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 年 12 月 4 号,川湘鄂边区绥靖公署的中将主任、蒋军第十四兵团的中将司令宋希濂被特赦,跟杜聿明、王耀武、杨伯涛这些人一起当了
政协文史专员办公室的专员,每个月有一两百元的工资(一开始定的是一百元,没多久就涨到二百元)。那时候这工资绝对算高的——不算稿费,每个月的工资能买一两千斤大米,够四五个人吃一整年。
特赦之后的宋希濂在 1960 年能有一两百元的工资,读者也许会觉得这工资太高,可这就是真的。原军统局总务处少将处长、云南“游击总司令部”中将司令沈醉在他的回忆录里写得很清楚:“杜聿明、宋希濂他们回北京没多久,工资从原来每月一百元涨到了二百元。他们收到这个通知书的时候,一个个都激动得不行。”
分到了楼房(第二批特赦的沈醉也分到了),每月能拿二百元工资,可宋希濂还是有点遗憾。他在回忆录里讲:“我打算把我那十多万人拉到滇西,实在不行,还能退到缅甸去,缅甸没啥强大的军事力量,挡不住咱们。我跟胡宗南说了这个方案的大概,胡宗南从座位上蹦起来拍着我胳膊,兴奋地讲:‘老宋,这计划太棒了!太棒了!’(文史资料选辑第二十三辑,宋希濂回忆文章)”
1949 年 8 月 11 日,宋希濂向胡宗南提出了向缅甸进军的计划。从晚上八点开始,一直到第二天凌晨,宋希濂和胡宗南密谈了整整六个小时。
宋希濂那时是川湘鄂黔边区“最高决策委员会”的主任委员,兼任第十四兵团司令官和第十四编练司令部司令官,他手底下正好有十四万人。虽
说有些部队受过重创,还有些空名额,但十万能打仗的部队总归是有的。
十万装备美械或者半美械且有战争经验的部队,从滇西进入缅甸,别说是缅甸抵挡不住,就算在当年整个东南亚,那也是能横着来的。
保险点说,宋希濂想着把胡宗南拉进来一起干——当时胡宗南起码有三个兵团的十二个满编军。宋希濂清楚,胡宗南背着老蒋,还悄悄弄了几个军的队伍,可到底是几个军,宋希濂也不晓得。
胡宗南本来是想着接老蒋的班,可有小蒋回来了,他接班就没啥指望了。这时候听了宋希濂的计划,兴奋得直点头,应道:“我出一个军,你出一个军,咱两边一起进攻,先把入缅的通道打通。要是北面打仗不行了,咱就朝南打过去。咱有战车有重炮,谁挡路就轰谁!”
1949 年 8 月 24 号,宋希濂跟胡宗南兴冲冲地跑去跟老蒋报告,哪晓得当头就被浇了一盆凉水:“两广守不住啦,西南可不能丢!”
老蒋特别不客气,痛骂胡宗南和宋希濂还没打仗就先怕了,临阵跑掉:“守土有责的高级将领,兵力比敌人强,可还没跟敌人碰上呢,心里早就盘算好了,琢磨着怎么离开战场,从哪条路逃到哪个偏僻安全的地方,保住自己
的命……这一回在川黔两地作战的多数将领,差不多都这么想。”
老蒋专门把宋希濂给拎出来训道:“凭你那六个军,起码十万人的兵力,不说能把来犯的敌人全给灭了,起码也能把敌人挡在四川外头呀,咋能让敌人又一路畅通,都跑到重庆周边了呢?这次西南军事上的失利,最大的责任就在你身上。”
老蒋上来就是一顿狠批,把宋希濂给弄懵了,胡宗南向来会瞅准风向改变态度,一瞧宋希濂被骂,他立马不再提进军缅甸这档子事了。
当时胡宗南手里有能打仗的三十万部队,宋希濂也有十万兵力。他俩要是联手,肯定能把缅泰军队给碾压了。可胡宗南掉链子,宋希濂只能自己干,结果老蒋还派了一伙特务死盯着,不许他随便行动。只要发现宋希濂有往南撤的想法,立马就发电报,甚至让儿子小蒋跑到军队里去施压。
据当时第十四兵团副参谋长陈康黎的回忆,1949 年 10 月中旬,就在宋希濂要离开恩施的前一天,“国防部”新派到边区绥署当参谋长的陈以忠从重庆飞到恩施传达老蒋的指令,让宋希濂守住恩施,要是实在守不住,也要在黔、彭一带依靠险要地形设置防线,不许再往后退。
宋希濂心里清楚自己斗不过黄埔一期的兄长陈赓,于是就一路猛跑,1949 年 11 月从彭水跑到了江口镇。老蒋直接派他的长子小蒋追到江口,两人关起门谈了好长时间。后来“绥署”第一处处长夏泉源跟陈康黎说:“大太子接到命令不许宋再往后撤,必须在綦江、南川以东的地方拦住敌军往西去。”
陈康黎苦笑着说:“小蒋让宋希濂做的事儿太难了,根本就没法完成!”
宋希濂在他的回忆录里一个劲儿地诉苦:“1949 年呐,对我来说是最倒霉的一年,也是老蒋要完的一年。我那时候才 42 岁,可两鬓都开始变白了,头发还掉了不少。几乎啥事儿都不顺心,把我整得心力憔悴,一点兴致都没有。所以当年在石达开被活捉的大渡河,我被活捉的时候,那是铁了心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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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希濂在《我在西南的挣扎和被歼灭经过》(文史资料选辑第五十辑)里讲,他往南走的步子,被老蒋父子牢牢拖住,就跟陷在泥里一样根本没法动:“小蒋来了,不光没让我们有新盼头,还让我们更失望。老蒋拿不出能救危机的有用办法,做事风格还是老样子,无非是叫我们拼命抵抗,等着完蛋罢了!”
尽管蒋家父子不停使坏阻拦,可宋希濂南下的心思早就拿定了,他也明白留下来抵抗那就是死路一条。1949 年 11 月 23 日,他离开白马场到了南川开紧急会议。当时他那十万大军,就只剩下司令部直属的警卫团、通讯营、工兵营,大概两千人,一二二军丁树中的残部大概三千人,一二四军顾葆裕的残部一千八百多人,再算上川湘鄂边区军政干部学校的学生教导总队三千人,加起来总共还有一万多能打仗的兵。
瞅着这一万多人,宋希濂拿定了最终的主意:“啥也不管,啥都不顾,赶紧走!第一步到西昌,第二步去滇缅边境腾冲那一块儿。有家室牵挂的,身体受不了长途跋涉的,还有不想再往西去的,通通发三个月薪水,就在当地解散!”
接下来老蒋派特务监听宋希濂通讯这事的发生,把宋希濂的心都伤透了:“这事儿在我思想上成了个疙瘩,打这起,我就决心跟蒋断绝关系。”
宋希濂铁了心要跟老蒋划清界限,可他既不想起义,也不肯投诚,那他就只剩一条道了——从滇西去缅甸,自己搞一套,自己当老大。
宋希濂在前头跑,陈赓在后面追,这时候老蒋特别逗,不帮宋希濂,反倒帮陈赓,居然派郭汝瑰来拖宋希濂的后腿。
您别怀疑,我也没弄错,老蒋派去牵制宋希濂的,正是咱们都熟悉的潜伏特工郭汝瑰,这时候他已经不再担任“国防部三厅”厅长了,被老蒋任命为二十二兵团中将司令兼七十二军军长——老蒋哪晓得郭汝瑰过几天就要起义啊,居然让他来对付宋希濂,真是糊涂到家了。
1949 年 12 月 6 号,郭汝瑰的先头团眼看就要追到宋希濂司令部所在的牛喜场,把宋希濂吓得一下子跳起来就跑,还嘟囔着:“郭汝瑰大半夜派队伍过来,没准是奉了老蒋的密令,趁我没防备来收拾我的,咱好汉不能吃这眼前亏,三十六计,赶紧跑为上策!”
宋希濂专门瞅了瞅手表,他从牛喜场开始往外逃的时间是凌晨三点。这一逃,就完全乱套了——全军在黑夜里四散奔逃。宋希濂从滇西进缅甸的打算,也彻底没戏了,他本人在自杀没成(被警卫排长袁定侯拦住)之后还成了俘虏。
蒋家父子拦住了宋希濂向西南从滇入缅的进程,郭汝瑰打散了宋希濂最后的人马,这就在历史上产生了这样的疑问:1949 年 12 月,宋希濂打算带兵从滇西打进缅甸,那时缅甸军事力量不强,根本挡不住他们,要是胡宗南不拖后腿,蒋家父子和郭汝瑰不从中作梗,结局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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