也要开发了,村长去给他做了好几次工作了,村里的老人们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不愿意搬迁,拆迁款都加了好几次了。”
吐了一口烟圈的徐国明骂骂咧咧,他不理解那群老顽固的想法,要是没他们拦着,村子早就动迁了,自己还能领到一大笔补偿款。
“尊严!”
看着远方的徐庆国冷冷地回答了一句,那句话说得毫无来由,徐国明难免疑惑:“你说什么?”
“我说啊,老人们不愿意搬迁,是怕没了尊严!”
联想起自己在宁川城遇到的种种,徐庆国叹了一口气。就算让那群老人住进崭新的老年公寓,他们也不会自在吧?他们是农民,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生活方式的突然改变只能让他们无所适从。
“切,那玩意很值钱吗?”
在将烟头丢到地上狠狠碾灭后,徐国明嘟嘟囔囔地骂了一句。
其实,不用徐国明说,徐庆国也知道老家要拆迁了,虽然现在有几十位老人挡着不愿意把老村拆掉,但那是大趋势,滚滚的车轮之下,一切的自以为悲壮的坚持都是螳臂当车。昨天晚上,在村里开百货店的徐启明还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一向精明的他想买徐庆国家的老房子,说是可以出价15万。
电话里,徐启明对徐庆国说:“庆国啊,你现在和儿子都去宁川了,小凯毕业后也是要留在大城市的,我家二儿子今年想结婚,可是村里不批宅基地,你家的房子离我家近,要不,你把房子卖给我,在城里给小凯买一套?”
徐庆国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笑着挖苦:“三哥不愧是全村算盘打得最好的,我可听说咱们村要拆迁了哦,到时候补偿款恐怕得20万往上吧?”
“嗨,你别听他们瞎说,拆迁拆迁,都说了整整两年了,你看见拆迁队的影子了吗?村里那几个老家伙不死,谁也别想打这个主意,他们就是想拖着少一辈的跟他们一起过苦日子……”
徐庆国不是没有想过卖掉家里的老房子,但他却知道,那是他和儿子的根,只要根还在,心里就有底。某一天,爷俩在宁川城真的混不下去了,至少还可以回到那里,回到那座只要肯卖力气就饿不死的小乡镇。
他觉得他和儿子就像是两只被老家放飞了的风筝,正是因为有两条线紧紧地牵连着,才不至于一头扎落进乡村之外那浩大的虚无之中。
徐庆国将那支香烟抽到已经开始烫嘴了,才将烟屁丢掉,然后,戴上防尘面罩,重新钻进了粉尘漫天飞的房间内。
他的背后是一座座高楼大厦,那是徐凯将来要住的地方,而他注定是要回到老家去的。
俗话说得好,远了香,近了臭,他可不想等自己老了以后住进儿子的洋房里,让儿子在老婆和老爹之间左右为难。
他暗暗发狠,两年之内白天干装修,晚上捡废品,省吃俭用,为儿子攒够买房的首付。到那时,儿子正好也该毕业了。他就和任萍一起回老家,种一亩粮食一亩菜,过乐滋滋的田园生活。苔藓嘛,本来就该生在苔藓该出现的地方。
他曾信誓旦旦地对任萍说,种田他是一把好手,到那时,他种菜要全部施农家肥,无公害的。等徐凯和任小菲有空了,就开车到乡下来拉他们亲手种的绿色食品。
他跟任萍说这些时,任萍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于是,徐庆国就权当她是默认了。
当天晚上,徐庆国带队为大平层刷好了乳胶漆,下班拉着几个油漆桶回玉兰巷时,在与玉兰巷一道之隔的青竹巷看到了徐凯。
彼时,他正骑着踏板车,守在青竹巷口的小广场旁,好像在等什么人。
徐庆国把三轮车停在徐凯看不到的街角处,探头探脑地向那边察看,他发现儿子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好像并没受到那天他去309打扫卫生的事的影响,悬了几天的心终于重新落回了肚子里。
过了大约五六分钟,一个打扮的很时尚的女孩,从青竹巷内走了出来。那女孩穿了一件白色的雪纺连衣裙,后脑勺上的马尾扎得很高,走起路来一甩一甩,青春而美好。
女孩还未走近,徐凯便发动摩托车,笑着迎了上去:“蔡新阳,听说你们系要在宁川大剧院作汇报演出,你还是主角?”
听到徐凯的声音后,女孩眼皮都不曾翻一下,看样子是想从他身边径直走过去。
可是,死皮赖脸的徐凯却不依不饶:“市剧院离这挺远的,要不,我骑车送你?”
见蔡新阳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徐凯索性把车子横到了狭窄的青竹巷里。此时,蔡新阳才不得不站远了一步,用鼻孔看着嬉皮笑脸的徐凯道:“好啊,要不你送我到学校南门吧,我朋友在那等我呢。”
在蔡新阳面前从来都是吃闭门羹的徐凯听到对方松口,自然不愿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好”后,动作迅捷地调转了车头,转身拍了拍小踏板摩托的后座,示意蔡新阳坐上去。
鬼使神差般,那一次,徐庆国居然猛蹬脚踏,远远地跟了上去。
他记得清清楚楚,被儿子唤作蔡新阳的女孩,在坐儿子车时,双手扶着后面的车架,距离拉得很远,厌恶的样子好像儿子徐凯身上长满了虱子。
徐庆国的脚踏三轮自然不是踏板摩托的对手,等他呼哧呼哧地骑到宁大南门对面,正欲过马路的时候,徐凯已经将摩托车停到了宁大南门口。
徐庆国怕儿子发现,索性把车子停在了马路对面。
他看见蔡新阳在从徐凯的摩托车上跳下来后,径直走向了早已等在学校门口的一辆明黄色小跑车,那辆跑车长得跟一只被车轮碾在了地上的蝙蝠似的,车门还是往上开的,就像两只翅膀。
徐庆国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但他却知道,那车,肯定比徐泰东二儿子的帕沙特值钱。
对面的徐凯就那样怔怔地看着蔡新阳钻进了眼前低趴的小跑车,在对着杵在原地的徐凯招了招手后,小车咆哮着,喷出一股白烟后,向着远处驶去。
那车子的引擎声比马路上所有的汽车加起来都响,从马路尽头掉头,自徐庆国面前呼啸而过时,震得徐庆国一个机灵。
徐庆国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却见儿子还傻傻地愣在那里,在目送那辆跑车消失在下一个红绿灯路口后,缓缓地蹲在了地上。
徐庆国冒着被飞驰的汽车撞飞的危险,以最快的速度横穿了马路,却又在距离儿子几米远的地方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儿子身旁,跟他一样蹲下身来,他试探了好久,才最终鼓足勇气,伸出那只指甲缝里落满了白色墙粉的大手,碰了碰抱头在地沮丧不已的儿子,闷声闷气地对他说:“那姑娘跟你大姨一样,嫌贫爱富,不是好女孩,不值得你喜欢!那个开好车的家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肯定是他爹有钱……”
徐庆国没想到的是,他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徐凯压抑的怒火。
只见他刷地一下站起身来,两眼通红,恶狠狠地看着徐庆国,嘶吼道:“那你告诉我,什么样的女孩是好女孩?你口中的好女孩就是任萍那种吗?”
吼出这句话后,徐凯便跳上摩托,突突突地驶进了校园中。
“老徐,那就是你口口声声又懂事又听话的儿子?整天从我老周眼皮子底下进进出出的孩子成千上万,我怎么觉得你养了一个忘恩负义的小混蛋呢。”
直到门卫老周走上前来递给徐庆国一支香烟,徐庆国的思绪才重新被拉了回来,红着眼圈从老周手中接过香烟,凑到老周打着的火机前点燃,那一刻,他看见自己捏着香烟的手在抖。不光是手,他全身都在发抖,被徐凯气得发抖。
徐庆国尴尬一笑:“孩子今天心情不好,平常挺懂事的。”
老周将信将疑地看了徐庆国一眼,很识趣地没有再说话,而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新走进了门口的保卫室里。
徐庆国狠抽一口香烟,抬头越过不远处的伸缩铁门,看向了对面的宁大行政楼,行政楼的楼顶上立着一排铁牌,上面用一人多高的大字写着宁川大学的校训——尊师、敬长、博学、至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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