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那年,我跟班里一位女同学好上了。
现在回看那时候的照片,觉得她长得也就一般,可当时也不知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猪油蒙了心”,反正就觉得她很美,美得不可方物。一节课,恨不得偷瞄人家八十遍。晚自习结束回寝室前,一定要和她在黑咕隆咚的操场上,贼溜溜地腻歪上一阵。
这段稚嫩的爱情,在高三的上学期,戛然而止。
她提出了分手,理由是要高考了。她表现很决绝,我死乞白赖地缠了好几天,她最终还是没有回心转意。
我失恋了。心情差到看谁都不顺眼。有天晚自习,我躲进厕所抽烟,被年级主任逮个正着。他揪着我要去找班主任,我口不择言,“问候”了他的祖宗。不出所料,我被学校停课七天,回家反省了。
我妈又是个唐僧嘴,看到我就嘟嘟囔囔个不停,我心里烦,离家出走了。走之前,留了个字条:书我不想读了,出去转转,不用找我。
我一个人坐火车去了青岛。下了火车,立马给我哥(大姨家的)打电话,说我来青岛投奔你了。我哥撂下电话就赶来车站接我。
过年时,我就听说他在青岛混得不错,和媳妇在城郊开了家洗车店,兼卖汽车配件,都准备要买楼了。
他那时已经知道我离家出走的消息。
见到我,却并没有问我为啥不读书了,还笑着搂住我的肩膀说,既然来了,就好好玩几天,有住的地方。
白天,他带着我在青岛各处转,晚上,我就住在洗车店后面一间租来的民房里。我哥和媳妇住在洗车店里,这间租的房子,原本是我哥他小舅子住的(他小舅子一直帮着洗车店打杂),那段时间他正好回老家学车,我就鸠占鹊巢住了进去。
他小舅子我没见过,估计也就二十岁上下,房间乱得像猪窝,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幸好我没有什么洁癖,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舒舒坦坦地睡在了他的床上。
我住的房子是北方最为常见的四合院,三面是房间,一面留着大门。三间房都租出去了。一天夜里,我睡前喝了不少啤酒,半夜被尿憋醒。
出门撒了个尿回来,正准备睡下,听见隔壁房间有人说话。两个人的声音,一男一女,男的似乎执意要做什么事,女的好像有些抗拒,还模模糊糊听见女的说“你干嘛呀”。
沉默了一会后,隔壁就吱吱呀呀响了起来,女的在哼,男的在喘。我也老大不小了,自然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心里窃喜,以前只在手机里看过,没想到这次还给整上现场直播了。
我翘起耳朵听着,努力捕捉每一个听觉细节。本以为他们会像手机里看到的男女主一样,大战三百回合,没几分钟的工夫,那边就偃旗息鼓了。最后那女的还突兀地叫了一声:“嘶!压我头发了!”
我强忍住,没笑。心里又胡思乱想了一会,睡了。
第二天一早,我出门洗漱,在院中的水井旁看到一妇女正蹲着刷牙。看到我,她的手僵了片刻,脸唰的一下红了,匆忙漱了下口,进了屋。进去后,“啪”,似乎是扇了什么一巴掌,接着是很低的抱怨声,“你不是说隔壁没人么,丢死人了!”一会,屋里走出一男人,光着脊梁,背上明晃晃地扛着一个红彤彤的手印。
之后住的那段时间里,夜里再没有动静。
相比于失望,我更多的是自责,觉得是我的冒然出现,影响了人家的幸福。
青岛该玩的几个地方都玩过了,我哥也回归洗车店了。他没急着撵我走,还说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没钱了,跟他要就是。
我没好意思白拿他的钱,白天就在店里帮忙洗车,干活那叫一个卖力。当时正值国庆长假,假期最后那两天,生意那叫一个好。我们三人忙得跟陀螺似的。我哥高兴得整天龇个大牙。一看就赚了不少。
假期过后,我哥说要整几个硬菜好好犒劳一下我,买了一桌子的海鲜,还用塑料袋打了满满两袋子啤酒,那晚我和他的脸都红成了熟虾。饭后,我哥和嫂子带我在附近转转消化消化食。
那是好大一片待拆迁的民房,中间有个广场,上面有一群老头老太太在暧昧地贴身跳舞。转过广场,有条巷子没有路灯,远远地望去,能看到一个闪着红色亮光的门头。
我哥喜滋滋地吹了一声响亮的流氓哨子,然后摩挲了一下我头顶的乱毛(当时为了耍酷,我特意留了长发),“那个地方,你可不能去!”
不说倒没事,一说,我还就好奇上了。“为啥不能去?”“毛都没扎齐的玩意,问这么多干嘛,不让你去是为你好。”说完,还用口哨吹了一段“小冤家,你干嘛,像个傻瓜”。我嫂子听了,似怒似笑地捶了一下他的后背。
那晚,我们没有走那条巷子。但那个红光灿灿的门头,却鬼火似的挂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
一日午后,店里没啥生意,我觉得无聊,便溜出去闲逛,走着走着,便不自觉地来到那个门头。两扇玻璃移门,靠门口坐着一个卷发女人,三十来岁的样子,正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
见到我,她将手心里的瓜子丢进盘子里,拍拍手,起身拉开移门,探出狮子狗一样的脑袋,“小伙儿,剪头不?”我这才注意到,玻璃移门上贴着“理发”两个字,不过字迹早已斑驳不清,聊胜于无。
我摸了摸头顶的乱发,也确实该修修了。问她多少钱。她警觉地往四下望了望,对暗号似的说,
“只剪头的话,二十就中。”
我人不傻,知道话里有话。一瞬间,我的耳畔响起那晚隔壁房间传来的哼唧和喘息。我的胸中一热。挺了挺胸脯,“那我剪。”
女人将我扯了进去,麻利地推上移门,还放电影似的拉上一层厚厚的窗帘。一种不可言说的氛围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女人让我躺下,先洗头。打泡沫时,她将身子伏得极低,两颗“大灯”在我鼻尖上颤乎乎地晃悠。她一口一个大兄弟,问我从哪里来,问我上不上学,还问我有没有交女朋友。
我慌乱作答,就跟课堂上突然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一样,气短,腿软,前言不搭后语。女人便咯咯地笑。扶我起来,摁在椅子上,开始剪头。
我真怀疑她有三头六臂,剪着头,还能将自己的胸口越拉越低,将肩膀上的衣服越扯越开,甚至还能时不时地空出一只胳膊在我脖颈处水灵灵地掐两把。
我哪享受过这种待遇,就算在手机里都闻所未闻。我既害怕又期待地闭上了眼睛。
等睁开眼睛时,女人的双手已开始解身上的文胸了。我感觉自己的鼻子开始发胀,似乎马上就要有鼻血喷涌而出了。
“大兄弟,我看你是带着整一百来的,钱呢,姐也不找你了,让你放松放松得了,咱进里屋?”女人的话语里满是挑逗。不知怎么,一时间我竟在她的神情里看到几个岛国女人的影子,似曾相识。
她牵着我的手进了里屋。很黑,开灯,一张粉色的小床映入眼帘。房间里一股呛人的霉味和消毒水味。有个小窗,封闭着。窗子旁边,有一扇门。
女人一下子嗲了起来,要我脱下衣裳,我哆嗦着脱了上衣,解开腰带,马上就要一丝不挂了,房外突然有人砸门。女人原本媚眼如丝着呢,顿时垮了脸,连忙打开后门,把我推了出去。我的衣裳和裤子被丢了出来,让我快跑。
我知道发生事了,但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路狂奔,没敢往我哥的洗车店和住的地方跑,反其道而行之,一口气狂飙三四里地。
见身后没人追来,停下,呼哧呼哧喘气。本来湿漉漉的头发,此时早被甩干了。喘匀实了,一摸口袋,空了,那张百元大钞,不知何时被女人掏走了。
我有点懵,感觉自己是遇到骗局了。可又觉得女人刚才的表情不像是演的,如果是的话,那演技怎么着也够“金鸡影后”了。
心里惴惴不安了几天。那天,我哥骑着摩托带我去钓鱼,路过那个门头,看到上面贴了一个叉。我哥嘀咕了一句,哟吼,被查了。然后神秘兮兮地问我,知道这是啥地儿不?
我盯着他的后背,云淡风轻地说了句,“不就是卖X的么,大惊小怪。”
我哥吓得差点儿没捏稳车把。“你小子是真的长大了,看不出来啊!”说完,又吹起了“小冤家”的流氓哨子。
又住了几天,我爸妈赶到青岛来,把我揪回了老家。带着我向年级主任和班主任道歉,我又回到了校园。后来顺利参加高考,好歹过了一本线,上了个还算可以的大学。
这段尴尬性事,我从未跟外人讲起过。今天写下来,就算博君一乐了,反正用的是笔名,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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